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将军李廷一把手捂住云书的嘴:“主子您可消停会儿吧,世子殿下的正事儿要是被您给搅黄了,转头他可不得腾出手来收拾您啊!离您及冠也不远了,您真想去吏部啊。”
虽然他们也想拉着世子一同解决这南越玉圭之事,只是世子看起来有事在身,而且还带着两个姑娘,他们可不敢贸然前去坏了世子正事儿。
云书虽说身份尊贵是大赢皇子,可也是和李廷、王恒一同长大的,加之常年游历在外,多少沾染了些江湖气,私下里他们几个也都没个尊卑没个长幼的样子。
李廷话糙理不糙,云书被劝服了,没有跳脚发火眨巴几下大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被李廷这一点醒突然开始忧心未来:“你说他不会真的向我爹进言把我送去吏部吧。”
李廷一个将军不懂朝政只好眼神求助王恒,好歹也是个鸿胪寺少卿。
王恒摆手表示不知,反正他只知道在大赢朝就没听说过这位容亲王世子吃过谁的亏。
礼奕房内,静默无声。
送信的小厮跪坐在礼奕面前,在被礼奕眼神示意噤声后就一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等屋外云书的声音淡去,礼奕随手倒了杯茶递给他。
“说吧,查得如何了。”
来人乃松月楼堂主张十全,可这样一个在松月楼排得上号的人在“不算出彩”的礼奕公子面前却是毕恭毕敬的,要是井黎井豫看见必定大吃一惊。
张十全收到礼奕消息后便快马加鞭一路敛踪,担心误了公子大事。
“公子,我们收到您的传信后立马查了所有楼中留底的关于和敬公主的消息。”说着他递了一个册子给礼奕。
礼奕接过随意翻了翻,大多都是和初七的消息能对上的。
皇后嫡女,倍受皇恩,世家联姻。
“从我们内部留底的消息来看,直接和这位和敬公主有关的事情不多,所以我们只好再筛选了些间接和她有关的事情整理了一份出来。”张十全又递上了两张叠起来的纸。
那日和初七交谈一番后,礼奕便向松月楼递了消息,详查和敬公主。
摊开纸,礼奕垂目默读。
他默读速度极快,一目十行。
随着时间的流逝礼奕只觉得这薄薄的两页纸简直是这位和敬公主的催命符。
纸上用陈述语气叙述着,十九年前,也就和敬公主出生那年,百真王派了侍从、御医、护卫共计一百八十人随害喜严重的百真皇后到皇家别苑养胎。
当年百真国暴雨数日,不出半月江水冲毁了堤坝,多处山林间出现流泥和滚石。
灾民一路北上不出半月就到达普兰城外,为保百真王安危,普兰城关闭城门。灾民在普兰城外盘桓许久,食物紧缺,挖野草树根为食。
有一路灾民进入山中打猎,而好巧不巧,那座山就是皇家别苑所在地。
结局可想而知,一群跋山涉水饥肠辘辘的灾民,饮河水吃树根。突然发现山林间还隐藏着一座雅致的庭院,食物充足不说。里面的人更是奢靡无度,铺张浪费。
熬粥要用山间清泉,裁衣要用千金锦绣。
随行一百八十人,只有不到二十人活了下来,连皇后的贴身侍女和御医也通通不幸遇难。
接下来一句更是触目惊心:松月楼接到的任务是,若皇家别苑有异,需护送一个孩子走。
孩子,皇家别苑的孩子。
只能有一个——皇后腹中的和敬公主。
可是八月夏汛,皇后四月初才被诊出有两个月身孕,也就是说孩子是二月怀上的。八月之时,满打满算也才六个月身孕。
怎么可能在八月皇家别苑就有孩子!
礼奕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你别跟我说任务完成了。”
松月楼在江湖再势大也不能插手到皇家内廷里。
“没有,没有。”张十全急忙摆手。
这任务归档之时不觉有异,无非就是任务失败。
可这次公子要求细查和敬公主,这一查把时间一捋便看出问题来。
所幸都是他亲自查的,未经他人之手。
“把和敬公主的所有消息,都归到秘案里。”礼奕用右手支着头,微微抬眼。
“这个任务的委托人是谁?”
“委托人已经死了。”
“死了?”
“嗯,委托人是个小宫女。当年我们的人潜伏在林间许久,听见庭院中的动静才潜入了院中。院里血流成河,那小宫女已经没气了。”
“御医、贴身侍女、宫女通通遇难,皇后安然无恙?”
“嗯……而且,虽说任务失败我们没能送走那个孩子,可……可他们发现有老嬷嬷在挤羊奶,说是给小主子的。”
所以八月之时,和敬公主已经出生了。
可现在和敬公主的生辰在九月份,还宣称早产不足。
“和敬公主有先天不足之症么?”
“呃,说是体寒不易有孕,但和萧铎公子婚后第二年便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突然撞破了个皇室秘闻,礼奕心下也很烦躁。几乎可以肯定这百真唯一的公主,身份有异。
“另外公子您说的那位公主随侍,查到的消息有限。她应该是在公主与萧铎和离后才出现在公主身边的。”张十全说完有些紧张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公子脸色不太好没有说话,食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不知是否在怪他办事不力,没查出有用的消息。
和敬公主正式和萧铎在殿前和离也不过半年,所以半年前春和还是平安无事的。这半年发生了什么让一位界令官几近魂灭。
再一直围着春和查估计也查不出个所以然,界令官行走三界别的不行,但敛踪避迹都颇有心得,于是转而吩咐到:“查查皇后和萧铎。”
张十全刚要领命称是,外间一阵骚乱。
云筠在外面吵闹,声音咋呼呼的:“公子,公子不好了,小姐被那个云……云书公子掳走啦。”
“哐当”一声,茶壶在案上滚了一圈最后滚落在张十全脚边。
茶水溅湿了张十全的衣服,隔着衣服张十全被烫得面色扭曲,下意识跳开。
跳开一看,礼奕已经大步流星走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
虽看不见公子表情,但张十全听到公子如咽寒冰般危险的声音:“去哪儿了!”
