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钦的马经过长宜面前,他没有注意到她。
长宜松了口气,却仍然不敢抬头,
铮铮铁甲自她面前一一踏过,每一步都在昭示新王朝的威严。
直待全部禁军走远,长宜缓缓抬起一条腿,单膝点地,手按揉膝盖。
心中盘算着该要何去何从。
长宜缓了缓。不管怎么说,她离开高家还是要告诉宁惜玉一声,免得他找不到自己会心急。
长宜起身,低头走在人群中,朝国公府的方向走。
耳边尽是百姓对陛下亲自捉拿反贼的种种猜测。
才走了没多远,突然有人拉住长宜的胳膊,将她拉到街角。
长宜猛地抬头,只见到一袭熟悉的银色身影,以及好闻的竹叶松香。
四下无人。
宁惜玉放开长宜的手臂,向后退了半步。
“公主。”
长宜眉头拧起:“你不是回府了吗?出什么事了?”
宁惜玉摇头:“把公主的安危交给别人,有些放心不下。”
说完,宁惜玉想到什么,问:“公主怎会在此处?”
长宜犹豫了下,直言道:“我怀疑高龚想拿我换赏金。”
宁惜玉眉目沉下来,很快恢复了温润的模样:“是我考虑不周,让公主受惊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长宜没说什么,从背后掏出他的折扇,递到他面前:“还给你。”
宁惜玉没接,而是顺势拉住长宜的手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
-
“禁军当真搜了国公府?”
路上,长宜坐在马车中,听宁惜玉说完国公府发生的事,内心一片惊愕。
寻常时期,朝廷搜查逃犯,根本不会搜到王公大臣家中去。
而在得知禁军要挨家挨户搜查反贼的时刻,宁惜玉便对长宜说国公府也不安全,所以让她先顶着假身份混过搜查。
长宜不反对这个办法,但她想着新帝登基,即便是为了给大臣们留下好印象,也该收敛一些。
现下禁军直接冲进别人府邸一通搜查,这是直接把满朝文武得罪个遍。
邵钦是疯了吗?
宁惜玉看着长宜,点头。
又道:“国公府暂时还算安全,公主暂且待在府中,且看京中形势如何。”
长宜抿抿唇,垂下眼道:“多谢。”
她与宁惜玉连婚约都不曾有,与她走得太近本就遭受牵连,他却不顾情势,仍然愿意对她伸出援手,义无反顾地帮她,为她筹谋一切,长宜很难不感动。
有个人在背后帮助自己,总归是和一个人的感觉不同,心里上多了个依靠,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希望。
宁惜玉的视线落在她叠在一起的指尖,指甲莹润,他开口道:“那高龚的事,当初没想让公主用上这个假身份,只是以防万一,才寻到这么一个的人选,到底是我安排不周,如何当得起公主一句谢。”
长宜摇头:“不重要。”
马车从国公府后门停下,车夫四下勘察,这才转身道:“公子,可以下车了。”
宁惜玉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而后对长宜伸出手。
长宜搭上那只手,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国公府很大,布局却是极为考究的。听闻老国公年少时曾在苏州待过,后来老国公掌家时,府中就被改成了园林格局。
穿过后院,一路直奔宁惜玉的院子走去。国公府大而安静,绿树抽新枝,偶尔遇见打扫院子的仆人,纷纷停下手头动作,道:“世子。”
宁惜玉嗯了一声,长宜低头跟在他身边,扮作一个书童的模样,尽量不引起下人注意。
宁惜玉把她带到自己的院子,下人们见他回来,自动站成两边,不待他们开口,宁惜玉便道:“这里不必伺候,你们都下去罢。”
随后转身对长宜道:“委屈公主先住在此处。”
长宜想了下,抬头看他:“老国公那边……”
宁惜玉微笑道:“如今国公府是我在管,祖父已经很久不过问府中事了,况且府中人多眼杂,公主还是少走动为妙。”
他为长宜安排了卧房,确认长宜一切事情都已安顿妥当,宁惜玉才离开。
客房比不得长乐宫华丽舒适,但对长宜来说,只要不是困在皇宫,哪里都是极好的住处。
紧绷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长宜坐在床上,许是昨夜睡得太少的缘故,高度紧张时不觉得有什么,这一放松,困意竟然席卷而来,长宜头脑发沉,躺下睡着了。
-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长宜点了床边的灯,又秉烛给屋中各处的烛台点亮。
她从宫中带出来的行囊被宁惜玉放在桌上,想来是他来过,见她在睡觉便没打扰。
桌上的茶壶是冷的,长宜收回手,打算去找宁惜玉讨杯茶喝。
房门拉开,只见一袭银袍的男人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
四目相对,宁惜玉微笑着收回手:“我见公主房中亮了灯,便过来看一看。”
长宜侧身让出一条路来,道:“我有些口渴。”
宁惜玉道:“公主一天没用饭,我已让厨房备了菜,不如直接去前厅用饭?”
