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收徒的流程无非是那几样。
择吉日,焚香、起誓,跪拜师祖。
因为一些无法忽视的客观因素,路明熹只能一切从简。
几分钟后,顾璟初拿着驱蚊的艾香,在师尊的指导下对着供桌上的简笔画像恭恭敬敬地拜了拜。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玄烛宗的一份子了。”
路明熹拿出泛黄的名册,单开一页用快秃了的毛笔写下“顾璟初”三个大字。她对着尚未干涸的墨迹看了又看,如果不是为了维持掌门稳重的人设,恨不得直接跳起来欢呼。
“师尊,这样就好了吗?”
顾璟初如梦初醒般眨眨眼,她有些迷茫,这和自己想象中的拜师仪式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出入。
她再一次看向供桌上玄烛宗祖师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性有着鹅蛋般炯炯有神的眼睛,两弯眉浑如刷漆,尖锐的鼻梁下是红润的过分的嘴巴,和比大腿还粗的四肢。
看起来更像哪个孩子的随手涂鸦。
“放心好了,你师祖的脾气很好的,绝对不会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
路明熹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惊雷不偏不倚劈在她身侧的青石砖上,离她的脚尖只有几寸的距离。
路明熹装作没有看到,顶着顾璟初担忧中带着些许怀疑的目光,默默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清了清嗓子:
“你是我继任玄烛宗掌门后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我唯一的学生,肯定多少会有点不同。
现在宗门有些困难,先暂且将忍忍,欠你的初见礼物过段时间为师自会补上。
等到玄烛宗成为九洲第一宗门,你就是受万人敬仰的宗门大师姐。”
路明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无师自通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邪恶技能,其名为“画大饼”。
顾璟初对此持无所谓的态度,能活着从那种地方逃出来已经是老天开眼,她又岂敢奢求更多。
“都听师尊安排。”
顾璟初垂下眼眸,完全是一副任路明熹吩咐的乖巧模样。
“你呀。”
路明熹用食指轻点顾璟初的额头,狼崽子眼中的思量与不安在她眼中,比头上的耳朵还要显眼。
路明熹心里也清楚,常年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摸爬滚打出来的小家伙怎么可能会是白纸一张。
虽然学生的小心思在路明熹的眼中,和那些受了委屈就决定再也不会笑的孩子没两样。
也罢,慢慢教就是了。
宗门内随处可见盛开的桂花树,微风拂过,独特的甜香味便溜进了顾景初的鼻子里,让嗅觉灵敏的狼崽子打了好几个喷嚏。
原来师尊身上的甜味是从那里来的。
顾景初揉着鼻子,快步跟上师尊。
*
虽然很希望自己的学生三天筑基,五天结丹,七天化神,但路明熹清楚就算天才也不能操之过急。
打铁还需自身硬,以顾璟初现在的小身板,直接修炼的成功率大概是三七开。
顾璟初修炼三天走火入魔后陆明熹给她过头七。
修行之路漫漫,先从好好吃饭开始。
路明熹花了点时间改造了宗门内的灵脉流向,让宗门内的灵气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流动,全部涌进了宗门后山的药田。
在浓郁灵气的滋养下,玄烛宗的药材虽然做不到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吃了之后修为噌噌噌猛涨,但是调理调理身体还是做得到的。
说到药材……
路明熹想起来,除了面前的狼崽子,她好像还从黑市的拍卖场上买下了其它的东西。
路明熹用可以说是悲怆的心情缓缓伸进口袋里,摸索片刻后,拽出几片焉巴巴的草叶。
哦不,她捡漏的珍惜植株!
成熟可靠的玄烛宗掌门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心口。
来不及多解释,路明熹带着顾景初踏风而行,直奔后山。
于是,“如何拯救濒死的草药”便成了顾璟初在玄烛宗的第一课。
“咳咳,呕——!”
顾璟初撤回刚迈入田地的半只脚,她第一次产生了自己会被灵气呛死的荒谬想法
狼崽子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在药田中行动自如的师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细致小心地将几棵小苗苗安置在土里,路明熹也没有忘记被晾在一旁的学生。
“边上有面罩,戴上就行了。”
冲顾璟初喊完,陆明熹继续着她的“抢救”大业,她的动作轻柔,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叶片最后的生机就会像清晨的露水那样消失不见。
面罩上雨后泥土的味道很好的减少了顾璟初的不适感。狼崽子用嘴巴小口呼吸,慢慢挪到陆明熹身侧。
“师尊,这是是什么草药?”
受到路明熹的影响,顾璟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轻许多。
“应该是千年雪莲……”
哇哦。
顾璟初在心里感叹,在这个听起来就很厉害出名字的加持下,师尊手里的半截锄头也在闪闪发光。
“……的亲戚半天火花。”
额
锄头不发光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要等它们长大才能揭晓答案。”
“万一只是杂草的话不就亏了。”
狼崽子细弱如蚊声的嘟囔没有逃过师尊的耳朵。
“我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路明熹意有所指,笑着摸摸顾璟初的脑袋,让狼崽子本就参差不齐的发型看起来更添几分潦草。
顾璟初下意识抖抖耳朵。
师尊的手肉乎乎的很温暖,掌心有厚厚的一层茧子。
她不讨厌这样的触碰。
路明熹忙活的同时也没让顾璟初闲着,挑水松土施肥,狼崽子像只陀螺转个不停。
出了一身汗,顾璟初感觉身体轻快不少,看着重新舒展叶片的幼苗,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尝试挽救下生命,虽然只是几棵不知道品种的小草。
“做得不错,待会想吃点什么,腌笃鲜怎么样?”
