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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破立2

解决完清霜堂的内忧后,需要清算的外患只剩下晏闻彻之事。

僵持许久,白一羽决断道:“既然晏三想要扰乱清霜堂,不如我亲自做这个诱饵。”

“不行。”晏闻誉立刻否定她,“你不知他的下作手段。”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一羽指了舆图上的几个点位,“我行明道,你行暗道,不能再教他联合西域势力,继续蚕食北疆了。”

得她如此信任,晏闻誉也不好再推脱。二人最终商定,白一羽去鬼市引出晏闻彻,晏闻誉则潜伏暗道等她传信。

为避免密信被劫,白一羽问晏闻誉要了化名。晏闻誉思忖片刻,在纸面落了一个“慎”字。

联想起晏闻彻的“阿悟”,白一羽眸光闪动:“这是你的小字?”

青年颔首。

闻誉则慎行,和他也配。

分别前,白一羽试着唤:“阿慎。”

晏闻誉步伐一乱,背着身子又添了一句:“多加小心。”

白一羽目送他离开,唇边勾起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这个看似一本正经的家伙,脸皮其实薄得很呢。

*

晏闻彻潜伏鬼市不出,为引起他的注意,白一羽登上湖心岛,一掷千金竞下数件拍卖品,又将各处擂台打了个遍,高调行事,很快便收到了前往地下暗市的邀帖。

绕过曲折回环、充满障眼法的台阶廊道,鬼市最暗之处现于眼前。所见尽是荒芜晦暗,只有头顶的更鼓一声声敲在心上。

与所谓的“晏三公子”简短交涉后,白一羽避至角落,传音道:“阿慎,那个晏闻彻是假的,真身想必藏在别处,你尽快与我回合。”

稍待了半炷香工夫,黑衣人抵达约定的地点,斗篷下是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庞:“现在白堂主有何计划?”

白一羽四下环顾一圈,示意他走近。隔着一步之距,她迅速抽剑抵上男人的脖颈:“您未免太过小瞧本尊了,晏三公子。”

伪装被识破,晏闻彻也不慌乱,与晏闻誉如出一辙的脸上挂起一抹陌生的轻佻:“不愧是北疆第一尊主,我还想再演一会儿呢。”

不等他说完,白一羽已经一剑横来,晏闻彻迅速避退,防御和话音一样散漫不经:“白堂主这就要替天行道了?不管你同伙的下场了?”

与她同行的,只有晏闻誉一人。传音没有回复,白一羽剑气骤散:“什么意思?”

晏闻彻冷笑:“晏闻誉这个窝囊废,做事素来瞻前顾后、束手束脚,我可不会。”

他这数百年来的所作所为,白一羽光是听闻也觉触目惊心,这也是晏闻誉先前再三阻止她直面晏三的重要原因。

剑上金纹乍亮,白一羽忧心晏闻誉会为这个六亲不认的族弟心软,重重劈向拦路者。金辉照破一方世界,仙力从地下直贯天外。

晏闻彻的身影在仙气涤荡下化作浓雾,白一羽不及恋战,召唤金麟坐骑,急往传信中断处赶去,一路过兵斩将,闯入鬼市后山。

剑气浩荡,透雾凌空,两道目光交汇之刻,晏闻誉一愣:“为何如此急进?”

白一羽落地站定,疑惑问:“你不曾被晏三埋伏吗?”

晏闻誉走近几步,替她收敛灵流余波:“只遇到了几个困阵,不难对付……”

他突然停顿,倏地扯过白一羽:“你可觉得有什么不适?”

白一羽正要否认,胸腹忽觉一阵滞闷,头重脚轻,眩晕感自内而外翻涌上来。

“白堂主!”晏闻誉瞳孔骤缩,忙扶住她。

不对,她这一路走得太容易了。

关心则乱,白一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染上的毒物,更不知所中何毒,只能先封住几处穴位。

“仙族也不过入此。”鬼森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是与晏二公子同样的音色。

晏闻誉广袖一拂,毫不犹豫打出气诀:“她是玉京虚尊,你知道触怒仙族的下场吗?!”

“知道又如何?”晏闻彻懒散耸肩,看向同胞兄长的目光带了一丝别有兴味,“这般紧张她,难不成二哥是瞧上仙门的人了?”

