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渐渐聚起了三五个看热闹的人,见卿愿年纪小却不卑不亢,知恩懂礼维护兄长,都压低声音议论着,说这小姑娘懂得感恩云云,说云书不知礼数云云。
云书简直气炸了,从小到大除了父母兄长,他简直没在任何人面前吃瘪过。竟然在外面被一个小姑娘当众顶嘴质问。
而该死的李廷和王恒还在看热闹,回去就想办法撤了他们官职。
云书眼中简直在喷火,盯着礼奕满脸“你妹妹你还管不管了”的表情。
礼奕先是被卿愿的一长串话震惊到,而后又看见云书被卿愿左一个“我哥哥”右一个“我哥哥”气得头顶冒烟。
发觉城主战斗力不俗,本欲劝架突然态度一转,隔岸观火。
云书为人坦诚却脾气暴躁,他刚好借小姑娘磨一磨他的性子,他也不可能真和一个姑娘吵架吧。
果不其然云书毛了,但从小学习的礼仪又不允许他真的冲小姑娘发火,火候够了,礼奕及时制止,“绥绥,够了。”
小姑娘一听气焰就低下来,垂头丧气站在原地不动了。
礼奕给云筠和另外两个看热闹的人使眼色,让他们把其他看热闹的人驱散。
只余他们三人了,礼奕缓步走近卿愿,站在她面前,有些被气笑:“知道淡泊明志什么意思么?你怎么就知道你哥哥不喜钱财权利了。没钱没权怎么给你求医问药,怎么带你住般画阁啊。”
卿愿嘴硬,嘟囔道:“我就是知道。”
见卿愿变成了一个小鹌鹑,云书很是得意“唰”的一声,打开折扇准备云云几句,再提点提点她。
礼奕一个眼神递过来,神色冷峻眼中带刀。
满目:不想被“提点”就赶紧滚。
于是,云书也变成了小鹌鹑。
看来没戏了,他原本想着让礼奕压着那个小丫头给他道歉呢。
没劲儿,礼奕胳膊肘往外拐。
云书冲卿愿哼了一声,什么你哥哥,那是我哥!我哥!气呼呼地走了。
虽然云书走了,卿愿还一副闯祸被逮到的样子,不服气又偏生要忍气吞声。
礼奕甚至以为她就这样默默地哭了。
“怎么,要和你哥哥冷战。”
“才没有。”小姑娘条件反射立马抬头盯着礼奕。
太近了,她甚至能从礼奕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虽然依旧是气鼓鼓的样子,但没哭,唔,有进步。
上下打量小姑娘几眼,确定小姑娘无碍后,礼奕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笑,转过身边走边说:“一会儿让云筠去给你买纸墨笔砚。”
卿愿没动,心底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把淡泊明志抄一百遍。”
————
卿愿忧心忡忡的,时不时懊恼捂脸又捶胸顿足的,在房里转圈圈。
“城……小姐,我要吐了………。”云筠拿着绣绷子,上面是刚开始绣的扇面。
素色轻纱上只绣了一两片雾芷花瓣。
这种绣法费时又费力,以她的速度估摸着要绣一个多月才能绣完一副双面绣的雾芷落花图。那个时候就差不多五月了,刚刚入夏,正好用这做扇面做个扇子给城主用。
但城主除了进来时跟她搭了几句话以外,就一直心不在焉很是懊恼的样子。
刺绣本就耗费心神,城主再绕着她转圈,眼前一阵敞亮一阵昏暗的,光线明明灭灭她真的要吐了。
卿愿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地问:“云筠,你……字写得好么?”
云筠诚实地摇头,她女红极好,但绘画书法的话,管事还没抽出空好好教她。她也就能读能写,实在说不上擅长。
“唔……”卿愿趴在书案边下巴搁在案上,嘴角撇下来一副厌厌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有需要写字的地方。我们可以去找礼奕公子,他的字好看!”云筠眼睛倏地蹭亮。
“别别别。”卿愿马上直起身子,神色慌张。
“唉——”又长叹一口气。
在云筠狐疑的视线下,她翻开书案上对折的白纸。上面赫然写了四个大字“淡泊明志”。
每个字都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既有鹤的筋骨也有鹤的灵动。
连带着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起送来的。
昨日她还没来得及让云筠去外边买,今早用过早膳,小厮便敲响了她的房门,说是礼奕公子送给小姐的。
托盘最上方便是这张纸,小厮满脸堆笑说是第一次见礼奕公子提笔挥墨,果真一字千金。
哪怕是随手挥墨,这副字也是能装裱挂上墙展示的程度。
字如其人,神清骨秀。
看了这一手好字,她提笔写出的字,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呀,这是礼奕公子的字,果真舒展飘逸又挺拔有力。”云筠欣赏了半晌赞叹道。
卿愿沮丧地点头:“我昨日说错了话,然后被罚写字。”
素白的手指很不乐意地点了点礼奕写的字,“一百遍。”
这苦恼的样子着实可爱,云筠立马被逗笑了:“小姐可是觉得自己的字不如礼奕公子的好看,写得难看了公子会怪罪。”
小脑袋点了点,步摇发出脆响。
明明只有她俩人在房里,明明普兰和乐游城搭不上边,云筠还是小心翼翼,用气音小声安慰:“别担心,路上我看见公子看初七少司命写给他的卷轴。少司命字写得可不认真啦,公子皱着眉一字一句辨认了许久,也没发火。虽说公子长了张不容冒犯的俊脸,其实脾气可好啦,顶多就是不理你罢了。”
可卿愿就是怕他不理人,但练字一事也不是三五日能够练出来的。
从前,阿姐的字秀婉,哥哥的字锋俊。
她的字是个四不像,学了几分阿姐字中的灵秀,仿了几分哥哥字中的遒劲,又受夫子教诲沾了点簪花小楷的边,杂七杂八糅合在一起,不成体系。
“唉,我试试吧。”卿愿认命开始铺纸写字。
“那我来帮你研磨,我陪着你,一会儿就写好啦。”
“嗯嗯!”卿愿又多了那么几丝信心。
这厢卿愿拿着礼奕的字唉声叹气,那厢云书正为着这副字跟礼奕耍脾气。
“我说,之前让你帮我新得的山水画题字,你不乐意。一个小丫头罚写个字,你还写个范本给她,诶,四个字!就四个字!才一百遍,我六岁时被罚抄书都不止这点字数。你好意思说是罚。”云书表情夸张愤愤不平,拿着扇子对着礼奕指指点点,每讲一句还要朝李廷和王恒挤眉弄眼,试图得到赞同和支持。
然而李廷觉得自家主子丢脸,偏头不语。
王恒又定力十足,毫不在意,与礼奕一同品茶又称赞茶香清雅。
这礼奕房里的声音几乎是云书一个人发出来的,战力堪比朝堂论辩。
“主子话不能这么说,您那副山水图可是从凌潇阁买的,您能不知道是谁的著作,让世……公子题字不是给他结仇了嘛。”宣威将军李廷难得思路清晰,却是为了反驳主子。
登时就要被云书骂,“和他结仇,那是他吃亏还是凌潇阁吃亏?”