玄烛宗的后山还有一片相当茂密的竹林,刚用完的锄头路明熹没着急放好,正好拿来挖笋。
虽然路明熹让顾璟初坐在旁边休息,但师尊干活,学生哪有干看着的道理。
狼崽子学着师尊的样子举起锄头撅开周围的泥土,再对着脚下的冒头的笋尖用力——挖!
“哇!”
蹦出来的不是鲜嫩的竹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的小姑娘。
笋,笋成精了!
顾璟初吓得差点扔掉了手中的锄头,转头用眼神向师尊求助。
突然出现的女孩看着不过五六岁,披着件团花对襟红袄,乱糟糟的双丫髻旁还有两片不知道在哪里沾上的绿叶。
“这位是我的师妹云生。”
路明熹熟练地拍掉女孩身上的泥土,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
“云生,这是我的学生顾璟初。”
名为云生的小姑娘没有说话,绕着陆明熹转了几圈,抓着路明熹的手仔细检查。
“伤?”
云生发现了陆明熹手上的伤口,金疮药的味道让女孩的五官挤在一起。
“没事,已经不痛了。”
云生没有回应路明熹,聪明的小姑娘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罪魁祸首,她转身抓着顾璟初的手,毫不犹豫地咬下去。
顾璟初怕贸然抽手让小姑娘摔个大马趴,伸着手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让小姑娘咬。
“云生!不可以!”
陆明熹慌忙去掰云生的嘴巴。
小姑娘没使劲,顾璟初的手上只留下几个浅浅的牙印。
“ 不可以欺负同门。”
路明熹用身体把两人隔开,嗓音提高了些许。
似是被路明熹的声音惊到,云生瞪大溜圆的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最宠自己的师姐,像只犯错而不自知的狸奴。
这个小姑娘行事风格比长着狼耳朵和狼尾巴的顾璟初更像一只野兽。
“坏!”
云生瞪着两人嘴巴一瘪,“啪”的消失不见。
顾璟初的耳朵不安地下压,迷茫的望着师尊,她对如何与陌生人正确健康的相处毫无经验。
“不是你的问题,别在意。”
路明熹捏了捏鼻梁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想起师妹过去说过的玩笑话。
同门不和多是掌门无德。
以前笑笑也就过去了,如今路明熹自己面对这些问题时才知道有多头痛。
“待会省点肚子,晚上有点心。”
把吃饱喝足的学生带回新收拾出来的的卧房休息,路明熹马不停蹄去寻找负气离开的师妹。
路明熹找到云生时,小姑娘正拿掰碎的馒头干喂金鱼。
“云生?”
小姑娘下意识抬头,看到是陆明熹后脸垮了下来,双颊鼓起像只生气的包子。
咚——!
巴掌大的卵石被云生丢进池塘里,惊跑了围在岸边的鱼群。
路明熹蹲坐在气鼓鼓的包子旁边,也不说话,只是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字排开。
稻草编的小蚂蚱、刻着花朵图案的小木匣、洗干净的漂亮石头、早市上买的甜糕……
她每拿出一样,就会有一只小手假装偷偷摸摸拿走一样。
“我知道云生是为在为我出气,刚刚是我不对,不生气好不好?”
直到这些小玩意全部堆在云生面前,路明熹才向她小声讨饶。
小姑娘歪着头思索片刻,往陆明熹的位置挪了挪,接着坐在她的衣袍上。
这是可以和好的意思。
*
明月挂上枝头,玄烛宗内,身为掌门的路明熹踮起脚尖,像做贼似的溜进了徒弟的卧房。
“璟初,璟初醒……哦你醒着呢。”
陆明熹拉起还未就寝的学生,相与步于中庭。
“走,为师请你吃月光。”
庭院中的石桌上摊着一块布,布上有几块白色的面饼。
“玄烛宗不成文的老规矩,有新人入宗时,大家聚在一起喝茶吃饼晒月亮。”
陆明熹目光放远,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尝尝看,希望我的手艺没有退步。”
顾璟初接过带着余温的面饼,饼上刷着糖水,亮晶晶的,远远望去真像镀上一层月光。
加工好的精面有着令人难以拒绝的魅力。顾璟初刚想下口,就感觉有难以忽视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她左顾右盼,最后低头才看见算上发型堪堪到她肩膀的云生。
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顾璟初手里的面饼,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渴望。
“云生……前辈?您也想吃吗?”
顾璟初撕下一小块递给她,还不忘把手缩进衣袖里。
云生接面饼,小口啃起来。
“谢谢。”
小姑娘吃完饼,一字一顿地说话。
“你,不坏。”
“白天,对不起。”
“没,没关系。”
师尊这个角度正好背对着顾璟初,无措的狼崽子只能自己与云生沟通。
路明熹坐在旁边,用着平日里舍不得拿出来的油滴茶盏自斟自饮。
师妹与自己徒弟略带僵硬生疏的互动在她的眼中成了小猫和小狼互相嗅闻试探。
可爱死了。
玄烛宗掌门嘴角微扬,流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她举起手中的茶盏,邀月共饮。
“敬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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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宗门成员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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