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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麒麟

从玄天门出来,抬头远望,坐落于皇城背面的北邙山地势颇高,山顶有个巨大的海棠花造型的祭坛,那是天子祭天的地方。祭坛平时无人使用,钦天监便在旁边搭了个小台子,作为观星台。

引路小官小心翼翼:“监正在观星台上待了三天了,中途没下来过。”

“嗯,闻到那股馊味了。”沈庭燎道。

小官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钦天监新任的监正姓杨名璀,正是沈庭燎嘴里说的,被张道渊从矬子里拔出来的“将军”。

他来前在脑海中回忆这个人,发现唯一的一点印象来自他父亲沈誉。

沈誉在世时掌管监察司,创建白马营,论起行事风格,在多数人眼中无疑是杀伐果断,甚至有些残酷的。当初苍门山暴匪横行,当地军队无力应付,恰好沈誉巡查过来,二话不说带着白马营一路血洗苍门。那年沈誉不过二十来岁,此一战后名声大噪,至今其人姓名在苍门一带还有能止小儿夜啼的说法。

沈庭燎心想也是,活着时就那么恐怖,死了以后变成死鬼,威慑力似乎又大了一层。

他三岁就被送上巫山,对沈誉本人没有十分明确的记忆,只在沈誉给他的寥寥几封家书中摸索出一些所谓残酷之外的性子。在其中一封信里,沈誉提及他因公干要与钦天监共事一段时间,先是三言两语地赞许了一番张道渊的能力,而后不无嫌弃地提到钦天监内好几个人都像灯笼似的摆设,看着有光有亮的,实际是个空心。

杨璀就是被着重拎出来的空心灯笼之一。

这个灯笼机缘巧合接了张道渊的班,明面上看风光不少,但托先任御前监察使的福,他在沈庭燎的心里恐怕永远也翻不了身了。

沈庭燎抽回思绪,看了眼面前干瘦的中年男人,这人脖子微微前倾,皮肤蜡黄,生一对眯缝小眼,下面两只黑眼圈硕大,配着钦天监墨色镶边的道袍,活像一把蔫了吧唧的冬腌菜。

北邙山顶大风在呼啦啦地吹,杨璀的菜叶子被吹得七零八落,小眼睛里却盛着希冀的光。

“我与师兄勘查过护山大阵,这是新的布防,依陆相令,即日起由钦天监着手处理。”

杨璀翻了翻布防章程,嘴角咧开:“好,好。”

他感激地说道:“张仙人走后,再没人能弄明白他的大阵,我们可费劲了……”

沈庭燎:“不是观星三天么,哪里费劲?”

杨璀面皮上泛出可疑的红晕:“也是看出一点东西的。”

温越:“阁下看出了什么?”

杨璀听这一句,忽然呜呜地哭起来。

温沈二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他犯了哪门子疯病。

杨璀蜡黄的面皮上爬满泪滴,仿佛悲痛欲绝,他团团转了半天,又是跺脚又是叹气,差点抱着祭台上的柱子撞上去。然后他脸色忽地沉了下来,目光定在二人身上。

沈庭燎觉得这目光瘆人,不妙的预感再次在心底升起。

温越又问了一遍:“你看出了什么?”

这疯子死死地盯住了他,一字一句道:“万鬼哭,天地灭,生死殉,无常劫!”

轰!沈庭燎耳边如砸钟磬,他的心猛然紧缩,转过头去看温越,但见那张脸上笑意依然,却未到眼底。

江湖道中有一则不知何时开始流传的预言。

说人间有场大劫将于天道运转的某一刻开启,此劫名为无常,乃是毁天灭地的一场大灾,众生都将沉沦其中,无一幸免。至于大劫几时开启,只有天师道传人算得出。

温越拢了衣衫,袖手道:“在下生平最不在意的就是所谓命数。既然众生皆在无常中,那么九死仍有一生,此间天道法则下的箴言,未必多可信。”

杨璀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神神叨叨小声念着那几句话,再不搭理两个人了。

北邙山脚下,帝京一望无际,亭台楼阁,烟柳繁华,像广袤大地上一片绚丽的光影。

下山后刚穿过玄天门,一只蜜蜂就嗡嗡飞到沈庭燎鼻尖,抖了抖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噗地变成一只淡金的小小瓷瓶,瓶子上还拴着个纸卷,纸卷展开,上面潦草地画着两个字:缓归。

瓷瓶打开一股苦涩药香,温越在旁闻见:“是千金难求的好药,足够抑制百花杀发作。岑家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给你吊命,待你不薄。”

“嗯。”沈庭燎收了药瓶,“看来师兄的棺材钱不急了。”

温越笑:“真是记仇。”

二人一路向南,大街小巷中人潮皆朝永安门方向涌去,铜锣声敲得砰嚓作响,有些客栈门口挂起了红灯笼。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一顶软轿停在二人面前,里头探出黄秀笑容可掬的脸,这老内侍下了轿子,向二人行了一礼:“郎君,少掌门,老奴正代圣上传旨呢,明晚圣上在御花园设下琼林宴,诸位朝臣一同庆贺进士登科,莫要错过了这桩喜事!”

