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一楼大厅处，导医台的小护士正和闲来摸鱼的同事聊天，两人齐齐打量坐在大厅急诊处等人的一位寸头帅哥。
帅哥穿一身得体西装，正端着平板抽空听一堂刑法学讲座，眉头皱出了高中生听物理的苦大仇深。
小护士摸出随身镜，理了理因忙碌而起飞的刘海，遭来同事的侧眼：“你干什么？”
“搭讪啊。”护士把衣服褶皱拽平，她自觉长相还算清秀端正，又在公立医院上班，是独生女，家境很不错，应该配得上大帅哥，把歪斜的胸牌扶正了，让同事看自己脸上有没有出油，“为我加油吧！成了我第一个请你吃饭。”
同事连忙拽了她一把，把护士拉回导医台，按在座位上：“别忙了，人家有对象呢。你上次不值班没看见，他是……”
“医生，医生！”
“段医生走没走？！”
一句话没说完，急诊处闯进来两张床，小护士再顾不得什么帅哥不帅哥了，立刻从导医台翻出来，嘱咐同事赶紧去喊人。
大帅哥被这好大一番阵仗惊动，视线离开直播讲座，向人群中看去，刚好和六神无主的熟人对上眼。
温旷脚步一顿：“……誉哥？”
坐在急诊大厅好学的大帅哥正是上个月代替温旷全国各地出差，在业内相当有名的梁大律师，也是利伯拉律所的合伙人之一，兼温旷的高中好友——梁誉。
梁誉一脸震惊的看着形象颓废的温旷，没料到自己还没等来男朋友下班，先等来了这位灰头土脸的旷工头子。
他立刻扔下平板，几步跨到温旷面前，把他转着圈的检查一遍：“你什么情况？受伤了？”
“没有，不是我，我陪……”温旷顿了顿，话头卡壳，好半天才能给自己找一个定位，艰难地把话说下去，“陈凯德犯事了，要炸了格瑞德，我今天正好去凑热闹，没凑巧，差点让埋里面，是受害人，各位警官就把我捎带着送来做检查。”
梁誉又不是傻子，完全没信这一番说辞，他一按温旷肩膀，直接探头去看床上昏迷的人，温旷“哎”了一声，伸手要拦，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梁誉鹰一样的视力已经把云初闲脸上的浮灰都看清楚了。
梁誉一把将温旷拽在自己身边，医生推着床扬长而去，温旷下意识要追，让梁誉死死抓住手臂：“你这个……你怎么又和这死小子混一块了！”
温旷目送一行人进了电梯，收回目光，瞥了梁誉一眼：“注意措辞，是云队。”
“屁。”梁誉啐了他一口，拉着他在大厅坐下，顺手把刚买来还没喝的矿泉水塞给温旷，“我看你又是记吃不记打，自己上赶着往上凑，贱得慌吗？”
“哎，誉哥，注意素质。”温旷手抖，使了半天劲儿才拧开瓶盖，有些委屈，“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梁誉铁石心肠，完全不吃他这套，冷着脸说：“我对段时越都不温柔。”
温旷撇撇嘴，把毛毯放在一边，靠在椅背上闭目半晌，匀出一口气来，把前因后果和梁誉简单说了说：“不是我非得凑过去，是刚好碰上同一起案子了，鉴定师被害案你看见了吧？白雪峰是嫌疑人，第二天跑律所找我，前言不搭后语的，还在那儿给我编故事，我就联系了一下警方。”
梁誉眯眼：“你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
“鄙人早几年前就退出江湖了。”温旷弯了弯眼睛，很没心理负担的笑了，“后来我查到白雪峰和格瑞德有关系，就过去看了看，那么巧的居然让我发现陈凯德贩.毒，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当然要向警方实名举报了。所以实在不能算是我硬贴，我感情经历也能称一句复杂，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当舔狗了？”
梁誉张了张嘴，想了半天，也的确没从这人足有一个加强连的“知己”中定位出能让海王靠岸的港口。
梁律师顿了顿，惜字如金点评：“太渣了。”
温旷：“……”
他翻了个白眼：“快十五年了，能不能对我有点新的认知？”
梁誉懒得管他一塌糊涂的私人感情，关了讲座点开微信，朋友圈已经让七个街区外的险象环生刷屏了，他手机没静音，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仿佛战争片现场，冲天的火光带着焦糊味扑了他一脸。
梁誉咋舌：“靠，你就是从这个地方过来的？”
“我在主楼，炸的是仓库。”温旷凑过去，从旁观角度看自己经历过的危险，脸色并不是很好看，“雷声大雨点小……你刚才看见另一个被推进来的人了吗？那是市局的缉毒支队长，爆炸时他就在仓库，但只是轻度烧伤，没有生命危险。”
梁誉翻朋友圈的手顿了顿，刚好停在一则转发的新闻片段上，视频自动播放起来，画面中女主播语速极快，将现场三言两语总结过，镜头在忙碌的刑警上一扫而过，还拍到了温旷一个背影，她按着收集来的信息汇报，有人受伤，有人昏迷，但没有人死亡。
梁誉不明所以：“就是说炸弹威力其实并不大？”
