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萧恒殊,太子终于坚持不住,他开始剧烈地呛咳,血丝从喉咙中不断溢出。
“殿下多保重。”
门外来人,适时为太子递上条帕子。
太子掩帕又咳了几声:“咳咳……人救下来了吗?”
站在太子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推脱不便听太子与晋王议事,并未与萧恒殊同行的则溪,他点头说:“殿下放心,人已经救回来了,东西也拿到了。”
太子松了口气:“你办事,我放心,你回来的时候看到恒殊了吗?他刚从我这儿出去。”
鲜血滴落在帕子上红得刺目,则溪暗叹口气,太子都到这地步了,还有闲心管他和萧恒殊的事。
“我抄小路进来的,我能看到晋王,晋王看不到我。”
“小路?你又翻墙了?”太子难以置信地看向则溪,“就算为了避开恒殊,也不至于白日里翻墙吧。”
则溪不想回应太子口中的那个“又”字,只说:“我不能见他。”
他没办法见萧恒殊,见到之后,他应该如何解释,坦白实情吗?
太子语重心长:“没什么不能的,恒殊早晚要知道你是谁,而且……他知道后会很高兴。”
“算了吧,高兴又不能当饭吃。”则溪直截了当拒绝,“我现在坦白,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等真相大白于天后,萧恒殊未必会高兴。
他面对萧恒殊总是瞻前顾后,最开始害怕萧恒殊知晓影卫卑贱,不再善待自己。
现如今又害怕萧恒殊知晓自己身份后,不再对他和颜悦色,甚至是恨不得他去死……
他不能,也不敢对萧恒殊说,我能活下来,是因为当年有人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也不能说,我之所以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皇帝。
所以还不如不继续隐瞒,等哪日迫不得已再承认。
“殿下没和晋王说我是谁吧,您如果说实话,我今天晚上都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没有,按照你说的,我信口胡诌几句,为你遮掩过去了。”太子说,“不过不管他是否相信,总之不会为这事继续问我了。”
则溪眉宇间似有忧色:“我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是谁……我总觉得瞒不了他多久。”
太子不以为意:“别忘记涂脸就好。”
则溪不想继续上深入他们之间的分批,转而问:“殿下的病对他说了吗?”
太子笑了下:“没有,我总得让他过个好年。”
则溪忽然觉得有点悲哀,最后一个能让他卸下所有防备的人也要走了,这可能是太子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你在担心我吗?”见则溪神色有异,太子反过来宽慰他说,“人各有命,我自己都不怕,你担心什么呢。”
太子对自己的病很坦然,甚至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已是上天恩赐,他只怕萧恒殊一时无法承受。
身边人去世这种事,并不会经历多就变得麻木。萧恒殊耳闻目睹过长辈、兄长、朋友的死……现在连他这个兄长也病重得快死了。
谈起年纪,太子年岁确实不算多大,他三十有余,比萧恒殊大整十岁,按理说是正值壮年。
但太子当年与楚王的关系过于亲密了,楚王死后,为了博取皇帝信任,他做了不少卧冰求鲤、割肉疗亲一类的事。
长此以往,身子难免受到损伤,先前两年还能用药温补,如今却已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人各有命。”则溪嗤笑一声,“早该死的人活到了现在,不该死的人却都死了,命数多可笑啊。
“殿下知道吗,我差一点就见到阿娘和阿姐了……”
他离家的第五年,阿姐身怀有孕,父亲难得松口,准许他临近年节的时候回家住上几日,可是他们到底没能一起过这个年,他甚至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如果我能去死,我一定下去找他们。”
太子淡然一笑,岔开话题说:“快点回去吧,倘若见你不在,恒殊该多心了。”
则溪欣然同意,只是在临走前想起了什么,敛容正色说:“殿下,梁秉钺那里或许需要殿下亲自去一趟。”
.
“你去哪了?”萧恒殊略带探究地看向则溪,“我走之后,你不在府上吧。”
萧恒殊难得与则溪同桌用膳,他此前觉得则溪未必愿意接触自己,从东宫回来后,却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关注这人一些。
有关则溪的身份,萧恒殊心中到底是存了个疑影,他不继续问太子,并不能说这件事就此作罢了。
则溪心中咯噔一声:“殿下?”
“你身上有血腥味。”萧恒殊笃定说。
萧恒殊入座之时就察觉到了则溪身上带伤,虽然对方掩饰的很好,身上血腥味寡淡到几乎无法分辨,但当年在战场上形成的敏锐嗅觉,还是令他发现了这一点。
可是按理说,则溪背上的伤口早就应当结痂了,为何还会出现血气?
则溪放下筷子:“属下走路时不慎跌了一跤,牵动几处伤口,或许是因为这个才会有血腥味吧。”
晋王的鼻子还挺灵敏,则溪心想。
他背上有几道伤口太深,结痂太慢,他救人时,动作难免牵连伤处,之后又忙于赶路,伤口因此渗血很正常。
可他明明处理过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与他见面的太子,都未发觉这气味。
况且回晋王府后,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特意清洗了一番,确认衣料上不会沾染鲜血,如此晋王还能发现吗?
这人又在鬼扯了,多少也是个习武之人,怎么会轻易摔跤,更何况还是把自己摔到背伤绽开。
萧恒殊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地笑了一声:“你受伤我会很担心,但是你自己似乎并不在意。”
他最开始见到则溪,这人用水冲洗了伤口,而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让自己受了伤。
“对不起,殿下。”则溪开口认错,“以后我尽量让自己少受伤。”
萧恒殊问:“你们影卫,都是这么爱逞强吗?”
面对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则溪只会低头认错:“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用道歉,这些事怪不到你头上。”萧恒殊语调十分柔和,“影卫只会以命相搏,没有人教你爱护自己,你是不是有时候都意识不到自己在作践身子?”
则溪想点头应“是”,萧恒殊却没给他打断的机会。
只听萧恒殊继续说:“其实我猜到了一点,今日是不是皇兄命你去办了一些事,所以你才会弄伤自己。”
则溪认命般的地点点头:“是,但太子殿下有命,属下不能告知您内情。”
萧恒殊宽容道:“我不问,我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没有人在乎影卫死活。”则溪抿了抿唇,还是说起了那句老生常谈的话,“您没必要对属下如此上心。”
萧恒殊没搭话茬,却问:“你认为我待你如何?”
“殿下待属下之恩,属下万死难报。”
“我不求你报答,我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能对我坦诚。”
则溪错开萧恒殊的视线:“殿下迟早会知道的。”
他总有一天会坦诚的,等到太子油尽灯枯那日,萧恒殊自然会知晓一切。
可届时,萧恒殊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在欺骗他,还会如眼下这般和颜悦色吗?
则溪连死都不怕,此时却生出了对未来的浓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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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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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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