沈庭燎:“我师兄也要去吗?”

黄秀呵呵一笑:“少掌门是贵客。”

他向二人告辞,软轿一颠一颠地远去了。

转眼到了次日。

沈庭燎进得东厢,看见温越用白玉簪束了发,惯穿的鹤氅换做飘逸长袍,腰间别了把洒金折扇,乍一看就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怎么,不合适?”

“合适。”

沈府的马车已等在门外。温越坐在马车里,对一旁闭目调息的人道:“琼林宴是新科士子主场,你怕我被人围观了去,大家都不自在,是不是?”

沈庭燎:“没什么,也许是我多心了。”

适逢春夜良辰,御苑中亦有琼葩在夜间盛放,大颗夜明珠照得满地生辉,而在正中央,立着一尊巨大的麒麟雕像,那是象征着中州福祉的守护神。

温越被内侍安置在一处不易被打扰的曲水小亭里,此处地势略高,视野极佳,下方就是一群群身着绯袍的进士郎。

他师弟照例站在离天子最近的地方。从御前监察使这个官职名字就能看出,行走御前,上朝时也要手执刀兵侍立天子身侧,保护其安危。只是沈庭燎任职第二年就离京巡查四境,与江湖道门和各地军署打交道较多,因此许多地方文臣及新上任的京官竟不知其相貌几何。有些朝臣直到觐见天子时看到旁边的陌生面孔,才恍惚想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此等惊艳容色,然后吓出一身冷汗。

温越一声轻笑,将手中折扇摇得风流天成:“就连御前监察使也要应付新科进士敬酒,你这主考官,怎么偷跑到这里来躲懒?”

坐在他身边的,正是差点被诬赖下狱的兰台令史,梁鉴。

梁鉴很是从容:“沈御使道门出身,自有内劲化解酒力,很难真正喝醉。在下肉身凡胎,酒量平平,若是进士们都来敬酒,御前失仪可就实在不妙了。”

温越:“见微知著,洞察先机,令史不仅深谙朝堂心计,对江湖道门似乎也颇有了解。”

“少掌门过誉。”梁鉴道,“原本我对道门是不甚感兴趣的,但我有一少时玩伴,对这方面颇有兴致,无奈根骨欠佳,最后还是弃了修行路。他姓陈,如今在家乡当差,少掌门日后途经江南,兴许有缘遇见。”

温越:“我看过监察司留存的《闲池阁笔录》摹本,记录了不少江湖奇闻,其中也有这位的手笔?”

梁鉴失笑:“这却不是,手札是我恩师亲自搜罗古籍珍本,一人编撰而成。”

温越:“名录繁杂,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梁鉴:“不错。恩师曾说,无论是八千秋的上古大椿,还是朝生暮死的蜉蝣,若无记载,便一同夏夜萤火,倏忽即逝,若有记载,那一切文墨卷册,都是见证。”

温越细观他神情:“你想必,一直对他难以忘怀。”

“是。”梁鉴笑容极浅,“那年我登科的琼林宴,正是恩师忌日。自我与先生死别,至今已过去十年整。”

温越一时愣怔,半晌道:“抱歉。”

梁鉴:“无妨。我今日执掌兰台,继承先师遗志,这样已经很好。”

就在此时,御苑内忽然响起钟声,乐队换了更为神异空灵的曲调。

黄秀站在麒麟神像旁,拖长了调子喊:“子——时——请——神——位——”

梁鉴起身:“圣上与百官要率领众进士拜麒麟神,我得去了,少掌门在此观礼即可。”

他停顿片刻,似是还有话要说,但终究匆匆一揖,回到朝臣群聚处。

梁鉴是新科主考,站位在众进士之首,斜前方是跟在嘉和帝身后的沈庭燎。百官立于两侧,纵使方才饮多了酒,此时也得晕红着脸颊摆出肃然神色。

沈庭燎与梁鉴对视,对他微微点头。他在一片嘈杂中留意着曲水亭内的动静,自然也将二人对话听得分明。

拜神祈福的香料来自大荒灵山的古神木,非机缘巧合不可得,传言香气可通神,凡人闻之七窍皆清,满身畅然。

沈庭燎跟随大宁帝王,在老内侍长长的尾音中三拜。

天下能惊动神祇者,除强悍如帝王血脉外,还有那些天生背负大气运、大机缘之人。天师道有言,这种人生于乱世,即为应运而生,譬如巫停云,生于盛世,即为应劫而生,譬如——

大地传来一记震颤,一道兽的虚影自九重天阙奔腾而下,银汉迢迢,骤然失色,那道瑞光自帝京望都四散而去,福泽向大宁广阔的疆土。

麒麟正位,长啸惊动天地,四蹄踢踏在当朝天子头顶绕过一圈,最后停在了一个人面前。

兽的目光宁静澄澈,温越伸出戴着桃木戒的那只手,任祂舔了一口掌心。

沈庭燎在一片惊呼中微微阖目,听到了名为宿命的轮轴的转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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