云书就是仗着礼奕在江湖上略有名气,在皇都内又身份贵重,左右都吃不了亏所以做什么都拉上他,好有个垫背的。
“看不出啊云书,口才不错,看来可以举荐你去吏部掌事了。”礼奕和王恒饮茶许久,由着云书一个人演独角戏,一开口就是重击。
大赢朝吏部尚书之女是云书内定的未婚妻,把他提前送到他那不苟言笑的岳丈身边历练……应该会被扒一层皮。
云书当下一个顺拐,乖巧地坐下来,拿着茶水猛灌。
另外两人只觉得白瞎了这好茶——敬亭白雪,雪水冲饮最佳,故而得此美名的茗茶。
“你婚假带着他俩干嘛?”礼奕冲着王恒陡然一问,又一重击。
“……”鸿胪寺少卿王恒大人难得语塞。
停滞了那么几息。
“哈哈哈哈哈哈——”云书发出爆笑,在罗汉床上打滚,连李廷都闷笑抖肩。
动静大到门外小厮敲门请示,打发了小厮,礼奕一脸拷问看着王恒。
他有那么几分尴尬,却又依旧风度翩翩,“婚事作罢。”
“作罢?”
云书虽然四处游历,但却对此事一清二楚的样子,连忙补充道:“还没喝交杯酒呢,新娘就不见啦?还以为人家对他死心塌地呢?”
约莫又是一桩情债,礼奕本就对情事不上心,也不多问,识趣的换了个话题:“所以就你们三个来交涉南越国宝一事。”
几年前大赢和南越和亲失败,弄丢了人家国宝,现在国宝被百真皇室找到了,喊话与南越联姻。
谁让南越当初和亲时说玉圭添妆呢,都是作为和亲添妆,大赢嫁人也是嫁,他百真嫁人也是嫁,婚礼一成,玉圭不就跟着回南越了。
于南越来说不赚不亏,于大赢来说,明摆着就是踩着他们的过失毁两国邦交。
当初大赢朝怕丢失玉圭一事是南越国自导自演贼喊捉贼,故而一直扣着另一国宝玉璧未归还。想查出玉圭下落寻回后,再一起归还,也算修复邦交。
谁知一直没有进展,不久南越国陷入内乱也抽不出空管此事,现在南越局势渐明,百真国立马横插一脚,搞得另外两国都很被动。
“朝内的意思是,不要将此事的影响扩大,显得我们被动落了下乘。所以我们几人也只是暗查此事,不过临走出宫前,陛下也给了我们一道旨意,必要之时可以代表朝廷与百真交涉。”
“别我们,是你俩。我可不包含在内。”云书嘴一撇立马撇清关系。
“当然,三殿下身份尊贵,自是不可与臣下一起犯险查探的。”王恒故意叫他的尊称,语气很正经听起来却刺耳的紧。
堂堂鸿胪寺少卿也是个有仇立报的狠人。
云书身为尊贵的大赢朝三皇子,自是可以让宣威将军李廷做他护卫,同时赖着鸿胪寺少卿王恒一同暗访百真国的。
“那既然你又不顶事,你来做什么。”礼奕斜睨了云书一眼,这熊孩子谁带着都烦,幸好现在不用他带着。
“游历啊,天下谁人不知我自幼孱弱,养得精细反而不好,得养得粗糙。所以母后……我娘和我爹才允许我及冠之前游历天下啊。那我就恰巧游历到了百真不行么。”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看来这借口用得很顺。
礼奕不想理他,转头问王恒:“查得如何了?”。
王恒一副语塞的样子,礼奕又看向一旁的李廷,他和云书一个搔头一个摇扇,眼神游离就是不敢看他。
得,看来毫无进展。
可他为着乐游城春和一事而来,还带着城主,暂时抽不开手去帮他们。
这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
门外小厮禀告:“公子,有您的信。”
“送进来吧。”礼奕朗声说道。
信封上标有松月楼的印记,房内除云书外的人都很识趣离开了,只有云书死赖着不走。
礼奕抬了抬眼,两人顿时会意,左右分别架着云书一只胳膊把他架出去了。
云书被架回了自己屋还在嚷嚷:“我才是主子!你们……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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