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立华,男,二十八岁。
以全额奖学金毕业于知名高校,第二学位跨专业学了法学,毕业后成了格瑞德拍卖行的金牌鉴定师。他父亲早亡,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拼了命将自己活成一位“人才”,做着高薪职业,然而家徒四壁。
除此之外,此人沾染毒瘾,被庞耀发展成线人,本应得到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但在一天夜里毒瘾发作,失手错杀了自己的母亲,此后单方面断线。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摄像里,只有都市末班车缓缓驶离后,一个清瘦的背影。
柯立华的一生当然算不上经天纬地,甚至比随便一个私生活丰富的白领还不如,只是比别人苦了些,难了些,但也厚不出两页A4纸。云初闲几乎能背出来这位被害人小半生的履历,他的身影在B市监控记录里被循环播放过成百上千次,云初闲逐帧看过,这时才终于意识到,在某些特定角度下,他们的确很像。
虽然年龄不符,气质不同,但柯立华和温旷,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微微垂着头,露出小半张侧脸时,轮廓竟然会隐约重合。
云初闲现在也顾不上思考温旷成天在外招蜂引蝶有多可恨了,他从白雪峰嘴里撬出“0号商品”就是柯立华这个活生生的人,和身旁做笔录的警员对视一眼,彼此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听到白雪峰说,会拍下柯立华完全是因为他和自己的求不得相似,立刻将注意力放在柯立华身上。
“所以柯立华在点石成金盛典里,并不止担任‘鉴定师’这个角色?”
白雪峰摇摇头:“他是‘信号’,只要陈凯德放出消息说藏品经由阿K鉴定,那就表示本周竞拍的物品是特殊渠道的货,这是当初和会员们约定好的信息,但只有我知道藏品究竟是什么。”
警员问:“就是说不止有油画?”
“‘油画’是另一个信号。”白雪峰低声道,他抬起手,比划了一个四方形,“那些油画都是假的,是雇那些不出名的画师画的仿画,真正重要的是画布里面的东西。”
警员是个年轻人,平时的兴趣爱好就是看番打游戏,不了解艺术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画框内部是中空的。”云初闲面无表情,他肩膀一阵接一阵泛着痛,理智和冷静要被他熬干,但还是瞬间就理解白雪峰话里的意思,“毒.品在那些仿画里,‘阿K’和‘油画’,代表本周竞拍的,是毒.品。”
白雪峰沉默的点了点头。
云初闲闭了闭眼,警员震惊的看着他,他微微一颔首,面具似的表情终于松动出一丝疲惫,警员立刻接过审讯工作。
“所以你和死者除了拍、呃……”拍卖关系四个字实在不该放在两个成年男性之间,警员咬了下舌尖,换了说辞,“你们除了雇佣关系,再没有其他牵扯了吗?”
白雪峰一口咬定:“没了。”
“撒谎!”警员一拍桌子,立刻将旁边笔记本电脑调转,屏幕对准白雪峰,将颜帷千传回来的那个淫.乱不堪的房间照片一张张给他看,“你卧室这些东西是什么不用我介绍了吧?只要我们提取DNA,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自有说法!”
自香墅領出事后,白雪峰只在中午才回家吃饭,显得有些居无定所,四海为家,香墅領周边几家高档酒店都有白少爷的消费记录,换句话说,柯立华的案子被移交市局后,他就没回过白家别墅,卧室门锁着,根本没人进去过,一些痕迹当然保留至今。
然而白雪峰只慌了一下神,立刻镇定下来,按着小桌板,目光阴郁的看着警员:“是……我是睡过他两次,但这种东西不必要说吧?私生活而已,和点石成金盛典无关。”
云初闲冷不丁开口:“4月15日,晚上七点以后,你在哪?”
白雪峰想也不想,不过脑的脱口而出:“参加了一个电影首映,又去了私人沙龙听音乐会。”
警员下意识看了云初闲一眼。
云队冷着脸,又问:“当天晚上,柯立华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白雪峰:“没有,音乐会结束都凌晨了,我和邻居一起回去的,他能给我作证。”
这个邻居就是夏栀,但警方早就已经联系过夏栀了,白雪峰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完美,他想匆匆糊弄一线刑警们,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云初闲冷哼一声,拖过电脑轻点几下,随后又重新推到白雪峰面前,给他播一段视频。
那是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中清瘦的男人从20路末班车上走下来,香墅領这一站是繁华的商圈,十点商场关门,等车的人寥寥无几,这附近的房价又岂是坐公交的小白领们能负担起的?于是柯立华毫不意外是唯一下车的乘客,没有人流阻挡,他清清楚楚的被监控记录下动向。
白雪峰还要狡辩,云初闲却不给他任何机会,他解锁自己的手机,将那触屏智能机毫不爱惜的扔在白雪峰面前,发出沉闷的声响,手机展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只做工极好,造型时尚,软底舒适的男士皮鞋。
“……不、不可能……!”