他迎着对方肃穆的脸,阴恻笑起来:“身为妖灵,胆敢觊觎仙尊,你晏闻誉的罪名约莫比我大吧?据说炎尊孟澶有意与清霜堂联盟,正欲求娶白堂主呢。一女不配二夫,这下可……”

“条件。”晏闻誉打断,“解药给我,条件你开。”

话不投机半句多,晏闻彻嗤嘲出声,隔空甩去一只匕首:“心头血。”

他要晏闻誉归还少年时被剐去的那滴心头元血。

一旦元血归位,晏闻誉便再也不能护他,但他也彻底取回了力量。

“仙门不缺灵药,别答应他……”白一羽深谙晏闻誉对这个弟弟的在乎,不想增加他的负担,指尖结篆就要自伤,却被一只大掌拦下。

血月孤悬,崖顶的风刮得肌肤冷痛。晏闻誉保持着拥她站立的姿势,神态却毫无暧昧,身影巍然,呼吸急促,寒冰在幽暗眼底一寸寸凝结,其下尽是火焰。

白一羽从未见过这样的晏二公子。

“晏闻彻。”他压抑开口,将那只匕首攥在掌心,“这一刀下去,今后你死生自负,我不会再手软一分。”

骨肉亲情徘徊在决裂边缘,晏闻彻不以为意,眯眼打量他禁锢怀中女子挣扎的那只手:“死生自负?正合我意。”

愤怒失望到极致,晏闻誉唇边竟露出一抹哂然。他不再多言,翻转匕首,刀尖正对心口,不等白一羽阻止,直接重重剜了下去。

利刃穿刺心头三寸,青年的身子没有一丝颤抖,视线凝固不动锁着晏闻彻,缓慢拔出匕首,一字一顿道:“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对上这副血染衣襟的酷烈场景,晏闻彻毫无波动,从刀尖拭下那滴属于自己的心头血,复丢去瓷瓶,似讽似叹:“二哥也不会想我留下的。”

这是他最后一次唤“二哥”,也是最后一次在生时见晏闻誉。

临走前,晏闻彻又看了白一羽一眼:“是药三分毒,我这解药伤仙根,白堂主若不想损了修行,还是另寻解法吧。”

白一羽先是不解,而后脸色大变——情毒。

毒素侵入经络脉门,她的功法太清太正了,根本不能够对付这般穷凶极恶的邪门歪道。周身血肉仿佛在被百虫啃啮撕扯,时痛时痒,忽冷忽热,难受至极却无法出声。

晏闻誉闻了闻瓷瓶药香,脸上阴霾更重。

何止是损害仙根,一旦服用了这个解药,她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再拿剑了。

他甩碎瓷瓶,低头道:“我替你逼出毒素。”不等白一羽回答,他就讲羲凰元火打入了她体内。

温和的灵火稍稍平复下身体的剧痛,白一羽虚弱卸力,彻底瘫进他怀中,维持两百多年的理智之弦刹那崩断。

在情热驱使下,双手忍不住攀上身侧青年的肩背。所见尽是迷离恍惚,白一羽却能立刻分辨出紫缎领襟上密织的银色云浪纹。

她记忆里的自己,从未有过意志不能自主的时候。

她记忆里的晏二公子,也从不会有这样凌乱无措的神色。

“白一羽,清醒点。鬼市凶险未知,你先随我运转真气至丹田。”两片薄唇急速开合,可白一羽根本不能听懂。

这声线极低极沉,唤她的名字都如此温吞,若能清唱两句歌词,肯定更加动人吧。

风雨如晦,万人如海,独他是她不敢放纵的一念糊涂。

可,为何不敢放纵?为何不能糊涂?

为何不敢……只谈风月?

阿慎。阿慎。阿慎。

你我都无依无靠,可曾还会有人如我这般唤你的小字?