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倒真的饿了。
长宜点头:“好。”
厨房备下的都是长宜爱吃的菜,八珍豆腐,糖醋虾仁,松鼠桂鱼,黄瓜拌金针。
长宜许久没有这样放松地进食了,食欲也比在长乐宫时好了许多,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放下碗筷时,宁惜玉刚夹了一块鱼肉,正要放到长宜碗中。
长宜拒绝:“多谢,我已经吃饱了。”
她一抬手,腕上的镯子向下滑了好长,细瘦手臂就这样裸露出来。
宁惜玉看到了,坚持把鱼肉夹给她:“吃饱了也再吃些。”
长宜没办法,只得收下宁惜玉的好意。
宁惜玉看着认真挑鱼刺的长宜,在灯下肤色白皙,从眉梢到指尖无一不是精致的,唇不点自朱,挑起淡淡的弧度。
放在膝头上的手缓缓拢起,宁惜玉忽然开口:“公主在宫中时,他可有为难过你?”
长宜动作一顿,视线从碗中嫩白的鱼肉,落到宁惜玉春晖般温润的脸上。
“为何突然这样问?”
她避而不答,只得将问题反抛回去。
宁惜玉看着长宜:“公主当真不记得他是谁?”
长宜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脑海中蓦地闪过邵钦眯眼的模样:“李长宜,你当真不记得我么?”
所以,此刻的长宜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我该记得他吗?”
宁惜玉抿唇,良久未语。
长宜已经没有心思挑鱼肉了,她放下筷子,蹙眉:“我曾经见过他?”
宁惜玉默了一会儿:“公主可还记得伯远侯府?”
长宜道:“当然。”
宁惜玉道:“那公主可曾记得,在您的及笄宴上,伯远侯庶子曾送过您一盏宫灯?”
长宜稍加回忆,想起来了。
“记得。”
宁惜玉看着长宜,缓缓揭开答案。
“公主。那盏灯,便是邵钦送的。”
-
长宜与宁惜玉在院中散了半个时辰的步,两人说了会儿从前在太学院的事。
下人给长宜房中的浴桶备好热水。长宜散步回来,锁上房门,移步走到屏风后,一件一件脱去外衫。
直到最后一件里衣褪去,长宜迈进浴桶,整个人徐徐浸到热水中。
闭上眼,思绪不自觉飘回到几年前,那场华丽又盛大的及笄宴上。
那时候。
皇后病故,六宫无主,后宫中一应事物都交给丽妃暂代处理。
说起丽妃,也是后宫中的传奇人物。入宫时因着身份低微,在宫中的位分并不高,一直以来也无圣宠,本该是在后宫中孤独终老的命数。
是一次雪夜,丽妃兴之所至,在雪地上翩翩起舞。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身上,丽妃身姿曼妙,容貌姝丽宛若仙子下凡,惊艳了路过的帝王。
丽妃从此盛宠不断,无论后宫出现多少新人,都无法盖过丽妃锋芒。
然而丽妃的野心似乎不止于此,总爱在宫中与先皇后争风头。
每逢初一、十五给皇后请安,丽妃总是最晚到;皇后在宫中办什么赏花宴,丽妃就会在同一日举办品酒宴。
皇后性格好,从不计较什么,加上身子差,常年被药养着,也无力计较。
皇后逝去,举国大哀,先皇为纪念皇后,宣称后位永远空悬。
而后宫终究不能无主,执掌后宫的权利便一点一点落到了这位丽妃的手上。
长宜受宠,丽妃不敢对长宜做什么,然而当先皇提出要为长宜大办及笄宴时,丽妃委婉暗示先皇准备那样多的烟花实在太过铺张,劝先皇该多节俭。
即使丽妃自己每日会用鲜牛乳与花瓣泡澡,自己的寝宫中连烛台都是纯金制成。
先皇没有同意丽妃的进言,坚持要为长宜大办。
而在及笄宴的前三天,御花园中的海棠却被拔了个干干净净。
长宜得知此事,向来与丽妃相安无事的她,直接找上丽妃的宫门,质问丽妃为何要这样做。
丽妃坐在椅子上,慢悠悠染着蔻丹:“陛下要为公主大放烟花,工人说御花园中栽种海棠的地方,是燃放烟花的最佳位置。为了公主的及笄宴,我只能拔掉了呀?若是办砸了公主的及笄宴,陛下怪罪下来,十个脑袋也不够我掉的,我总不能惹恼陛下。公主,您说呢?”
