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河区有名的网红酒吧“莫奈酒馆”内，温旷换了身青春洋溢的运动套装，洗衣凝珠的味道缠在他身上，散发出某种纯良无害的信号，勾得来回路过的酒保心猿意马。温旷本人无知无觉，坐在提前预定好的卡座内，正看一则视频，手背贴在盛着威士忌和球冰的玻璃杯上，沾了一层水汽。
视频经过层层转载，源头已不可考，但左右不过当地几家新闻社，拍摄角度格外奇妙，是在一栋烂尾楼里，镜头正对着前面只有五层的居民楼，刚刚好拍到楼门前的警车，以及从中走出来的警员们。
温旷将视频暂停在二分十七秒，刚好是镜头拉近，框柱两位便衣的画面。
狗仔的长.枪.大.炮名不虚传，将云队的男模身材与俊美侧脸拍得正好。
温旷仔细看了看，截图保存，退出视频点开评论区，认真阅读网民的恐慌。
现代人危机感十足，即便事情远发生在千里之外，还是有朋友跨省关心本地治安问题，危言耸听的阴谋论猜了几千条，网友将这条视频和上午著名鉴定师身亡的热搜联系起来，谣言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B市已经是恐怖分子基地了，一天至少死一位。
正看着，温旷眼前拢上一片阴影，他还当是云初闲到了，抬起头来，却发现来人相当陌生。
温润儒雅的大学老师惊喜道：“又见面了，律师先生。”
“您好。”温旷脸上模式化的笑容不减，然而眼神是略有迟疑的，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昨天晚上见过的快车司机，客气道，“下课来放松心情吗？”
对方点点头，顺势在温旷对面坐下，回头看了看靠近吧台的一桌，那里正坐着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好不热闹的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他说：“学生七月就毕业了，叫我出来聚一聚。”
“挺好的。”温旷举杯和对方轻轻碰了一下，向酒吧门口看了一眼。
当老师的不比律师迟钝，对方明白过来，从位置上起身：“在等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温旷跟着站起来。
于是当云初闲走进莫奈酒馆时，看到的就是温旷又在勾搭陌生男人的场景。
温律师在成为律师前，首先是和颜副如出一辙的富二代，同属B市有名的纨绔圈子。当代年轻人极其开放，私生活尤为混乱，虽然温旷是为数不多洁身自好的类型，但就云初闲所知，与这家伙精神恋的前女友和前男友多少也能凑出一个排，几乎没有空窗期，温旷心里有多不甘寂寞，云队比谁都清楚。
莫奈酒馆位置极佳，建在一处人工湖的中心岛上，每晚八点会准时开始喷泉秀，今日音乐是一首氛围感十足的爵士，萨克斯就像情人缠绵的呢喃，吹得人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再配合淡紫色灯光，简直堪称颇有情趣。
酒馆装修很有格调，墙上挂着仿莫奈的画作，吧台后一整面墙都是琳琅满目的昂贵洋酒，灯光昏暗，只在各卡座桌角才摆着仿古烛台，燃着白蜡，那一小点火苗于事无补，在卡座里发生些什么亲密接触，也叫人看不分明。
如此场景，实在适合幽会，云初闲夜猫子成精，将温旷和与他纠缠的男人看了个一清二楚，出离愤怒了。
这厮，说是有线索要说，难不成其实是来猎艳的？
简直混账！不着调！
云初闲踏前一步，正要气势汹汹上前撕开那对黏在一起的狗男男，温旷已经和对方结束交流，回到卡座中了。
云队只好愤恨的瞪一眼那男人的背影，垮着脸疾步到卡座前。
第二片阴影落下，温律师和颜悦色抬起头，绽放了一个堪称惊艳的笑容：“终于来啦，等你好久了。”
云队见了温律就选择性眼瞎，冷笑着坐下：“我看我还是再晚来一会儿才最好，打扰你雅兴了。”
“嗯？”温旷可能是随身自带一个“心有灵犀牌云初闲翻译器”，马上就理解他平白无故的挖苦与醋意，认真解释，“只是昨晚的快车司机，看见了打声招呼，我们不认识。”
云初闲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我懒得管你。”
温旷拿出桌上配备的点餐Pad，贴心道：“喝点什么？还是果味烧酒吗？西柚味怎么样，就是之前你总喝得那种。再点些甜品吧，他们这周的甜品师是专从法国请来的，手艺还不错。”
“不渴，不饿。”云初闲冷淡回复，全然将温旷的细致入微喂狗，自行拿了桌上的空杯准备倒水，“说正事，我还忙。”
