张琦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半秒，随即，那张年轻的面庞上所有错愕瞬间被暖意取代，甚至带上了点替人高兴的雀跃：
“嘿！就这事啊？您吓我一跳！卡？当然没问题！”
他弯下腰，动作麻利地在脚边的工作台抽屉里翻找，发出金属和塑料碰撞的轻响。“找着了！喏，就这张！”
一张材质特殊的银灰色卡片被他递到林启面前，表面没有任何品牌LOGO，只有一角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流淌着不规则虹彩的铂金芯片。
看着极其低调，内蕴不凡。
“您想买啥？衣服？设备？哦对了！”
他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补充
“它默认八折！但记住哈，每个月第一个星期的第三天是‘超级会员日’，那天用这个卡结账，除了基础八折，很多品类还能额外再叠个9.5折左右！算下来大概就原价的7.6折！
而且，像刚才说的基因药剂这类的‘健康产品会员专享区’，日常折扣更深！能直接干到8.7折甚至更低！
不过这得咱俩一起去才行，结账时要扫我的终端授权关联身份。”
他解释得清晰又热络，毫无保留，仿佛在分享一个有趣的游戏攻略。
林启的目光落在张琦摊开的手掌上，那张流淌着虹彩的铂金芯片卡像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不是那些。”林启的声音从帽檐下传出，比刚才更加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粗砂磨过喉咙。
“基因稳定剂。基因修复液。营养剂。”
他停顿了一下，几乎是在和自己那点残留的自尊做最后的角力。
手指关节因为用力压着帽檐而有些发白。
“…还有…B级营养膏。”
这最后一个词吐出来，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带着一种竭力维持平静、却掩不住狼狈的意味。
张琦脸上的笑意像是被风吹了一下，短暂地滞了滞。
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宽大旧工装吞噬的身影，那份格格不入的拮据和沉默的、深入骨髓的沉重，让他心头无端地紧了一下。
他本能地追问，试图让气氛轻松些：“这没问题！哪种系列的？基石？星源？”
他一边低头点开个人终端，调出星穹商城内嵌的药物搜索页面，虚拟光屏悬浮在两人中间，手指熟练地划动：
“基石系列的话……嗯，我看看会员专享政策……它本来折扣空间就少一点，日常最低只能到九折左右。加上我这个卡的综合折扣，再加上会员日的叠加折扣（如果能赶上），大概能压到……8.7折的样子？
比外面零售店还是便宜点儿的！划算！”
光屏上的商品图旋转着，展示了各式包装精美的基石系列药品。
林启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相对便宜的选项上。他的视线穿透屏幕，落在画面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图标链接——“高端维护·限量系列”。
他的声音，突然打破了通道里空调的低鸣，平稳得毫无起伏，却像一颗精准投射进冰面的陨石：
“曙光系列。”
正在比划折扣计算的张琦，手指猛地悬停在半空。
“什……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头唰地一下抬起，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帽檐下的林启。
“您说……曙光？！”
林启无声地盯着张琦，那目光像在确认：就是那个系列。
张琦脸上的轻松表情急速退去，只剩下错愕和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后的凝固。
他张着嘴，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些价值不菲的药瓶，闪过这半个月来林启疯狂接单到“氪命”的程度，闪过他醒来后苍白枯槁的脸色和那支被视若珍宝、藏在最深处的银色注射器……
“我靠！大神！您……您……”张琦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猛地一拍大腿。
“您早说啊！曙光？！这玩意儿我认得！那是我姨妈她们研究所去年搞出来的最新迭代主打型号之一！”
他看着林启那骤然缩紧赶紧补充道：
“不是买！那多不划算！我是说，如果您只是……只是为了那个核心修复效果，他用了个含蓄但林启肯定懂的词，也许可以用这个！”
他压低了一点声音，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和一种同谋般的亲近感，用指尖在那张虹彩铂金卡的芯片位置点了点，眼神却异常坦荡真挚：
“新品临床数据追踪‘试用体验装’！懂吧？内部配额！”
“试用体验装”！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启早已被算计和绝望夯实的思维堤坝上硬生生炸开了一道狰狞的裂口！
那双疲惫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听到“姨妈研究所”时爆射出一瞬间难以置信的光芒，又在“试用体验装”落地后瞬间被更深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荒诞的狂喜所取代！
林启足足沉默了五六秒。
“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熔岩。
“……妹妹。”
“天生的…极度过敏…基因缺陷…治好…”
“……要多少？”
声音断续、低沉，带着一种被现实碾碎前最后的、微弱的希冀。
张琦脸上的表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平，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刚才所有的轻松、猜测、甚至那点小得意，瞬间被这沙哑的几个字彻底击穿！
妹妹？
基因缺陷？
过敏？
这和他一开始想象的、游戏高手为极限备赛投资顶级药剂的剧本截然不同！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林启那双眼睛深处为什么永远沉淀着无法撼动的灰烬般的疲惫。
明白了那身廉价到发白的工装包裹的不仅是瘦弱的身体，还有一个更沉重的、名为绝望的十字架！
明白了这半个月来疯狂压榨生命的背后，那一万三千多通用币的血汗钱，最终流向了哪里！
那些钱，在这个顶级的基因缺陷面前，可能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那冻结的打赏？更像个残酷的笑话！
“……卧槽。”
张琦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声音带着一种被真相砸晕后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能分辨的……心悸。
“我、我……对不起！林先生！我……”
他语无伦次，第一次在这位大神面前感到了手脚冰凉的无措。
“这个……不好说啊！基因问题……太个体化了！我得……”
他猛地回过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报告！您的！或者您妹妹的！”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变得尖锐起来，眼神重新聚焦，透出一股决然：
“您有详细的体检报告吗？最新的基因序列筛查结果？越全越好！把报告给我！
我……我马上去找我姨妈！以我姨妈研究所的内部实验室权限和最新数据库模型，他们可能能做针对性评估！就算根治……总会有路子尝试吧？至少……也许能弄到更精准的特配‘试用版’？！比商用的好！”
“试用版”。
又一次。这个词此刻听在林启耳中，不再是羞耻的通道，而是撕开深渊黑暗的一道缝隙，哪怕这缝隙同样通向未知和代价。
林启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热切焦急、仿佛被巨大真相冲撞得有些踉跄却依然努力在想办法的年轻人，那片压在心底、因绝望而冰冷如铁的湖面，第一次被搅动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没有追问这些东西需要什么代价，在希望面前，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的手指已经点开了终端的加密上传协议，动作快得近乎本能。
一个高度加密的、包含他和莉娜最新体检图谱及基因筛查结果的数据包，闪烁着代表授权的蓝光，从林启那个磨损严重的终端屏幕上，跨越通道冰冷的空气，传输至张琦面前悬浮的、崭新的个人光屏。
【数据流传输：35%……77%……98%……】
【加密数据文件接收完毕】
张琦手腕上光屏幽蓝色的完成提示映亮了他年轻而严肃的侧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了一份沉重的信物，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点天真的热切，只剩下一种掺杂着巨大责任感的坚毅：
“我……我尽快！”
他转身就跑向自己的工作站，脚步因为激动和某种使命感而有些发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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