温旷点点头，呼吸间似乎都有燃烧过的味道，他舔了舔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尝到些腥甜：“警方怀疑陈凯德是为了灭口，不过我猜，他把人困在拍卖厅可能只是为了转移视线，真正目的是毁掉仓库里的东西。”
“你刚说他贩.毒，所以是毒.品吗？”
温旷看向空旷的急诊大厅，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笃定道：“不是。但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我就不知道了。”
仓库里究竟有点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查，就已经付之一炬了。
梁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手机“叮”一声响，段时越一条加班通知进来，怨气几乎要顺着手机爬出来。
这人其实刚下手术，本来已经换衣服准备下班了，毕竟出差多日的男朋友终于回来，今晚有更甜蜜的约会在等着他。谁知等电梯时，金属门缓缓打开，下一秒就叫护士拖了进去，卷着往手术室走，只来得及给男友发个短信，让赶飞机回来的人先回家休息。
梁誉已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把温旷的脖子一勾：“走，吃饭去。”
温旷的心还牵挂在方才远去的人身上，立刻拒绝：“我还是留在这里，万一警方传讯……”
“传你的时候再说。”梁誉磨了磨牙，“你前男友把我男朋友绊住了，我见不着我家那个，你也别想凑过去献殷勤。”
温旷：“……”
温律师没来得及把毛毯给人家叠好，就被梁誉绑架似的带离了人民医院。
……
云初闲毕竟是市局刑警，体质优于常人，肩颈处的骨裂位移并不严重，戴肩肘带时就醒了，睁眼对上病房算不得刺眼的顶灯，迷茫时耳畔似乎还有爆炸声，他猛地坐起来，连医生都没按住他，直接让云队掀到一边。
他肩膀受伤不重，但脑震荡还需观察，病房里的人就见云初闲坐在床上沉默片刻，忽然眉头一皱，跳下床，两步奔到厕所去，扶着墙呕了出来。
方才被云初闲掀开的医生只愣了片刻，牵出一个有点幸灾乐祸的笑，拖来一把椅子坐下，静静等他。
病房区夜间只有几个小护士值班，眼下都跑去手术或是去其他病房给病人换液体，现在这间病房只有医生一个人，在呕吐声中面色不变的打了个加班过度的呵欠。
等云初闲吐够了，头晕脑胀的撑着墙壁走出来，就看到相当面熟的人翘着二郎腿，笑吟吟看着他，那笑意并没有蔓延至眼底，所以看起来有几分阴恻恻的。
云队后脑勺像给挖掘机挠了一铲子，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但人他还是认得，于是点了点头，打招呼道：“段……医生。”
段时越指了指床，示意他坐下，肩肘带还没固定好，心平气和地说：“最近加班很辛苦吧？正常情况下脑震荡半小时就醒了，我下手术回来你还在睡，不过各项指标正常，就没叫醒你。”
云初闲这才从间歇性的耳鸣中听见医疗仪器规律的嗡鸣声，他扭头看去，旁边一台电脑似的器械已经让他拽歪了，黄蓝粉色的数值归零，左下角还闪着电量不足的红光。
“我睡了多久？”
“也就几个小时吧。”段时越把肩肘带给他固定好，实际云初闲也是人民医院常客了，他见云队的次数大概比见温旷还多，只是不说罢了，抬眼看了看窗外浓郁的夜色，段时越轻轻拍了拍云初闲的胳膊，“大概三点了吧。”
云初闲“哦”了一声，歪头看向自己的肩膀，疼痛后知后觉袭来，被撞飞的记忆逐渐回笼。
他神色一滞，脱口而出：“温旷呢？”
段时越眼皮也懒得抬，转身去卫生间洗手，声音越过水流轻而缓的传来：“回去休息了。差不多不疼的时候可以稍微活动活动，避免粘连，你身体素质好，5周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等下有护士过来给你抽血化验，等明天一早下楼挂号，做个脑CT，你——你上哪去？！”
段医生执业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病人，倒还没见过如此着急出院的。
他才甩着手走出来，就见方才还在床上坐着的男人已经披着衣服，风一样卷到病房外了。
“哎！你等等！”段时越追出去，但他疏于锻炼，已经完全没了高中运动会跑100米的气势，到底没能追上刑警，只好不甘心的咬牙，“……费用还没交啊！”
梁誉：狗情侣，烦死了。
段时越：他不交钱！
温旷：狗情侣，烦死了。
云初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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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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