长宜气结。
先皇后爱海棠,是以在御花园中种了许多海棠。
而今,丽妃却命人拔了皇后的海棠,还要打着陛下的名头,把一切推到长宜的身上。
这丽妃不是别人,正是伯远侯家中的庶妹。
伯远侯府素来不喜子嗣相争,是以侯府中只能有一个嫡子。除非侯夫人生出来的是女儿,才会再孕一子。
伯远侯的父亲只有伯远侯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再下面,便是庶出的女儿。
伯远侯为了巩固权势,便将自己的庶妹送进了宫。
伯远侯此番,本是为了与皇室的联结更加亲密,并未指望她能有什么作为。
却不想丽妃圣宠不衰,连带着,伯远侯在朝中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
永安公主及笄宴那日。
先帝为让长宜高兴,请了太学院上下所有同窗,无论家世身份,一并入宫见证长宜的及笄礼。
保和殿内,长宜一袭华贵宫装坐在上首,身后是高举仪仗的宦官们。宫宴上的一切都是华贵的,就连盛菜的盘子都是琉璃盏。
乐人在台下吹奏宫乐,同窗们坐在下方,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到了唱礼时刻,每个同窗都会起身,带着仆人上前,为公主献上自己备下的及笄之礼。
旁边有文臣记录,方便公主回头查阅自己都收过什么礼物。
——“工部尚书之子,梁志,送南明珠一颗。”
宦官高声唱礼,仆人揭开托盘上的黄色绸布,托盘上盛着一颗巨大的珍珠。
仆人将这南明珠交给一旁的少监,少监小心接下,转呈到长宜面前。
长宜倾身一瞧,用手戳了戳,问:“梁志,这颗珍珠这么大,有什么特别之处?”
梁志得意一笑:“寻常之物,我又怎会送给公主?这颗珍珠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孔,而珍珠里面却是千回百转,有如巨大迷宫,只有一条路能通到另一个出口,其他的路都是死路。传闻再聪明的人,也无法用一根线穿过这颗珍珠。这颗珍珠献给公主,只为公主无聊时能够解闷罢了。”
长宜哇了一声,开心地抚着珍珠道:“有趣,本宫喜欢。”
梁志也是喜不自胜,向长宜作了一揖,下去了。
——“大理寺卿之子,徐正昭,送八珍盒一个。”
宦官唱礼后,仆人将红木盒交给少监,少监呈到长宜面前。
长宜摆弄了下,从外表上看,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盒子,然而按下机关,盒子就会呈花瓣型打开,露出可以盛放东西的地方。
这八珍盒不算贵重,只是机关精巧,多半是民间精通奇技淫巧的工匠打造而成。
长宜面带笑容,对站在下面的徐正昭道:“本宫平日去太学院,便可以让婢子提着这盒子去,里面装些零嘴,瓜果之类的。”
徐正昭一拱手:“全凭公主心意。”
长宜点头:“不错,本宫收下了。”
盒子便被少监抱了下去。
宦官继续唱礼。
——“伯远侯之子,邵钦,送……宫灯一盏。”
听见“伯远侯”三个字,一直漫不经心的长宜突然抬眼,看向站在下方的人。
长宜记得。
别人送礼都是仆人、小厮之类,把礼物转交到少监手上。
而站在下方的人,身旁竟一个人都没有,自己托着一个蒙着黄色绸布的物什,在宦官唱礼过后,亲手把手中之物交到少监手中。
他上前一步呈礼时,长宜坐在上首瞧了一眼。
这位伯远侯之子穿了一袭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衣,站在宫灯之下,暖黄的光映在他脸上,面容苍白而冷肃。
少监将托盘呈到长宜面前,长宜接在手中,冷眼瞧着下方的淡漠身影。
在她印象中,伯远侯不是只有一个嫡子名叫邵衍么?这个邵钦又是哪来的?
长宜实在想不起来,便不想了。
左右都是伯远侯府的人。
长宜淡淡收回眼,伸手扯掉黄色绸布。
托盘之上,立着一盏六角宫灯。
灯面上画了一袭玉带飘飞的窈窕身影,角落里画了几枝梨花,最下方画了些云纹。
像是飘在云层中观赏梨花的仙子。
长宜抬眼,恰好撞上送礼之人的视线。
他身形瘦削,腰带勾出他的腰身,抿唇站在下方。那张脸半明半暗,一双眼眸漆黑如墨,光投进去,半点光亮也无,仿佛被他眼底的漆黑吞没。
长宜拨弄着那盏宫灯,灯面徐徐转起,画中的身影仿佛下一刻便要破画而出,羽化登仙。
长宜拿起那盏宫灯,手指挑起流苏,眼波慢掀:“这是何物,一个破灯笼?”
站在下面的男人身形微顿,不卑不亢垂眼,抬手施了一礼:“是。”
长宜睨着殿中那道黑色身影,忽地掀唇冷笑:“给本宫跪下!”
