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在时间尽头重生，谭雅。”
视线被一层血色覆盖，暗红光芒掩盖住洛伦·维兰的面容，她的身影变得扭曲，慢慢上移。
其实并非洛伦移动，而是谭雅的身体在阵法上融化。
柯莱看到她死亡前的一幕，记忆共通让灵魂颤抖得厉害，恐惧和痛苦混杂在一起，谭雅的声音不住尖叫。
“放开我！放手！”
柯莱松开手，灵魂没有了逃跑的力气，在她掌中低低呜咽。
“洛伦·维兰……”柯莱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出的形象是完全割裂的，她回忆着众人口中睿智博爱的洛伦·维兰，他们认为当下一切的美好都与她有关。
利博安的调查陷入僵局，对维兰的怀疑被人们有意无意忽略过去，就连提起都像是亵渎。
甚至在谭雅失去意识前，**师的表情依然会让世人相信她就是救世主。
柯莱想起了其他时空里的黑暗君主，为了得到神的力量陷入疯狂，他也确实强大得不可思议，轻而易举地屠戮恶魔，这么看来，将后代当做口粮培养是笔划算的交易。
“我不回去！你不能强迫我回到那里！”谭雅的叫喊声将柯莱的思绪拉回现实。
“我必须遵守契约，听着，回到托勒后我会给你弄一具身体——虽然已经不算人类了，但理论上你可以成为恶魔。”
谭雅的意识终于从混乱中回归，冷静下来不再挣扎，灵魂上不存在眼睛，柯莱却明显感觉她在打量着自己。
谭雅没有见过恶魔的身体，却还是在契约感应下产生熟悉感，许久之后，她回绝道：“我不会回那个世界，让一切都结束吧。”
“你确定？不想复仇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现在的我连完整的意识都算不上，或许只是某一段时间里的回忆，”谭雅身上的金色光芒闪烁一下，紧接着变得黯淡，“复仇已经没了意义……你看，前面还有其他世界的谭雅·布莱特。”
柯莱顺着她的声音望去，排着队的灵魂外表都是发着光的一团，分不清区别，但当试探它们的记忆时，柯莱确实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谭雅。
大多数都比她记忆中的女巫形象苍老，有的在病榻上去世，有的在车祸中身亡，有的被困在暴风雪中冻死，也有因为魔法试剂爆炸而粉身碎骨。
这些谭雅灵魂共同特点就是都中气十足，纷纷愤怒地叫骂起来，拒绝柯莱再窥探它们的**。
“我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带着布莱特家族的秘密流亡，现在看来这样的存在毫无价值，”谭雅说，“留下来的只有可有可无的记忆，我累了，宁愿让记忆到此为止。抱歉柯莱，让你白跑一趟。”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柯莱耸耸肩，把谭雅放回原处，前一个谭雅的灵魂还吃力地转身，当着柯莱的面八卦起来：“你认识这个怪物？”
“生前认识的。”
被药剂炸死的谭雅一下子来了兴趣，叽叽喳喳地问：“生前认识？她怎么会来这个地方？她是神吗？你在这里也有后台？”
在灵魂的队伍缓缓挪动后，柯莱又走到被炼化的谭雅身边，“解除我们的契约，我就会离开了。”
“好。”灵魂闪烁，谭雅答应得没有任何犹豫，她对曾经的现世、契约和恶魔都已没了留恋。
柯莱召唤出解约卷轴，上面是一段简短的希罗文。
【谭雅·布莱特在自然万物之灵面前与柯莱解除主仆契约，契约一旦解除，谭雅·布莱特将不受柯莱驱使，生死脱离柯莱责任。】
柯莱往卷轴上按下手印，再递到谭雅面前，灵魂像柔软富有弹性的皮球一样跳了起来，在卷轴上蹭出一个亮晶晶的光斑。
解约卷轴接受了她们的印记，很快自燃起来，在绿色火焰下变得焦黑，化成粉末。
与此同时柯莱灵魂中的束缚终于消失，谭雅从此与自己再没有干系。她不久将融入元灵池，成为无意识的有机体，即使存在转生的可能，她本身也将随着人格和记忆的瓦解而消亡。
“你自由了，再见。”
谭雅说完便回到队伍中，和其他世界的自己聊天，很快就融入灵魂长河中，再也无法分辨。
柯莱望着无穷尽的灵魂光点，或许其中就有某个世界的自己。
她走了很长时间，看到一处时间瀑布，穿过瀑布，所见到的却不是来时的空间，而是完全静止的世界。
凝固不动的小行星带，犹如被神遗弃的黑暗疆域，柯莱好似陷入另一个维度，在死寂的画幅中穿行，有时画面会扭曲抽象，她的身体随着空间的压缩拉伸而变形。
或许不断地行走试图离开这片空间也是她想象出来的，她的思维被剥离躯体，陷入了黑暗的泥沼。
在方外世界停留得越久，一些记忆便越发清晰，好像有个声音一遍遍在她脑海中重复“已经无法回头”，成为根植于体内的诅咒。
偶尔柯莱还能睡着，但一入睡就会被梦魇住，仿佛还身处于海底。
她和谭雅，罗西围坐在一起，谭雅压低嗓音，讲述无归之船的故事。
