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卫云初已经决定要搬出卫家,卫云熙特别不放心,于是这天一大早就来到南院想当面问问具体情况,但还是晚了一步,她到的时候,房间已经关门落锁,不知道卫云初已经搬走了还是说暂时出去了。
她趴在雕花窗前向里面张望,屋子里有些凌乱,屋中央摆放着收拾好的木箱和箱笼,她松了一口气,因为这说明屋主人还没搬走。她转身往回走,暗想卫云初肯定是出去办事了,这时迎面走来一位清扫院子的大娘。
大娘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问:“二小姐可是来找三小姐的?”
卫云熙点头:“屋里没人,你可知道她去哪儿了?”
“天刚亮的时候,我就看到她急匆匆地出门了,好像急着要出去办什么事的样子。”大娘笑意盈盈,顿了顿说道,“听佟晚说,她们要般到新家那边去,听说在外面新买了新房子。”
“那你有没有听说她新房子买在什么地方了?”
大娘摇头:“我问了,但她们没说。”
即便卫云初要搬走的决心已定,卫云熙也想亲自送送她,可现在连人都见不着,更不知道新家的地址,卫云熙内心焦急。她深知这位堂妹的个性,肯定是故意瞒着大家,为的就是断绝和所有卫家人的联系。
卫云熙支走了跟随身边的丫鬟,转眼便出了卫府大门,永宁街离得近,说不定能在那边碰到卫云初。
此时辰时过半,正值永宁街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卫云熙一边往前走,一边四下张望寻找卫云初的身影,却由于没有认真看路而撞到了路人,她“哎呦”一声,本能地想要避开,但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对方怀里,她瞬间羞红了脸,还没等看清对方的长相,便赶紧弹开。
“小姐,实在抱歉,是我走路不小心……冒犯到你了,还请见谅!”
声音温和儒雅,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卫云熙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害羞得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只不好意思地小声回道:“没事的,都怪我自己走路不看路。”说完她侧身准备走开,这时男子再次看口:“不知道小姐尊姓大名,可否认识一下?”
大街上贸然问一个姑娘的姓名,意图可不要太明显,倘若是不知礼数的浪荡子,卫云熙肯定会臭骂他一顿,可面前这位,一听就知道是有教养的人,因此她非但一点没生气,还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看看对方到底长何模样。
在此之前,在卫云熙的认知里,天底下最帅的男子莫过于准姐夫李浔,可是打这一刻起,她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抬眸瞬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穿着暗花纹白色长衫的英俊男子,约摸十九、二十岁之间,人如其声,眉宇之间尽显温文尔雅。男子一侧嘴角勾起,眼眸中带着浓浓的笑意,正朝揖礼。
“小姐,我叫温青严。”声音温和如玉。
卫云熙看得有些失神,听对方自报家门,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赶忙收回视线,涨红了脸回道:“你好!我叫卫云熙。”
对方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很微妙,卫云熙不知道这人的心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当她再次抬头时,视线和对方撞了个正着,两人彼此相望,刚才还混乱繁华的街市霎时变得安静。他们不像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倒像是久别重逢后的朋友,温馨而惬意。
相距不过咫尺,她看到温青严喉结动了一下。“不知道小姐和布政司右参议卫其道卫大人是什么关系,毕竟成都府姓卫的人不多?”
“你是?”卫云初没想到温青严竟然认识卫其道,当即被惊得目瞪口呆,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自然些。“怎么,难道公子认识家父?”
对方闻言同样大吃一惊:“这么说你是卫府上的千金小姐?”
温青严抖了一下衣袖,继续道:“哈哈,看来真是太巧合了。我之所以认识卫大人,是因为他和我父亲在同一个衙门里头做事。卫大人曾多次到我家做客,特别熟悉,刚听说小姐也姓卫,于是心中好奇便有此一问,没想到真的是。”
像卫云熙这种大家闺秀,对衙门里头的事向来不太关注,卫其道更是鲜有提及,只是听母亲沈时秀时不时提到父亲顶头上司,布政使温大人什么的。大意是说让卫其道主动和这位温大人搞好关系,将来有望接任布政使一职。
不知道面前这位温姓公子是否和布政使有关,于是问道:“同一个衙门?你是说布政使温大人?”
温青严点头:“是的,家父是现任布政使温有良,我是温家的三公子。”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互相感叹了一番缘分的奇妙。像这种父辈虽同在一个衙门为官,小一辈之间却互不认识的情况非常常见,但街上邂逅,属实是难得的缘分。
温青严看了看周围,见卫云熙只有一个人,于是问道:“卫小姐独自出来,形色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其实卫云熙今天是偷偷跑出来找卫云初的,因为沈时秀早有交代,不让姐妹们再见卫云初,因害怕被母亲知道,她出门的时候故意没有带丫鬟。
看来温青严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一眼便知道她肯定有事,于是只好实话实说:“我到街上来找堂妹,有点急事找她?”
