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因为之前给汤毅上课没陪妈妈去买衣服，周六早上万荣商场一开门，张丽就拉着妈妈进了商场。
在二楼女装区挑了一件深酒红色的短款毛呢大衣，又买了条黑色的直筒九分裤，再配一双黑色的低跟皮鞋，张丽妈妈的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
“妈，你也太好看了吧，看来我的美貌都是随妈妈~”张丽撒娇道。
“什么呀，你爸当年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帅哥呢！”妈妈笑道。
“啧啧，又开始吹老公了~”张丽调侃。
“什么吹啊，你爸就是很好啊，人帅又勤快，你以后找对象啊，能找到你爸这样的就成~唉，你说韩博那孩子，唉……”
“哎，妈，你什么时候去杨阿姨家啊？”张丽知道妈妈一感慨起来又没完，赶紧转移话题。
杨清枫是汤毅的妈妈，从上次汤毅到张丽家吃饭，张丽妈妈和汤毅妈妈联系上之后，就决定去汤家拜访一次。
妈妈看出了张丽的“计谋”，拍了她肩膀一下，也许是不想再揭女儿的伤疤，就顺着张丽的话说到：“还没定呢，我得好好想想给清枫姐和萍姨准备啥礼物。”
“萍姨是谁啊？”张丽问。
“是清枫姐的妈妈，你见了得叫萍奶奶~”
“我估计见不着，也就不用叫了，哈哈~”
“啪”的一巴掌，张丽肩膀上一疼。
“臭闺女，让你见个人都恁难？下回去清枫姐家，你陪我一起！”
“啊？为啥呀，让爸爸或者哥哥陪你吧，我不去，我社恐。”
“你爸得看店，你哥要上班，你去最合适，清枫姐认识人多，到时候拜托她给你介绍个对象。”张丽妈妈喜滋滋地说。
一想到要去汤毅家，还要麻烦汤毅妈妈给自己介绍对象，张丽内心十分抗拒。可是当着妈妈的面又不能反驳，因为越反驳妈妈越会继续说教。
于是张丽笑而不语，盘算着去的当天找个什么借口逃掉……
二人逛到一楼，张丽到金店拿了昨天看中的手镯。
当张丽把镯子送给妈妈后，没成想妈妈感动地热泪盈眶：“哎呦，臭闺女真是长大了，都……”妈妈激动的说出不下面的话。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知道你是暗示我给你买的少，以后再多给你买点，多来几次，就不会再哭了。”张丽赶紧笑着安慰妈妈。
“你这臭闺女……”妈妈笑着说，用纸巾又拭了下眼角……
*
周一总是格外忙碌。
开完下午的部门磨课会，已经五点半了，张丽窝在椅子里懒懒地吸着杯子里的枸杞茶，闭上眼，只想好好歇歇长时间高速持久运转的大脑。
电话响了，张丽实在不想睁眼，摸过电话接通了。
“喂~”张丽声音懒洋洋。
“嗯？怎么了？声音听着怎么那么累？”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张丽赶紧睁开眼，一看来电，是汤毅。
“刚才下午磨课呢，时间有点长，没事的，待会我去喝个汤就满血复活喽~汤总您出差回来了？有啥指示？”
“喝个汤？”汤毅暂时没回答张丽的其它问题。
“对啊，就是中兴路上那家刘氏羊肉汤，离咱们万盛很近的，汤总可能没去喝过吧？”
“还真没去过，我爸爱喝汤，我早上赶时间，都是从家里拿点牛奶面包。”
“哦哦，这样啊！挺好的~”张丽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等着汤毅说。
沉默了两秒钟。
“我本来是给你约今晚的上课时间呢，你这如果累的话，要不改天也行。”汤毅说。
“没事没事~我这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好的，汤总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那你今天晚上7点有空吗？继续去给我上第二节课？”汤毅问。
“好的，没问题。”张丽工作中习惯赶工，一有事儿总是喜欢早点完成。
“那你今天骑车吗？”汤毅问。
张丽不知道汤毅突然问这个干嘛，只能回答：“不骑了，有点冷，路程也不远，吃完正好消消食~”
“行，那待会见。”汤毅的语气十分轻快，“我待会还有点事儿，要是回去晚了你就先进去，门的密码是080725。”
“行吧，拜拜~”
这个汤毅，怎么这么轻易就告诉别人他家的密码，张丽心想……
*
美美地喝完一大碗加了豆芽丸子的羊肉汤，张丽浑身通泰，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光，戴上刚买的浅黄色毛线帽子，裹好围巾，往汤毅家走去。