白一羽迫切想说出那些积年累月的幽微心思,偏偏发不出声,索性足尖一踮,将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吻。

晏三只说对了一半,仙妖殊隔,分明是她在觊觎他。

身子被带倒在地,衣襟扯散,晏闻誉勉力拒绝,可或许是她被毒素放大了力量,又或许是他没有全力反抗,最终还是白一羽占了上风。

眼前似有烟花绽放,刺目迷心,绚烂淋漓。

她的少年情怀,在少年心逝去后姗姗来迟,穿越无数烽烟战火和流言蜚语,从淡漠坚忍的心上细碎的裂纹里渗漏而下,灌溉出一朵不腐之花。

喜欢他深沉内敛的棱角,和故作严肃的耸眉;喜欢他既生疏又亲近的叮嘱,和挡在自己身前的侧影;喜欢他隐藏在庄严的外表下的放肆,烈火燎原,至情至性。

铁树开花,只有守在鬼崖林外的金麒麟知道,它的主人那一夜是怎么过的。

情毒褪尽后,晏闻誉将紫袍披在白一羽肩头,宽解她道:“怪我莽撞定计,低估了鬼市。你且安心休养几日,今夜之事由我善后,不会让你声誉有损。”

他说得义正辞严,白一羽红着脸低头:“分明是我乘人之危了才对。”

“不怪你。”晏闻誉暗沉道,“这本是我与阿……晏闻彻的恩怨,眼下既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你还是尽快抽身为好。”

“我不在乎你同晏三的纠葛。”白一羽难得大胆直白问,“我只想知道,昨夜到现在,你有没有一分是出于自愿?”

对上那粲然眸光,晏闻誉不由避开视线:“你我在外尚且不能随心所欲,婚姻大事,又如何能够自主?”

以平定天下为目标,他们的顾虑是一样的。

心意得不到回应,白一羽心头失望,推开他独自起身:“你说得对,旁人都以为我挟清霜堂以御北疆,实则却连选择道侣的权力都没有。”

她将紫袍整齐叠好,双手捧还给他:“前日濠梁城城主传信,孟澶想要娶我。”

身为玉京炎尊,孟澶远控西域,在神女殒落后更显露出逐鹿天下的勃勃野心,联姻也不过是他手中众多筹码之一。

晏闻誉喉头莫名一苦,逾越的话冲口而出:“他不配你。”

虽然仙族不在乎年龄差,但身为玉京十二楼在位者中最年轻的尊者,白一羽才同孟澶的长子孟倚楼一般年岁。

白一羽不置可否,学着他一贯的口气反问回去:“西域联合北疆,利大于害,我又怎么能够从心所欲呢?”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沉默随着浓雾弥漫,鬼市的更鼓声密集传来,像一声声凄厉的诘问。

没有理由,就要答应吗?

“那我去求聘。”

晏闻誉说罢,两个人都愣住了。

白一羽倏笑:“百密一疏,你既非自愿,便不必为一次失误赔进一生。”

晏闻誉却在那句话出口之际,后知后觉想通了什么。他定定凝着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神态变了几变,最后轻沉开口:“白一羽,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自愿吗?”

血色月光勾勒出眼前女子如朱砂般灼艳静敛的殊色,他踌躇许久,下定决心走近,郑重许诺:“我晏闻誉以一生清名为誓,所言字字为真——无论于理于情,十分,皆是自愿。”

白一羽错愕间,他已拢住她的双手,心头苦涩化作温流:“羲凰族不便入世,我会以晏二的身份,尽力在十洲谋得一份与你相称的地位,只恐怕要等得久些。”

不等回答,晏闻誉又道:“在这期间,你仍可寻觅良配,不必顾忌我。”

“阿慎。”白一羽打断他过于界限分明的谦卑。

鬼市没有昼夜判分,混沌猩红的月色下,青年原本略显锋利的眉眼,经由昏暗光线浸润,显出几分柔和暖融。一双深潭古镜般的眼泛起波澜,每一道涟漪折射出的,不是这迷幻之境的灯红酒绿,而是少男少女青春懵懂时,被迫收敛压抑,藏起一切风月之思,独对青灯古卷的怅然若失。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1]

我观你,似观我,相似又不同。诗中所述,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好像余毒未清。”