“如果云熙小姐答应,我这就派人帮你寻找。”温青严摆了一下手,两名随从一左一右立时出现在身侧。
第一次见面,卫云熙那好意思麻烦别人,赶忙拒绝了温青严的好意:“姐妹间一点小事,不劳温公子费心。”
两人寒暄了几句,正要分别的时候,卫云蔷带着两名家丁走了过来,见到卫云熙跟陌生公子在一起,又气又恼地道:“你一个人跑出来逛街,娘得知以后焦急万分,让我来找你。”
卫云蔷眼神不屑地看了温青严一眼,问道:“这位公子是?”
“在下温……”
温青严话还没说完,卫云蔷把头撇向一边,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卫云熙见状拉她到一旁解释,得知此人是布政使大人家的公子,卫云蔷态度大变样,主动上前搭话:“原来是温公子,真是有缘!”
三人闲聊了几句便分开。母亲派人来找,卫云熙也不好再提找卫云初的事,只得同姐姐一同回家。
回家路上,卫云蔷问:“我看这个温青严对你有意思,你们俩不会早就认识,这次特地跑出来约会的吧,不然怎么这么巧?”
即使卫云蔷不提醒,卫云熙也看出来温青严对自己有好感,更重要的是,她对这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印象同样不错。但是在姐姐面前又不好直接袒露心声,于是照实说,自己来街上找卫云初刚好碰上的。
卫云蔷一听卫云初三个字,立马变了脸色,嘟囔道:“亏家里人这么担心你,合着你跑出来就是为了找她,她把我们家搅合得鸡犬不宁你又不是不知道。”
“云初就要搬走了,我们也不必如此绝情,对她不管不问吧,毕竟她是我们的堂妹。我担心她一个人住的地方有没有安排好,需不需要帮忙之类的。”无论别人怎么做怎么想,就卫云熙自己而言,她对这位堂妹是心中有愧的,因为她深知是家里人有错在先。
卫云蔷不以为然,讥讽道:“搬走了更好,眼不见心不烦,我看她一个人在外面能呆多久?”
小南街,一栋两层小楼门前,卫云手里拿着房契打量着属于她自己的房子,心里感慨万千,在她不屑的努力下,终于有了一个家。从此,她再也不用忍受别人的白眼,彻底结束心酸无奈的寄人篱下生活。
买房子和置办家具一共花费越一百两银子,余下的钱也足够她维持好长一段时间的生活了,她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全和踏实。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甚是热闹,这个位置,将来开一家店铺再适合不过了。
杨桥月站在她身旁,见她一副所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云初妹妹,恭喜你乔迁新居了,现在一切都妥当了,只等你把东西搬过来便可入住了。”
“是啊,现在是中午,搬过来完全来得及。”卫云初看着大门上方门牌的位置空空荡荡的,于是想起个独特的名字裱好了挂上去,这样好记有好玩,于是问杨桥月,“姐姐觉得给这栋小楼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杨桥月点了点额头,一本正经地道:“我们的茶馆叫‘青茗轩’,要不叫‘明月楼’怎么样?”
“这可不行,不知道的看了这名字,还以为是干什么不正当的营生的呢!”
二人笑得前仰后合。因小南街位于江畔,卫云初最终决定起名“江月小畔”。
卫云初回到卫府的时已到未时,她特地雇了一辆马车,并加了些钱让车夫顺便把箱子直接搬到车上,这样就省了不少时间和力气。
正在他们将所有东西都装上马车时,堂姐卫云熙匆匆赶了过来,她拉住卫云熙的手问道:“云初妹妹你真的要搬走么?早些时候我听说了到街上去找过你们,但是没找到。”
卫云初笑着道:“谢谢堂姐挂念,但是这次是真的要搬出去了,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不主动搬走,不出多少时日,怕是要别撵走了。”
“我在这个家里也没多少决定权,眼看妹妹的遭遇,很多时候我是爱莫能助。”卫云熙眼含不舍,叹了口气,“住处都找好了吗?你说个地址,方便以后去找你玩。”
这次搬走,卫云初下定决心要和卫家人断绝关系,她恨透了这里的一切,因此她不想让卫家人知道自己的地址。但是二堂姐卫云熙和大堂嫂今婳是个例外,她们不仅多次为自己说话,而且一直是真心实意地待她。
她紧紧地握着卫云熙的手,连说了好些感激的话,最后把地址告诉了她:“以后堂姐要是想来看我,就到小南街的江月小畔来找我,但是,除了大嫂今婳,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
卫云熙伤感落下泪来:“我理解你的感受,你般到这么远的地方,就是不想和我们家的人有任何牵连,因此我绝不会随便说出去的,你放心。”
卫云初坐在马车上,看着她生活了两个多月的宅院在视线中越变越小,看着卫云熙的身影逐渐消失,她第一次落下泪来。这一次,她真的要告别了,告别这个给了她无数伤痛的地方,结束一段刻骨铭心的生活,去往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生。
佟晚看出她的心思,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安抚道:“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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