————
“你到底带我去哪儿?”大街上一个戴着薄藤紫色面纱的女子很不耐烦问旁边攥着她手腕的男子。
她身旁的男子一身暗蓝色镶金边华服,头发还编成了当地的发式,从走路姿势到语音腔调活脱脱一个本地人。
是换了装的云书,他似乎日常就很分裂。
几刻前,从头到脚还是大赢朝贵公子,现下已经是个本土的纨绔子弟了。
“你小声点。”云书小心地张望了一圈,“按照我说的,你东街,我西街,迂回前进,我们在雪信阁会师!”他点了点方向,眼神暗含警告。
等云书溜走后卿愿还一头雾水站在原地。
跟着走还是溜走?
说她被掳走其实也是夸张,云书是把她骗出来的,云筠去给她煎药那会儿。云书又是恐吓又是哄骗的,卿愿就被慑住了。
被带到般画阁门口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应该去找礼奕,云书怎么会如她所愿呢。
一把把她拎起来塞进了马车了,卿愿被摔得头晕眼花,等他们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普兰城繁华地带。
满街的衣裳铺子、首饰铺子。
他是来道歉的,他也就一个亲妹妹,只会给妹妹送礼物道歉。
这不是得罪了卿愿嘛,怕被礼奕迁怒,先哄好小姑娘到时候也好有人求情。
卿愿明白云书来意后当下就舒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会被拉出来灭口。
人被云书扣着,语气便不敢太强硬,主要靠山也不在这儿,和云书客套了几句后便拒绝了他的好意。
可云书铁了心要把银子花出去,像是买个心安破财免灾似的。一边“来都来了”,一边“别给我客气”。
他生了一副好样貌,不牙尖嘴利的时候也是个好相与的模样,愣是把卿愿拉到了衣裳铺子里。
老板娘很会做生意,这一看明显不差钱的贵公子带着个面色不快的娇小姐,以为一对儿,三四人齐上阵。
先给卿愿换了套樱桃红纱裙,坦领收腰短上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一小节腰肢。还带了同色系金边刺绣头纱,腰间挂了一圈又一圈金色腰链,一副异域舞姬装扮。
可顾客不买账,老板娘很是贴心,一问一答,具体问题具体处理。
“不要浓妆。”
“浅色系。”
“料好,独一无二。”云书公子瞄了眼杀气腾腾的卿愿后,点拨老板娘。
他下巴搁在掌心里,歪着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带小丫头出来是买衣服买首饰买开心的,不是买他的命的。
卿愿……被面纱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了圆圆的杏眼,老板娘给她画了个勾人的眼妆眼尾拉长微微翘起,显得眼睛圆且媚,眼神看起来像是个被派出来暗杀他的夺命舞姬。
云书汗毛立起,小丫头看起来马上能从裙子里掏出把匕首刺杀他的样子。
下一套衣服换得有点久,等卿愿换好了出来的时候,正正撞上云书和一个姑娘在店里拉拉扯扯。
云书看她出来的时候眼睛都快直了。
别误会,别多想,那是看见救命恩人的眼光。
“就跟你说了我有正事儿。”云书正努力把自己的胳膊从姑娘怀里扯出来,满脸焦急,想跑的样子。
“正事?你可能做傻事干坏事,就是不可能有正事!”姑娘死死拉住他不松手。
“真的真的,你看这我妹妹!”云书这么一叫,姑娘和她的侍女齐刷刷看过来。
卿愿不傻,这神女有意襄王不想理的样子,比起被当做情敌,她还是做“妹妹”吧。
年纪小的好处就是可以装乖,微笑喊人:“云书哥哥,这位姐姐是未来嫂子?”
神女羞红了脸,立马松开了云书,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然后自来熟的开口:“妹妹可真好看,像个小仙女。”
薄藤紫色头纱披在身后,银色的发链绕在发间,额饰上雕着花卉枝蔓,一颗水滴形的珍珠坠在眉间。
裙子是渐变的紫色,从浅紫晕染到深紫,为了让紫色显得灵动飘逸,裙摆拼接了镂空刺绣的白纱。
听到漂亮姐姐夸人,卿愿咧嘴笑了:“姐姐也很好看。”
“好了好了。”云书也不挑剔了,又顺手扯了一件同色系提花外袍丢给卿愿,塞了银锭给老板娘,“不用找了。”
拉住卿愿,“我和我妹妹还要去拜访长辈,先走一步啦。”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扯着卿愿就跑。
藤紫色的头纱在身后飘,衣服上的银链子碰撞出细响。
连着跑了三条街,云书总算停下来了。
卿愿大口喘气:“你……你干嘛!”
云书体力好,语气不带喘地吩咐:“我们雪信阁会师啊!就隔壁的隔壁街。东街和西街都可以绕过去。”
于是便有了开头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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