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属下把他们带来了。”介子清进了大殿,朝姬静行礼道。
姬静从一堆奏章里抬起头,对三苏道:“三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坐。”
三人连称不敢。
介子清把凉姬放到地上。姬静见了,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凉姬怯生生地望着她,不敢上前。
姬静笑笑,对介子清道:“带她去玩吧,让广志给她弄点好吃的好玩的。”
介子清答应一声,重新把凉姬抱起来出了大殿。
空旷的大殿里就剩了姬静和三苏四人。三苏面对姬静不复来时的嚣张,苏任甚至微微低下了头,不敢与姬静直视。
姬静晾了他们一会才开口道:“孤和父王为什么会答应封你们为候,想必你们十分清楚。”
“是,是。”三人连声答道。
他们对姬静以往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实在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气势。那张酷似王上的脸上透着股王上没有的坚定与从容,一看就知这是个心如磐石、不可夺其志的人。
“太子将会比王上更英明。”三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但他们并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或者恐惧,无毒不丈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是这种无所畏惧的进取心换来了三苏今日的地位,他们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姬静不紧不慢地敲着桌面,道:“苏任,你应该知道苏隆是我的人吧?”
“知道。”苏任打蛇棍上,连忙表忠心“臣那侄子愚笨不堪,全仰赖太子重用,臣感激不尽,以后我苏禄氏全凭太子指挥。”
有苏隆在,苏禄氏早晚都要归顺于太子,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姬静很满意他的乖觉,她的目光落到剩下两人身上,道:“孤的近卫队尚有两个空缺,听闻苏家嫡系儿郎允文允武,是不可多得的好人才,孤很属意他们,不知两位侯爷意下如何?”
这就是明晃晃的索要人质了。
苏伦和苏化神情复杂,既不愿答应,又不敢拒绝,一时半会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姬静也不催他们,就这么静静看着,等他们回应。
大殿里的威压感越来越强,苏化首先支撑不住,垂头道:“太子有意提拔,臣欣喜至极。臣的孙子苏升还算机敏,若太子不嫌弃,臣年后就叫他过来。”
就剩苏伦一个人了,他一番思索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注意:“臣有一孙女,性情温顺,知书达理,模样也周正,若能在太子身边贴身服侍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想得很好,太子再怎么老练也不过是个少年人,自古青春慕少艾,既然是少年人,就不可能不爱美人。他主动提出进献美人,既表了忠心,又能巧妙化解太子抛出的难题,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地方。
姬静听完他的话后笑了,道:“苏我候,孤看起来十分急色么?”
“这...”苏伦脑筋转得飞快,连忙道“哪里哪里,太子君子端方,怎会是好色之人,臣、臣说错话了。”
他的脑袋垂了下来。
姬静把身子倚在背后的靠垫上,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苏伦,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姬静慢悠悠地说道“你不肯给出诚意,让孤如何支持你?”
“臣知道了。”苏伦咬牙道“臣这就把苏阳叫来。”
他跟苏化不同,他孙女很多却只有苏阳一个孙子,这才不得不慎重考虑。
“好,孤不会亏待他。”姬静看着眼前三人喜怒不一的神态,决定给他们颗甜枣尝尝。
“三位苏候,你们想必也听说过孤的为人,孤可曾亏待过谁?”姬静道“孤知道你们出身微寒,想要的是尊荣与地位,这些孤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愿意听孤的话,孤保证你们能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区区公候又算得了什么。”
怕他们不信,姬静又添了把火:“诸位或许还不知道吧,姒氏已经决定归顺孤了,作为回报,孤把九黎给了他们。”
此言一出,三人都震惊了。
“九黎归姒氏了?!”苏化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他知道王上肯定会废掉嬴氏在九黎的权力,但没想到竟然转手给了姒氏,而且仅仅是作为他们投诚的回报而已。
他不由得幻想假如自己也跟着太子,那苏有氏将会获得多高的地位啊。
想到这里,他连最后一点不甘都没有了。这太子,必须跟!
苏伦比他冷静些,却也不免被打动了。他又不是嬴始修,脑子抽风真的造反。他说投靠犬戎什么的更多是为了威胁天子,以求获得想要的地位,而不是真想叛国。
他又不是傻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犬戎的首领会信任他,让他身居高位么?笑话!
