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灌下去，粗糙的止痛药片粉末黏在喉咙壁上，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细微的刮擦感。
林启靠在折叠床边，隔间不算明亮的灯光照着他脸上尚未褪尽的疲惫和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光滑但陈旧的边缘，像在确认那坚硬的、冰冷的真实。
就在这时，终端屏幕的冷光无声地亮起，微微震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莉娜”的加密简讯，带着熟悉而暖心的简笔画太阳符号。
哥，工作还顺利吗？外面冷，要穿暖。药别不舍得吃。
消息后面缀着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表情。
林启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握着终端的手指瞬间收紧。
屏幕上莉娜的头像——是她去年生日拍的，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在那瞬间变得格外刺眼。
一股强烈到让他喉咙发堵的心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沉浸在战役推演中的那点专注。
他是不告而别。
在她上学的时候，把九个月的药和生活费塞进那张卡里，只留下一条冰冷的简讯说找到了“高薪外派”的好工作。
他不敢想象莉娜回到家，看到空荡荡的住所和那张冰冷的卡片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愧疚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那早已被病痛和算计磨砺得坚硬的心防上，灼出一个细微却清晰的缺口。
隔间门口，正准备给林启续一杯热能量粉剂的张琦，脚步猛地顿住。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林启低垂的脸，那一闪而
过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慌乱”的神情，以及微微抿紧、缺乏血色的嘴唇。
张琦愣住了，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在他的认知里——或者说在他刚刚开始构建的、关于“K177大神”的认知体系里——这位存在应该是冰冷的、精确的、纯粹的战争机器。
他见过林启面对超高难度战役推演时那种手术刀般的冷静和非人的速度，也见过他拒绝徐放丰厚合同时的斩钉截铁。
这种…属于“普通人”才会有的心虚和闪躲？张琦几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林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那肋下深埋的神经似乎也因为这情绪的震动而发出微弱的抽痛。他不能让莉娜担心。绝对不能。
指尖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滞涩，在虚拟键盘上敲击：
一切顺利。新工作平台很大，包吃住，省不少钱。
六个月后项目结束有半个月长假，我带你去医疗星做全面调养。在家别省，营养药剂按时用，钱不够跟我说，哥现在赚得多。
发送。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谎言的分量。
他看着那条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抬起头，恰好对上了门口张琦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满是惊愕和疑惑的视线。
林启眼神里那片刻的柔软和无措早已消失不见，重新被一层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覆盖，只剩下一种被生活打磨出的、带着轻微自嘲的平静。
“怎么了？”他开口，声音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稳。
张琦一个激灵，脸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没…没什么！就想问您…要不要加点热的？
徐哥说…说给您准备的能量粉……”他把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杯子往前递了递，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刚才那个瞬间的林启，太不像一个“神”了，更像一个…被生活逼到绝境却还想努力护住什么珍宝的普通哥哥。
这个认知冲击力太大，甚至让他对那个冷峻的K177标签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
林启已经接过那杯温热的能量粉剂，低声道了句谢。
温热的液体下肚，总算冲淡了些喉间苦涩的粉末。
他不再看张琦，目光重新投向终端，准备查查有关下一场战役的公开信息。
隔间里很安静。只有他指尖偶尔划过虚拟屏的细微声响。
门外的喧嚣，妹妹的担忧，身体的警报……一切一切的潮涌，此刻似乎都暂时被这狭窄空间隔绝了。
他必须赢。要么就死在比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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