在大门口做了登记，随后进了电梯，按下31楼，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汤毅说的密码，张丽走出电梯，直接往3101方向走去。
径直走到门前，正要输密码，却瞥见走廊边上站着个人。
张丽扫眼一看，只见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米白色香风套裙的女人，这大冷天的穿成这样不冷吗？这是张丽的第一反应。
然后，不对，这大波浪发型、这眼神，是那天在金店那个长头发女人！
汤毅住的房子一层只有两户，两户中间有长长的走廊，这个女人站的位置明显更靠近汤毅家这边，显然是在等汤毅。张丽心里叫苦：真是冤家路窄呀！难道这位就是蒋波涛说的那个神秘女主？也不知她认出自己没有。
女人显然看到了张丽准备输密码的动作，主动走过来，又是用那副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你谁啊？”
张丽不想结仇，尽量和气地说：“我是来给汤总上课的。”
“上课？上什么课？”
“汤总过完年要参加一个活动，需要了解一些官方政策方面的内容，就到我们折桂公考找到了我。”张丽知道如果不告诉这女人自己的工作，她肯定会一查到底，还不如直接告诉她。
“你懂这些？”女人的语气满是嘲讽。
张丽轻笑，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我是折桂公考的申论主讲老师张丽，擅长申论和面试，您看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女人接过名片，只瞟了一眼，然后上下打量起张丽来。
张丽想到自己现在穿的是米色拖地加绒裤、浅绿色面包棉服，戴着毛线帽，刚才喝完羊肉汤也没有补口红，对比面前的女人，显得又土又村儿，嗯，很好，这样就放心了。
因为对面这只骄傲的孔雀女人肯定是冲着汤毅来的，千万不能让她把自己当成假想敌喽，自己越丑、越表现得和汤毅不熟，就越安全。
果然，打量过张丽，女人的眼神和缓了些，说到：“我叫陈薇，是汤毅的未婚妻。”
张丽硬生生把自己的吃惊堵在心里，没反映到脸上，装作很开心地说：“您好您好！”
怕自己表现得不够“真”，张丽又补充说到：“您和汤总真是郎才女貌，提前恭喜你们啦~”
陈薇第一次对着张丽露出了笑容：“谢谢~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汤总上课的？”
“今天才第二次上课，应该是从上周四开始的。”
陈薇点了点头。
张丽觉得有点搞笑，迫不及待地想把汤毅有未婚妻的事儿告诉蒋波涛，想看看波涛什么反应。
两个女人都站在这狭小的空间，又没什么话聊，显得十分尴尬。
张丽看看时间，七点零一分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给汤毅打个电话，既然他未婚妻来，还是把课推后比较合适。
拨通了电话。
“哎，您好汤总，那个啥，您未婚妻过来了，要不把课调到明天晚上您看行吗？”
汤毅接下来的话让张丽更吃惊了。
“什么未婚妻，我没有未婚妻啊！”
张丽第一次听到汤毅的声音这么又急又气。
“啊？这……我来的时候，有位美女已经在您家门口等你了，姓陈。”
张丽往陈薇的方向看去，发现她脸上竟显得有些不自在。
“你把电话给她。”汤毅的声音很冷。
张丽可不想干这事儿，于是说：“汤总，您说什么？这会儿信号不太好~”
说着，故意往走廊窗户的方向走了走。
然后就很“逼真”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张丽没走，如此好戏、如此大瓜，她可不能错过，她要把第一手材料带回去给安然和波涛呢~
不出所料，陈薇的电话响了。
走廊很静，电话即使不放外音也能听见一点儿。
“你瞎说什么呢？咱俩什么时候订婚了？”
汤毅的声音明显是在压着火气。
“你妈和我妈都说好的嘛~”
“再跟你说一遍，我妈做不了我的主，明白？”
陈薇不吭声。
张丽赶紧看手机，装模作样地用手指在屏幕上划两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妈让我给你送点东西。”陈薇语气软糯，丝毫不像跟张丽说话时的语气。
“你把东西放那儿赶紧回吧！”
“我不着急，等着你，这是从南边带回来的一些菌菇，我得给你说说怎么吃。”陈薇道。
“随便你。”
电话没了声音。
张丽继续假装在认真看手机，时而抬头看陈薇一眼，只见她看着地上的几箱东西发愣，张丽莫名有点同情她，不过也庆幸她幸好不是汤毅的未婚妻。
因为张丽觉得，像汤毅这样人，不应该和这种骄傲跋扈的女人在一起。
手机有微信提示，张丽打开一看，是汤毅的微信：你先别走，我马上到家，收到回复。