温旷委屈的轻叹口气，将iPad扣下，先云初闲一步拿起一壶柠檬水，给他小心倒满，不再试探云队的耐心：“今天我去香墅領是见尚佳橱柜总代理白建评。”
云初闲端着柠檬水，面无表情看着他。
温旷迎上那一双冻人目光，也不绕弯子了，直说：“关于柯立华，格瑞德老板不是主张谋杀，还写了一份涉案人员名单吗？白建评的儿子白雪峰就在名单上。”
云初闲嘴角微动：“白雪峰？以前死皮赖脸追你那个？”
“嗯，记得真清楚。”温旷笑眯眯点头，在云初闲发作前继续说，“正常流程下，我们这边应该是按名誉侵权处理，但白建评的意思是，他儿子很可能和柯立华身亡有关，叫我们在警方讯问时出面搅浑水。”
话音还没落，云初闲的眉头就紧紧锁起来，谴责的话都快在脸上写出一片学术论文了。
温旷不以为意，轻轻耸肩，耳钉晃出一道璀璨：“我发过誓，以后不打官司了，别那么看我，不会给你们找麻烦的。”
一句“你们”，又把律师和警察两个行业排了个泾渭分明，云初闲本就烦，听了这话更是生气，他有时真是搞不清楚温旷到底什么想法，言语暧昧，却永远与他隔开安全距离，看似哄着两人尽快破冰，却似乎又并不想和云初闲和好如初。
云队见过那么多狡诈、自以为是的嫌疑人，都没有一个温旷让他觉得头大。
冰开始融化了，温旷抿了口烈酒，嘴唇沾湿，蒙着一层水色，看起来格外诱人，他托着腮，懒洋洋道：“下午我去过一次格瑞德，见了见陈老板，就是陈凯德，按照他那么确信柯立华是被谋杀的，那他应该很看重这个员工，毕竟‘阿K’这个名字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可变现的收益，还有稳定高质的可持续性利润。然而在我见到他之后……说实话，我不觉得他有多重视柯立华身亡这件事。”
谈起正事来云初闲很少带入个人情绪，他把公私分得很开，如果仅仅是因为过不去和温旷的陈年恩怨，今天也就不会来见他了。颜帷千说得对，温旷有他们警方没有的人脉和资源。
云初闲灌了口柠檬水，尽量心平气和看着他：“怎么说？”
“我今天是以‘买家’的身份和陈凯德交谈的。”温旷盯着云初闲的双眼，多少有些贪婪，想再仔细多看他几眼，毕竟这次过后，又不知道云初闲什么时候肯见他了，所以语速放得稍慢，听起来更显谨慎郑重，“我说我想买一副油画装饰新家，他当时就带着我去了藏品库，看了一圈后我表现出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陈凯德就问我在油画方面有没有偏好，我们扯了半天，最后我说，‘可惜了，如果阿K还活着就好了’，你猜陈凯德怎么说？”
温旷反手轻轻扣了扣桌面，他这人娇生惯养，没受过苦，手指尖的皮肤都很细腻，险些让云初闲晃神：“陈凯德说，‘那有什么，只是一个阿K而已’，然后给了我一个铭牌，说我很识货，这世界上总有比艺术品更有价值的东西，因为我是默尔集团未来的掌门人，所以破例给我开后门，让我去参加两天后的一次竞拍。”
温旷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铭牌大小的胸针，整体造型是一朵妖艳的红色花朵，不像玫瑰，云初闲看着觉得眼熟，只是太抽象了，他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品种。
温旷将铭牌翻过面，露出黑色的金属底，上面用白漆刻着一个英文单词——opium。
鸦片。
那花是罂粟。
云初闲一把握住温旷的手腕，死死盯住他云淡风轻的脸：“他为什么给你这个？”
“不知道。”温旷冲他安抚性笑了笑，虽然手腕仿佛被铐住了似的，但他还是对这份暴躁的关切甘之若饴，说，“我不吸毒，所以应该是我当时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陈凯德误以为我是他们那边的人，我猜‘阿K’可能就是其中一个暗号。”
云初闲一把拿过铭牌，同时松开温旷，警告道：“不要轻举妄动，等我联系，两天后我和你一起去拍卖行。”
温旷看着自己被攥红的手腕，也没恼，纵容的答应下来：“好，我等你。”
温旷：哎呀，弄疼我了……
云初闲：好好说话，信不信我揍你。
温旷（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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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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