那日,他们勘破心执,对乱世许诺,邀天地作媒,以唇吻为誓,结元神为契,互许了一生之约。

*

比践诺更快到来的是永朔末年的青霄禁案。

无论主动还是被迫,离渊晏五弑杀玄尊重华和青尊次子姜钺,被关入玉京寒潭死牢。

据说神女殒落前曾留下五行神器,只有玄尊重华知道所在。自他故去后,不仅神器踪迹难寻,就连象征玉京帝位的秘宝“芥子清虚”也不知所踪。

十二楼之间彼此猜忌,逐渐分裂为三派势力——青尊姜松云沉溺丧子之痛,只知和稀泥;炎尊孟澶唯我独尊,排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虚尊白一羽则四处合盟,甚至传言与妖灵一族纠缠不清。

除却仙族内部,各地妖魔、散修势力也对神器和“芥子清虚”虎视眈眈,企图寻找机会潜入仙门。

天下逐鹿,战乱此起彼伏。自晏五被关入死牢那日起,晏闻誉便没有一夜能够安稳入眠。最终,他反复权衡,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倾羲凰全族之力,救晏五出狱。

沉寂多年的晏三竟也主动传信,带领部下深入死牢,号称营救晏五,实则想要与他共争羲凰心法。

密信传来,晏闻誉刹那白了脸色。白一羽接过信笺,只见一行短书:晏五被困万妖山,血祭晏三突围,已入羲凰陵宫。

羲凰血祭是一门传承自邪神的秘法,可献祭同族以增强力量,逆转绝境。可早在布局这次逃狱之时,晏闻誉就已经给晏三留好了退路。

谁知,他宁肯以命为祭,也不要,或者根本不信那条退路。

寒潭牢门被破之后,玉京十二楼内斗暂歇。一位名唤慕容的暗卫带着羲凰信物,以“晏三公子遗部”之名,投靠晏闻誉。

这对孪生兄弟,自此死生不复见。

八月十五夜,晏闻誉取了一坛烈酒,坐在一片狼藉的仙门废墟之上,自斟自饮。

此时此刻,晏五在羲凰陵宫火池之内,把全身的骨血换一遍,他有多痛?引渡那样危险的心法入体,他可能撑满七七四十九日?意识尚存之时,会不会怨恨起逼他背叛玉京、走上绝路的二哥?

没有人知道。

一坛酒空,白一羽上前劝停。晏闻誉也不再继续买醉,沙哑开口:“小五出生时,便生得与邪神一模一样。离渊上下都喊着要杀了他,只有大哥力排众议,让他与闻度一样,招入羲凰大宗,成了我的五弟。”

他也不顾白一羽是否想听,继续自言自语:“大哥心善,却又天真得一塌糊涂。闻度天资鲁钝,寄养在族长名下确实能够护他。但给晏闻遐羲凰五少爷的身份,分明是在他身上增加重压。”

“那般血脉,无论如何都该藏好了,可大哥竟允了他离开族群,拜师玉京,让他一跃成为琨瑜会魁首,名动天下。”晏闻誉仰看阴云蔽月,惨然一笑,“白衣出尘的晏大公子若是能纵他护他一辈子也倒罢了,偏自己殉了九溟,要我来收拾离渊的烂摊子。”

“事到如今,晏闻遐只怨我心狠,逼他背信弃义,继承炎离赤火,却不知我为他造了多少杀孽。时局危难至此,他当初既选了入世,便只能为了天下苍生,去做这个破而后立之人。”

哪怕来日晏五要同他倒追这笔孽债,晏闻誉也会硬生生受下来。

白一羽搀扶他起身,似劝慰也似自警:“不破不立,你我行尽霸道,才能成就他的王道。”

身处高位,人人都催着他们决断,必须拿出一副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不能怕,更不能悔。

“我们都是伤透心也哭不出来的人。”白一羽与他相互支撑着站立,“当年阿兄和阿姐殒落,我都只能偷着落泪。”

酒气熏入鼻腔,白一羽似也醉了,追忆道:“曾经为了拉拢白适,我把他的亲子白谦捧上天,却让白胭那孩子饱受委屈。”

“我心有愧疚,有意补偿于她,胭儿甚至还当我这个姑母是个大善人。待真相大白,即便她有心报复,我也……”