如果姬静真能做到如她保证的那般,那么投靠她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她才是天底下最粗的那根大腿,具有旁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和号召力。
“太子,臣以为臣的孙女与太子确为良配。”苏伦想开了,又开始旧事重提“太子果真纳了她,将会是臣与臣家族的巨大荣耀。”
其实他想的是,如果能生个公子将来继承王位就更好了,省得他每次一见到申侯那张老脸就嫉妒得面目全非。
可恶啊,这人哪里比得上他,咋就偏偏这么好命呢?女儿是王后,外孙是太子,孙女还是太子妃!
这回轮到姬静无奈了,她扯了扯嘴角,道:“孤与太子妃新婚燕尔,大可不必再加个人进来。你们舟车劳顿也累了,好好在都城享受享受吧,孤会把康宁公唤来,届时陪你们一道回亶城。”
康宁公姬况,姬冼的亲弟弟,为人敦厚老实不喜出风头,由他代表宗室节制三苏再合适不过。
三苏知道亶城的重要性,姬静此举也在他们意料之中,因此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送走了三苏,姬静长出一口气:跟这三个人说话可真是太累人了,好在总算稳住了他们。
介子清见三苏走了,又把凉姬抱了进来。小姑娘手上多了块奶糕,正小口小口地捧着慢慢啃。
姬静眼中多了抹慈爱之色,笑着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啦?”
介子清轻轻拍着凉姬的背,替她答道:“她叫凉姬,四岁了。”
姬静摸了摸凉姬披散下来的软乎乎的长发,道:“东北姬氏的宗号不能撤,就交给她继承吧。”
“太子,朝臣会答应么?”介子清有些担忧,大周不是前朝,让女子继承家族宗号恐怕会惹来些许非议。
“孤会让他们没法不答应。”姬静看着乖乖啃奶糕的凉姬,心头涌现出些许不忍“待会跟我回一趟东宫吧。”
申瑶温柔有耐心,凉姬由申瑶和她抚养或许会好一些。
凉姬对他们的言行毫无反应,啃完了奶糕就缩进了介子清怀里,长长的头发盖住了脸蛋,好不可怜。
第二天,姬静就把册封凉姬为姬氏宗主的旨意放了出去,经过一番据理力争,终于赶在年前六司封印之前将此事敲定了下来。
年仅四岁的凉姬正式成为大周唯一的一位女性宗主,东北姬氏的宗号得以保留。
说来奇怪,凉姬自从来了都城后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备,唯独对介子清十分依赖。姬静当日想把她送到东宫,结果凉姬死死抓着介子清的衣领,说什么都不愿离开他。
于是乎,介子清就成了凉姬暂时的看护人。
广志听说后羡慕死了,天天往介子清家里跑,大有赖着不走的趋势。
“你小子,真行啊。”广志艳羡地看着正给凉姬梳头发的介子清,道“白得了个漂亮闺女,还是个这么尊贵的漂亮闺女。”
如此好事他咋就轮不上呢,他也好想要个女宗主当闺女哦!哪怕只是暂时的。
“谁让我长得俊呢。”介子清难得自夸了一句,低头问凉姬“是不是呀?”
他本想逗逗她,没想到凉姬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广志夸张地捂住脸,做出一副痛苦状。
凉姬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几丝光彩,显然她很喜欢这样的逗趣。
广志一看有用,立刻演得更卖力了,介子清在一旁配合着他,两人唇枪舌战斗得不亦乐乎。
年关将至,大周上下都在忙着为过年做准备,三苏的事渐渐便没有人再提了。姬冼身体好了些,等到能下地走动了之后,就把竹姬和姬静“轰”出了王宫。
“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们早就伺候得不耐烦了,赶紧走赶紧走,叫寡人清静清静。”姬冼挥着手,挥苍蝇般把他俩挥走了。
姬静笑着称是。她这父王,口是心非的臭毛病算是改不了了。
周人重视节日,重视祭祀,像新年这种既是节日又是祭日的大日子,便成了他们心中最要紧的大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人不例外。
天子祭天,百姓祭祖,庶民祭灶,这是从数百年前就传下来的规矩。
由于姬冼今年身体不适,祭天这样的大事就交给了姬静来做。姬静按规矩步行至大周历代先祖的陵前,神情肃穆地点燃了为先祖们准备的祭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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