张丽回了个“好”，她还等着看后续呢。
*
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汤毅回来了。
看都没看陈薇，汤毅直接对着张丽说：“你不是知道密码吗？怎么不进去？”
张丽心里想：大哥，我刚才苦苦对陈薇营造咱俩不熟，结果你一句话给我推翻得渣都不剩。
张丽嘴上说：“汤总记错了，我怎么会知道您家的密码呢？”边说边向汤毅使眼色。
汤毅用指纹开了门。
“哥哥，这是给你带的东西~”陈薇的声音响起。
哥哥？
行，够可以的，这个词张丽对着除了自己亲哥以外的人可叫不出口。
汤毅一声不吭地进了门。
陈薇只能把箱子往房间里拎。
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张丽只能帮忙拎。
看到张丽拎着箱子，汤毅赶紧接了过来。
张丽心里想：大哥，别再帮倒忙了可以不？
张丽嘴上说：“没关系的汤总，您去帮陈薇姐就行。”
陈薇对张丽的这声“姐”十分不满，她可不想当年龄大的“姐”，碍于汤毅，只能瞪了张丽一眼，没说话。
“哥哥，这个是茶树菇，从云南带来的，这个需要先泡……”
“等会，我把我家阿姨电话发给你，你直接跟她说吧！”汤毅打断。
陈薇脸色发白：“哥哥……”
“你先回吧，我这还要上课呢，我会让我妈去你家还礼的，还有，你、和我，从来没有订过婚，以后也不会订，别再乱说了。”汤毅的语气毫无起伏，说完就转身走向了客厅。
“张丽，过来~”汤毅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丽向陈薇挤出一丝微笑，又朝她摆了摆手，也朝客厅走去。
好一会儿，才传来沉闷的关门声。
……
墨绿色的沙发被亮光映得颜色暗了一些。
张丽看着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的汤毅，心里有些紧张。
“那个……我们开始上课吧？”
汤毅抬起头，眉头微微蹙着，眼睛里竟满是忧伤。
张丽搞不清他这是怎么了，难道和陈薇是相爱相杀的关系？喜欢她却因为她做了某些事儿而只能选择推开她？电视剧里好像是这么个演法。
“你过来坐吧~”汤毅声音有些低沉。
张丽想起蒋波涛说汤毅会间歇性抑郁，心里惴惴的，也只能走过去坐在了离门厅最近的座位上。
汤毅半天不说话。
张丽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心里组织语言，准备从姻缘天注定切入，劝汤毅不要过于伤心。
“你刚才为什么不输密码进来？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对我使眼色说你不知道密码？”
嗯？难道不应是对自己讲虐恋史然后由自己安慰他吗？怎么话题扯到密码上了？
对聪明人，张丽向来选择实话实说：“我本来是要输密码进来的，然后我就看到门口站了人，关键一看就知道她是来找你，并且……”
张丽停顿了几秒，不知道如何合适用词。
“并且什么？”汤毅看着张丽，问到。
“并且一看就是对汤总您有意思。”张丽说。
“什么有意思？”
“就是喜欢您，的意思。”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很容易啊，您想，这大冷天的，如果不是喜欢您，谁会穿那么少，站在门口等呢，还有，她看我的眼神……”
张丽再次停顿了。
“什么眼神？”
“就是一种，怎么说呢，女人对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出现的其她任何女人的一种略带敌意的眼神。”张丽觉得自己用词十分准确。
“呵~”汤毅苦笑。
“汤总您别不信，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这位陈女士，虽然我说不好她人怎么样，但她对您的感情绝对是不容质疑的，所以呢，我只有装得和您不太熟，我可不想让她对我有敌意呢~”
张丽想通过加强陈薇对汤毅的喜欢来缓解汤毅心里的痛，即使不能在一起，知道对方深爱着自己，也不是件坏事。
张丽正对自己的思路得意呢，没成想汤毅却定定地说：“在我心里，她只是我好朋友的妹妹，仅此而已！”
好朋友的妹妹？又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没有不能在一起的不可逆阻力啊！
张丽也不清楚汤毅的话到底是陈述事实还是自我安慰，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你很会看谁喜欢谁并且直觉很准嘛！”汤毅说。