永安公主突然变脸,宫宴上一众宾客全都吓了一跳。
一瞬间,那从未被人注意过的庶子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
他一语未发,撩开衣摆跪在地砖上,腰背挺直。
保和殿中的地砖用的是最坚硬的石头。宫中人都知道,保和殿的地砖是最难擦的,跪在上面又硬又冷。
长宜厉声道:“明知今日是本宫的及笄日,还要送这么穷酸的东西,可是存了心羞辱本宫?”
——“还是说,伯远侯没教过你何为尊卑?”
太学院的学子们屏住呼吸,谁都不敢吭声。
而坐在上首的一众宫妃们,彼此交换眼神,你看我我看你,哪里听不出永安公主指桑骂槐之意?
丽妃坐在圣上手边,气得步摇都在发颤,却也只是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气氛僵持之际,有一身穿白衣的男子自太学院同窗的坐席中站出来,作了一揖:“公主息怒。此乃我家中庶弟,出身低微,见识有限,不识甚么奇珍异宝。他送公主的宫灯仅代表庶弟对公主及笄的庆贺,与伯远侯府无关,宴席才刚开始,还请公主稍作等待。”
一众视线落在宫宴中心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上。
白的是伯远侯嫡子,出生便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侯爷。
黑的,是连名都没听过的伯远侯庶子,瞧他衣裳面料普通,跟下人穿的衣裳无异,想来在伯远侯府中也不是什么受重视的。
长宜冷笑:“原是庶出,难怪如此不知教养,令人讨厌,便是生在伯远侯府这样的世家,也难掩骨子里的低贱。”
手中宫灯用力一扔。
琉璃灯盏啪一声碎在石砖上,又滚了两米远,最终撞在那道黑色身影的脚边。
正是这一撞,宫灯竹架散开,六面宫灯四分五裂,已经坏得不能再坏。
同时响起的,还有长宜那高高在上的声音。
“如此低贱之物,本宫不喜欢,滚吧。”
她这一砸,简直就像一记巴掌,用力扇在丽妃脸上。
丽妃的脸一阵青白,指甲快要嵌进肉里。
场中已经静得不能再静。
跪在最中央的瘦削身影僵直半晌,徐徐俯下腰身,一块一块捡起地上的宫灯碎片。
长宜扔得用力,宫灯碎得到处都是,等她有心思抬眼再看,殿内的碎片不知何时已被捡得一干二净。
那黑衣庶子刚要起身。
太学院同窗们的坐席中,又站起一道檀色身影,笑嘻嘻的:“等一下啊小侯爷,你这庶弟送的礼,我看着可不像是庆贺公主及笄啊。”
如此纨绔,不是梁志又是谁?
他从坐席上绕出来,也走到宫宴中间,面对着众人道:“若我没记错,每年女儿节,尚未婚配的男子便会提着一盏灯,邀请心上人夜游?若是女子收下,便代表此二人心意相通,不日便可婚嫁。依我看,你这庶弟该不会是对公主……”
余下的话不必言说。
宫宴上隐隐传来闷笑声。
跪在下首的庶子身形一僵。
却仍然不卑不亢地跪着,面无表情地跪在那。
长宜听了,扫过上首的丽妃,缓缓掀唇。
“一个庶子,也配?”
一旁的少监走到那黑衣庶子身边,垂眼道:“公主请你出去呢,还不起来?”
黑色身影微动,单手撑着石砖站起身。
少监引着他,转身朝保和殿外走去。
他便在后面跟着。
直到远了那丝竹管弦之乐声,奢华宫宴的灯再也照耀不到,只有保和殿高大的宫门,周遭狭窄的宫道,以及红色宫墙投下的一片暗影。
宫墙高大,挡住了墙内所有的热闹与光亮,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
少监停下脚步,在阴影下转回身来,望着身后那高大冷肃的身影,声音中没有丝毫波澜。
“公主有令,伯远侯的庶子便只能在此处宴饮,请公子在此处等候,您的坐席会有人搬过来的。”
少监说完这话便走了。
他便站在这片阴影中,手中紧握的宫灯碎块竹刺刺入掌心,指节握得发白。
鲜血顺着指缝向下淌,滴落在脚下的石砖里,顺着泥石的纹路无声渗入。
低贱的人,便是流血也不会被看见的。
他一直站在那里,等人将他的坐席送来。
他等了许久,久到掌心的痛意消失,脊背也站得发僵。
久到皇宫上方燃遍烟花漫天,照亮整个夜空,黑夜映如白昼。
他仰起头,看到头顶灿烂的烟花。
这样绚丽的色彩,投洒在他的身上,仍然只有一片无边的黑。
直到宫宴解散,他都没有等到有人送来他的坐席。
而他腰背笔直站在墙下的阴影中,如同石砖缝隙中,永远不会见光的青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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