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他爸确实叫陈有禄！”
周敏人未到声先至，她的声音从门框外飘过来，两秒后人才闯进会议室，带来一纸薄薄的生平：“陈有禄在陈轩出生后没多久就去外地务工了，每年回来两次，陈轩中考那天，陈有禄特地请假从外地赶回来，想接他出考场。他从火车站出来，坐14路公交车直接前往考点，没想到途中遇到持刀抢劫。劫匪劫持了他坐的那班公交，还拽了个小女孩当人质，陈有禄为了救那孩子，被劫匪连捅七刀，当场死亡了。但那个劫匪其实……”
云初闲忍不住扶额，接过话头：“劫匪事后被诊断出有间歇性精神病，他劫持公交车时处于丧失辨认能力，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状态，所以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
“啊，对。”周敏愣了一下，点头，她把陈有禄的个人资料放在投影仪下，疑惑道，“老大，你知道啊？”
云初闲头快裂开了。
颜帷千反应过来，脸色都变了：“不是吧？这案子难道……”
云初闲放下手，轻轻吸了口气，点点头，一口浑浊的气息卡在胸口，快把他卡死了。
这案子云初闲有印象，因为被告的辩护律师是温旷，那天他刚好轮休，还跟着去旁听，死者妻子在法庭上哭得撕心裂肺，死者儿子不服判决，却不知如何申诉，只能扶着瘫软的母亲，茫然坐在原告席上。
只是云初闲没想到，那对可怜的母子居然就是李素琴和陈轩。
这就说得通了，如果是陈轩，大学三年后发现当年被告的代理律师居然来教书了，在论坛开帖发泄是完全有可能的，温旷那栋千层高楼主题围绕“杀人犯的帮凶”，这完全符合陈轩对温旷的仇恨。
所以两个Z都是陈轩吗？那为什么账号在他死后还在持续更新呢？他又为什么谎称和温旷是恋爱关系？
颜帷千沉默半晌，模糊抓到了一丝可能性：“所以陈轩的自杀，很像孤注一掷的报复。”
云初闲抬眼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颜帷千严肃道：“咱们直接从学校提的档案，因为父亲已经死亡，所以陈轩的父子关系那栏是空白。Z的账号已经注销了，即便我们查到是手机号注册，号主叫陈有禄，也不会直接考虑到他们是父子的可能性，而且一查到这个人状态是死亡，咱们大概率不会深挖他的社会关系。公大论坛不正式，网安问过校网工部，他们只有用学生号注册账户的用户信息，对于后来邀请码注册论坛的都在管辖以外，所以我们很难查清论坛那个Z的真实身份。最终结果，是把这两起案件归拢到同一起网络犯罪中，那这个案子肯定会移交给网安。”
云初闲下意识揉了揉胳膊，骨裂确实没长好，他肩肘带拆早了。
云队默默想，颜帷千说得没有问题，如果按照正常流程，其实的确是这样，会让网安这么早参与案件侦办流程，也是为了方便之后进行移交。
“陈轩大概没想到韩文载会去验证照片的真伪，从而对他进行调查。”颜帷千将那张PS合照摆在桌面上，“如果不是因为韩文载心细，又格外顾及温旷，还有咱俩也是温旷熟人，换别人不一定会意识到照片是伪造的，调查结果会断在师生恋这一步。”
陈轩已经死了，死人开不了口，而活人百口莫辩，就算到时温旷极力主张不存在恋爱关系，但网友心里各有评判，就算为了学校声誉，法学院也绝对会开除他。
更别提还有那栋庭审记录的楼，按照时间顺序，陈有禄案件的庭审视频大概在一周后就会被发布，到时如果有人发现受害人家属是陈轩，而温旷居然是辩护律师，再结合二人师生恋的传言……温旷会被形容成什么样的变态都不奇怪。
到那时，他才是真正的“社死”。
作为一个律师，他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云初闲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他皱眉道：“如果这整个案子完全是陈轩针对温旷进行报复，那其他自杀的三个学生算什么？就算我们过后不跟进了，网安迟早会从头排查信息，最后还是会查到他。”
“……会是‘正义使者’吗？”崔逸小声说出自己的推断，“在陈轩看来，他父亲的案子没有得到公正判决。不是有那种人吗？法律不能惩罚的罪孽，就由受害人亲自执行正义……那三个死了的学生，或多或少品行不端，还有一个是罪犯的后代，这是陈轩最不能容忍的吧？”
这种猜测一出口，会议室沉默下来。
确实，在刑警这个岗位工作久了，他们经常能遇到量刑有出入的案件。虽说法不容情，但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基于罪犯的悔过态度与人权保护，判决时常从轻不从重，除非是极恶事件，否则法律愿意给罪犯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对于受害人及其家属而言，却好像被愚弄戏耍一般。
普通人不懂法律细节，只觉得未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正义，他们甚至会想，连一直以来所坚信的法律都不能制裁施暴者，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信的？