这不是默认了自己刚才说的都是对的嘛，张丽故意谦虚地说：“还好吧，女的直觉都比较准。”
“那你……”汤毅看着张丽，却不继续说下面的话。
来了来了，重点来了。
“什么呀？”张丽问，心里确定汤毅的下半句话应该是：那你帮我分析一下……
谁知等了好久汤毅都没再说话。
“我们去书房上课吧！”汤毅轻声说，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
张丽没有探究别人**的习惯，既然汤毅不想说，她也没再继续问。
“这是给你准备的花茶，想喝什么自己拿。”汤毅指了指客厅的茶桌。
张丽一看，茶桌上多了好多小小的瓶瓶罐罐，里面放了各种花茶。
“谢谢汤总啊，您真是细心。”张丽夸赞。
“我看到你喜欢喝这种茶，就准备了一些。”汤毅道。
张丽再次道谢。
到了书房，张丽准备还坐到上次来坐的位置，却发现椅子上多了个软垫，正方形的垫子表面是由多种花样的等边直角三角形小布块拼接成的，十分精美。
“我坐这吗？”张丽问。
“嗯，就是给你准备的垫子。”汤毅说着，眼神里有一丝期待，她不是说她的直觉很准吗？
“哇，太贴心了~实名羡慕你的下属呀，跟您一起工作，一定很幸福！”
张丽指的是蒋波涛，可她不想跟汤毅说自己认识蒋波涛，如果说了的话，怕汤毅觉得自己在拉关系。
汤毅没接话，递给了张丽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大盒子。
“什么呀？”
“一些糕点，我去上海出差的时候买的。”
“天哪，我这是遇到了什么神仙老板呀！”张丽惊叹。
打开盒子，里面是多种颜色的小糕点，看着就让人有食欲。要不是汤毅在跟前，张丽一次性吃掉五六个不在话下。
汤毅弯唇：“你喜欢就好。”
张丽：“放心吧汤总，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给您讲课的。”
回程的航班上，汤毅已经想好了要给张丽表明心意的，不然他对她的好，她都误以为是他要她好好讲课呢。他问波涛如果自己跟一个女孩表白，那个女孩会不会答应，波涛信誓旦旦地表示以他的条件和内涵，没有哪个女孩会拒绝……
汤毅信心大增，已经“设计”好了今晚的表白环节，就等张丽讲完课送她回家的时候就实施。
张丽：“那我们开始吧！”
“好吧~”
“上次我们讲了动词的重要性，今天我们讲官方文章中常用的句式。”张丽看向汤毅，发现他正认真地看着自己，听得很仔细。
其实汤毅压根儿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不断在脑海中预想今晚的表白行动。
“常用句式很简单，就是以动词为基础的动宾结构的句式。”
车子已经备好，后排的东西也放好了，这样张丽就只能坐到副驾。
“我说几个您就立马能明白的，比如：对标上级部署，衔接做好今后五年我公司的蓝图规划；再比如：持续巩固深化，抓好公司问题整改过程中的任务落实；还有：紧扣我省发展大局，优化公司顶层设计，就是诸如此类的。”
音响里的歌也准备好了，待会可以直接放。
“您看啊汤总，句子的前半句是动宾结构的短句，相当于一个’帽’，后半句呢，就是你想表达的实质性内容，这样前后组合，就能形成一个工整又完整的句子。”
就是路程太短了点，不过可以假装走错路嘛~
“您在发言之前呢，肯定是要在头脑里先形成一个思路的，也就是说您要从哪些方面、哪些层次来说，这个时候，我刚才说的那种句式的后半句内容是先形成的，因为这些内容是肯定是您做过的事儿或者公司的某些亮点业绩，这些您肯定是熟悉的，然后关键呢，就是需要您为这些内容找出合适的’帽’。”
对，待会就走龙顾路，那儿有个大花坛，走错的话，绕回来要挺远的。
“可能刚开始不太容易，但只要您多留意、多刻意地去练习，就能很快上手的，看多了就知道，常用的动词就那些，有的还能一词多用，特别百搭。”
等绕到龙顾路的西边，就开始表白，汤毅下定了决心。
“除了动宾结构’帽’加后边内容的句子呢，还有一种常用句式就是排比句。”
张丽看向汤毅，发现他仍盯着自己，听得十分认真。
张丽很满意：汤毅真是让人省心的学生。
“排比句一般是三个以上同样结构的词语或短句组成的，比如：把握政策尺度、发展规律和工作关键，增强科学性、主动性、预见性、创造性，这种句式的最大优势，就是说出来后让人听着非常有气势，您这是要现场发言，如果能多用排比句的话，肯定是言半功倍的~”张丽的眼睛亮晶晶的~
言半功倍？汤毅笑了：她还是那么调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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