不等她说完,晏闻誉已经吻了下来。

从鬼市离开后,他再也没有过界之举。正值晏三忌日,即便一时情动,亦没有与她深入,只借着彼此的体温相互取暖。

天亮了,就该收起悲伤了。

*

次年二月清寒,战乱却愈演愈烈。兵戈声从玉京逐渐扩展到十洲,晏闻誉带着部分仙门弟子迁徙入离渊外围避难,与白一羽暂时分离。仙凡妖灵交错结对,数千人背着行李徒步南行,以“景星”为名,成立临时门派。

永朔八十七年,白一羽亲侄江雪鸿牵头北疆仙妖联合除魔,却以内乱收场。落稽山主陆轻衣仙魔同戮,几乎屠尽西泱关,扩张至清霜堂脚下,引动仙门忌惮。九十一年,江雪鸿以身为质,勉强稳住乱局。

青尊姜松云改年号“清源”后下世,玉京四大主楼的元老只剩下虚尊白一羽和炎尊孟澶二人。次年,陆轻衣盗取秘宝逃狱,设绝杀阵与众仙尊同归于尽,清霜堂再遭重创。

江雪鸿放弃上清道宗尊位之争,留白一羽一人支持北疆两座仙门。

再后来,玄尊大弟子傅昀杀回玉京,登基称帝,严令禁止天下人找寻神器,有关交易转入地下,局势反倒更加混乱。

晏闻誉授意下,继承羲凰心法的离渊晏五出关,在推翻傅昀的次年,于玉京废墟之上,正式建立起“景星宫”。

自此,晏二公子在羲凰族长之外,又多了另一个炙手可热的身份——景星宫正卿。

风云变幻的日子如流水淌过,也在心头积累了无数悲伤。再次相见时,白一羽和晏闻誉看着对方消瘦憔悴的模样,彼此竟都挤不出一个笑。

幸好,他们还没有走到对立面,还能够一起面对接下来的未知。

步入青云,晏闻誉依旧一身紫袍,气度意态更显成熟,伤痕半褪的手从袖沿银纹下探出,温声问:“景星宫初建,趁着几日空闲,你随我去一趟离渊,可好?”

白一羽欣然应约。

婚宴办得低调,却处处都是真挚。新人听着鸾凤和鸣,牵手踏入花火灼灼的凤凰林。

羲凰族长严苛古板,想不到还能求娶到仙族小姐。面对众人调侃,晏闻誉咳嗽一声,欲盖弥彰道:“不过为平衡仙妖势力。”

白一羽无言扫过他一如既往的门神脸。如果不是走路顺拐了,她说不定真会信了这句鬼话。

按照羲凰族的旧婚俗,新人用元火点燃凤凰花,送至羲凰陵顶,婚约才算作数。

离别太久,夙兴夜寐的岁月里,白一羽几乎快要忘了爱他的感觉,直到拿起那枝被血火点燃的凤凰花,才重新唤醒了心底的眷恋。

从同病相怜,到惺惺相惜,再到同舟共济,经年累月的情感堆砌到如今,尽化为爱。

帐外花烛燃尽后,晏闻誉把白一羽抱在心口,用独属于百鸟之王的沉哑声线,清唱了一曲《凤求凰》。

欢会极尽情浓,白一羽却莫名生出兴尽悲来的担忧:“仙妖寿元相差甚远,若到了那日,你我该如何相守?”

晏闻誉难得没有与她同频,认真观察着怀中人肌肤上若隐若现的仙纹,随口道:“无妨。”

白一羽还当他是故意逃避,有些急了:“可用我去东洲寻几株灵芝雪参给你进补一二?”

脊背后的手臂蓦地收紧,青年的胸腔闷闷震了几震,似乎是在发笑。

白一羽不解他为何如此不在乎自己,继续唠叨:“我没同你玩笑,这些年你也落下了不少内伤,及时巩固总归有益无……”

声音戛然而止,晏二公子身体力行,让她狠狠体验了一回所谓的“仙妖殊隔”。

直到天光大亮,筋疲力尽的白堂主才迟钝反应过来什么。

怎么忘了,羲凰族本就是创世龙凤的后代,虽属妖灵,族长寿元却与仙神近似,完全不用她操心。

解释带着揶揄,白一羽难得犯起了幼稚脾气,翻身不理他了。

也就小小造作一下,他能长长久久陪着她,其实是好事。

是很好很好的事。

[1]苏轼《木兰花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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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破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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