走上极端的受害人并不在少数。
周敏垮着脸问：“难道……这些真的都是陈轩做的吗？”
受害人变成加害者，这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惨烈结局。
云初闲皱眉，忽然想起一件事：“也不一定。”
李晓惠也说：“我觉得死亡游戏那个Z应该另有其人。”
颜帷千看向他俩：“怎么说？”
“还记得当时我们是怎么知道公大有人在组织死亡游戏的吗？”李晓惠翻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只有巴掌大，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串电话号码说，“是有人电话举报，这是个不记名的黑号，我去调了通话录音，有一些微弱的电流声，估计用变声器改过声音。”
“他和接线员有对话过程，肯定不是预录，线路那边一定是个活人。”李晓惠环顾会议桌，“咱们支队没有有信仰的同志吧？”
有年轻刑警欲言又止。
云初闲轻轻叩了叩会议桌，强调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牛顿都证明不了上帝的存在。我对你们私下信仰哪个神或者哪尊佛没兴趣，但工作的时候给我坚定走无神论的道路。”
颜帷千及时打断云初闲的思想教育，现在制度放宽，已经不禁止有正常信仰的公民在政府部门就职了。归根结底，信仰只不过是一种精神寄托，既然都来干警察了，就分得清轻重。
“如果举报电话另有其人，那新的嫌疑人就出现了。”颜帷千沉吟片刻，说，“陈轩已经死了，假设论坛Z是他，这个账号也肯定已经易主，现在背后多半是死亡游戏的Z。”
李晓惠赞同这个观点：“Z只是一个代号，可能就是随手起的，我觉得没有特殊意义。”
周敏想不明白：“那如果死亡游戏的Z不是陈轩，为什么微信账号会用陈有禄的电话号码注册？”
“手机号在六十天内无人使用，营业厅会自动销号，所以需要有人在他死后也一直使用这个号码。”云初闲抬起头，问周敏，“李素琴现在在哪？”
周敏迅速道：“局里给她在附近的宾馆安排了房间。”
不用云初闲安排任务，李晓惠已经拽着周敏站起来了：“走，去问问号码是什么情况。”
……
在市局进行紧张的案情分析讨论时，下午没课的温旷坐在办公室里，正和张靖宇翻着法学院模拟法庭小组成员的名单。
虽然法学院是公大人数偏少的学院之一，但四届学生的总人数还是非常可观，模拟法庭则是几乎半个学院的学生都会参加的小组活动，张靖宇在法学院学工办的系统里给他念学生的名字，温旷登录教职工系统和公大B版论坛进行搜索，查看这些学生的照片。
下午阳光很好，温旷的桌子在四点半左右会被轻柔的暖阳笼罩，张靖宇刚好向阳坐着，被和煦的日光晒出一声昏昏欲睡的呵欠。
温旷将手边没动过的咖啡推给他，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学工办本来已经很忙了，我还叫你来帮我找人。”
“没事儿，温老师不用这么客气。”张靖宇弯了弯眼睛，悄悄和温旷吐槽，“其实学工办每天都瞎忙，正经事情也就集中在开学后和放假前，平时就处理学生请假的问题，我挺闲的。”
温旷看了看时间，学工办五点下班，他说：“您按时下班就好，剩下的我自己来。”
张靖宇滑动鼠标滚轮，后面还有好几页学生名单，这个庞大的工作量显然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他赶紧摆手：“还是我帮您吧，这还有这么多人呢……不过温老师，您到底要找谁啊？”
温旷眉头微动，不是很想和张靖宇说明白，但就靠他一个人，的确很难在众多信息中锁定目标，他想了想，随口编了个谎：“之前去旁听他们的模拟法庭，有个男孩挺出众的，我想招他来当助手，但当时有事，走得急，忘记留他联系方式了……”
“这样啊……”张靖宇在名单里翻了翻，问道，“老师还记得那位学生有什么特征吗？如果是比较受人瞩目的学生，我应该会有些印象的。”
温旷佯装思考，皱眉停顿半晌，随后轻轻啊了一声，说：“挺负责的孩子，当时还负责拍照记录，我跟他稍微聊了两句，他说平时没事也会来模拟法庭看看，好像对摄影比较感兴趣，经常会拍照录像……您有印象吗？”
张靖宇静了片刻，轻轻摇头：“没有，模拟法庭的拍照记录每次都是不同的人。”
温旷轻敲键盘的手微顿，随口问：“张老师怎么知道？您平时也会去旁听吗？”
前两天还接到了反诈中心的预警热线，不过诈骗电话被拦截了，小姐姐给我科普了三分钟。宝们要注意这些网络诈骗啊，尤其是那种刷单贷款和虚拟赌博什么的，以及这种骗你玩游戏，都伤钱又伤身，千万千万别上当！
捉一下时间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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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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