“……他在两个月亮出现的夜晚看到了逝去的亲人，失踪十多年的父亲在甲板上呼唤着他，水手被诱惑上了船，驶入迷雾中，第二天，他的尸体在码头上被发现……”
柯莱总是听不完这个故事就醒过来，她对时间彻底没了概念，元宙没有时间和方向坐标，一切都静止又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移动。
她无法找到回到现世的缝隙，更不用说连接托勒的往生之路。
直到有一天，柯莱浑浑噩噩地走着，忽然被一个金色的东西砸中。
那团金色物体发出的光远比灵魂刺眼，让她稍稍清醒过来，柯莱捏紧了圆物，觉得有些熟悉，盯了许久才记起来，这是在深渊中将自己扔下的怀表。
她独自在元宙中流浪太久，差点连时间之枢都想不起来。
“怎么回来了？时间领主抛弃你了吗？”柯莱抓着链条晃了晃。
时间之枢自己弹开表盖，指针指向一个接一个字符：【喜、新、厌、旧。】
看来是在它失踪的日子里，时间领主又打造出取代它的玩意。
柯莱想着不去刺激时间之枢，她自己的处境也不怎么样，可还是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当初你跑得那么快，现在又无处可去，嘿嘿。”
时间之枢：【你、被、困、住、废、物。】
柯莱还从来没被叫过废物，她立即用力捏了一把它的表盘：“我就这么找下去，总能找到出口，反正待这里也饿不死。”
指针抖了抖，用动作表达无语。
随后它又指出一个词：【抓】
“抓什么？”柯莱刚问出口，便觉得手中的怀表突然变得滚烫。
时间之枢爆发出剧烈的光，如同闪光弹，柯莱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空白，她什么都看不见，大脑充斥眩晕，脚底的触感变得软绵绵的。
片刻后异样感才消失，柯莱重新落到实处，视野中的白芒逐渐消失，万物被赋予了颜色。
她看到昏黄天空下山脉般连绵的建筑，耳边传来仿佛消失一个世纪的风声和鸟鸣。
她缓缓吐了口气，身体变得沉重，停滞的时间开始流动。
柯莱看了眼时间之枢，尽管表面依然崭新，却不再有任何变化。
“喂，这是哪里？你把我传送到了哪儿？”柯莱问，“我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元宙？”
怀表没有回答一连串的疑问，它安静且一动不动，似乎传送耗尽了全部能量。
柯莱把表挂在脖子上，拢了拢领口，走下鹅卵石铺成的坡道。
地面还铺着金属轨道，几辆地轨停在坡道下，底部已经被从地砖缝隙钻出的植物缠住，像是废弃已久。
路边的店铺橱窗积满了灰尘，或是破损，灯串一半掉在地面，黑漆漆的店里偶尔还有一些商品，比如堆叠巫师袍的货架。
这里看起来很像太迦的城市，柯莱走过一条街，路上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她是附近唯一的活物。
如果不是还存在自然界的声音，天上的云层随着风浮动，柯莱或许还会以为她依然困在元宙中，这是某个时间角落里的死亡世界。
黄昏时分，柯莱终于看到眼熟的建筑——AMDC的传送塔，耸立于太迦首都利博安的西城区，是地标性建筑。
这里确实是利博安，她回到了曾经待过的巫师城市，然而不安并未就此减少，反而随着熟悉建筑物的出现变得更强烈。
柯莱逆风飞了起来，朝着传送塔方向。
从空中俯瞰，大大小小或弯曲或笔直的街道没有一个行人，车辆倒是不少，全都停在路上，一些道路还被破土而出的植物切割毁坏，没有一栋建筑物里透出光或人声。
直到她穿过十几个街区，降落在传送塔附近，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巫师存在的迹象，这和曾经见到的熙熙攘攘的办公区完全两样。
接驳车站台被厚重的灰尘覆盖，车辆乱七八糟地堆挤在路边，已经成了废铁。
柯莱看到原本站台后的以古特语书写的多元发展与合作协会一行字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见过的陌生文字——
?νωσηΔιαφοροποιημ?νη? Αν?πτυξη? καιΣυνεργασ?α?。
柯莱拿起权杖，抹除站台上的尘埃和污迹，不明意义的字符显露出来，没有一句古特语，他们使用了另一种文字。
这里不是她曾经待过的利博安，而是其他平行宇宙中被遗弃的城市。
**编码有点毛病，一些字符显示是问号，将就着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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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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