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一茬,白雪峰双目通红,难以置信,蹦出几个字来。他似乎要把云初闲的手机都盯穿,怎么也想不通这只皮鞋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卧室里,他明明,他明明……
白雪峰崩溃道:“……我明明给他穿上了!”
在抛尸前,亲手把这双他送给柯立华当作生日礼物的皮鞋,穿在他的脚上。
……
颜帷千回到市局时,云初闲已经从审讯室出来了,他现在是个半残,还摔了头,即便白雪峰是好审的嫌犯,也经不住没日没夜折腾。
天光大亮,云队窗帘也没拉,就那么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日光刚好落在他的工位,烧得云初闲闭眼都是一片暖红色。
颜副先去监控室观察了一下白雪峰,然后才回办公室的饮水机接水喝,讯问过程他在耳机里都听见了,端着水杯溜达到云队身边,坐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颜帷千轻轻踢了脚云初闲的椅子,把他震得睁开眼,“你想先听哪个?”
云初闲头疼肩膀疼,半个字都欠奉,冷冷地看着他。
颜帷千自己问,自己答:“好消息是老庞没事。炸弹威力不大,就是听着响,他胳膊让火燎了一下,上过药就没事了,就是头磕的比较狠,刚缝完针,等会儿再来。”
云初闲把眼睛合上了。
颜帷千蹄子痒,又贱了吧唧的去踹他:“你不想知道坏消息是什么吗?”
云队恨不得啐他一口,声音沙哑的喷他:“不说就滚。”
“好吧好吧。”颜副喝了口水,回头看了看,办公室门没关,走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他俩忙里偷闲,颜帷千这才压低声音,“坏消息是,我们把白家别墅的地基也快挖出来了,没有任何他杀的证据,白雪峰也说当晚是两人玩嗨了,柯立华磕了一瓶子下去,他洗澡的功夫人就没了……”
“但我总觉得这几个案子很奇怪。”颜帷千端着纸杯揉捏,笔录还没出来,他只能循着记忆思索不和谐之处,蹙起眉来,“白雪峰明确说了,他是把鞋给柯立华穿好以后才把人扔出去的,这点就算他当时高度紧张,记忆有偏差,但为什么偏偏是那天柯立华去找他?”
云初闲缓缓睁开眼,正迎上日光,他稍感不适,抬手挡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注意,其实左手手掌也蹭破了一大片,段时越给他用碘伏消过毒,皮肤呈现一种气色不佳的蜡黄。
“柯立华把他妈杀了,尸体能在家里放成巨人观,他整整十二天都在格瑞德的员工宿舍窝着不出门,为什么突然去找白雪峰?还是跟他疯玩一整晚?就算人情味再怎么稀薄,和自己母亲相依为命二十年,也不能这么冷血吧?”
云初闲不接话,颜帷千就自己一个人说:“还有陈凯德,他贩.毒、倒卖文物、出售假画……一个普通生意人,哪来这么大本事?更别提那个新型毒.品还是从Asclepius的工厂里流出去的。包括那个所谓的‘老师’也不清不楚,很多东西都太不明确了,咱们这个案子办的匆忙,根本没时间仔细调查,我觉得……”
“说完了吗?”云初闲低声打断他,“我看你是想调去缉毒支队了?”
颜帷千倏地闭嘴。
直到此时,颜副才意识到一个从始至终都被忽略掉的事情。
从头到尾,他们刑侦支队负责的都应该只有柯立华的案子,之前和缉毒支队联合行动是厅里下发的文件,然而这次事情搞得这么大,“格瑞德拍卖行爆炸”的热搜在微博热一挂了一夜都热度未降,热门讨论里甚至还有现场高清照片,有些模糊拍到了云初闲和温旷从格瑞德大门扑出来的身影,各种阴谋论甚嚣尘上,然而市局领导甚至没有任何指示。
孙局连个电话都没来,还是分局的副局长出面坐镇的。
云初闲放下挡着眼睛的手,偏头躲过日光直射,有些懒散的看着颜帷千,嘴唇微动:“……半小时前孙局才和市政开完会,给我来了条短信。”
他们孙局,年龄也有五十往上了,将近六十岁,虽然人看起来依旧干练,不过到底上了岁数,眼花看不清字,平时只爱打电话,学会了智能机也从来都是微信长语音方阵,很少有发短信的时候。
云初闲从兜里摸出手机解锁,扔给颜帷千。
一条简短的讯息撞进颜副眼中。
【及时止损。】
“……”
温旷:那现在需要我的怀抱了吗?
云初闲:在我动手揍你前滚远一点。
温旷:好吧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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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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