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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棋逢对手

天还没亮,谢逸从睡梦中被叫醒,他家表弟非要他立刻赶去城楼。年轻人到底身体好,通宵寻欢作乐,也不用补个觉,还来祸害老人家,谢逸满心怨气地爬上城墙,恨不得在这倒头就睡。

城楼原本陈设极简陋,王充让人搬了一堆东西上来,布置得五脏俱全,让人很难相信这竟是御敌前线。“顾子秀担心得不行,我看你这日子过得倒挺不错。”谢逸检视一圈,点评道,“这地方选得好,居高声自远,有点动静顺着风全城都听得到,再抬头一望,但见窗影蹁跹摇曳,令人心驰神往浮想联翩呀!难怪都说王二将军真风流呢,兵临城下了,还给金陵百姓看活春宫。”他瞎扯得正起劲,却注意到王充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脸红上了?”

王充干笑两声掩饰尴尬,“我知道表兄嘴上一向轻佻,但若亲友有事相托,从来都是最妥帖可靠的。”

谢逸顿感不妙,“怎么突然良心发现夸起我来?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王充便引他进了卧内,床榻上赫然昏睡着一绝色佳人,谢逸瞪大眼,饶是他见多识广,亦不曾见过此等姿貌,“且之,你倒是真没把我当外人。”

王充语气平静,话如惊雷,“这是陛下。”

仿若万千列缺霹雳炸响,使黑夜亮如白昼,一片豁然开朗。无怪乎王充甘心做忠臣蹚浑水,自从考了武举就隐隐约约透着不对劲,会武宴回来便失魂落魄,原来三魂七魄都被小皇帝勾走了!眼下天子却在此昏睡不醒,方才王充走路又不大利索,多半是昨夜纵欲太甚,唇上还有伤口,定是陛下贞烈抵死反抗所致,各项线索彼此印证,其中原委不言自明!谢逸不禁大惊失色,“王且之你竟敢□□陛下!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现在和你割袍断义还来得及吗?”

王充失笑,“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割袍有什么用?”他望向床上的人,语气复又温柔起来,“情势所迫,我暂且打晕了他,帮他换了身平民装束。如今天下兵马,一半响应葛沌,一半袖手旁观,孤城无援,金陵城里想卖主求荣的人恐怕不在少数。”他从前在岳梁,虽指望不上葛勇,至少不用担心他背后捅刀,而今几乎算得上是与天下为敌,除了千里之外的岳梁兵别无援军,连他都觉希望极渺茫,早怀必死之志,撑一天算一天而已。宫里宫外甚至军营中,皆不乏要逃离沉船为自己打算的老成谋身之徒,正觊觎宋璟项上人头。“哥哥,别人我信不过,只能拜托你。看住他,别让他做傻事。若我战败城破,带他逃出去,去找谭守一。”

王充叫他哥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回都让谢逸一身鸡皮疙瘩,又没法不答应。他叹口气,道,“横竖劝不动你,我便不多费口舌了。像你贪酒好色之辈,为美人战死,也算死得其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旁人若这样得被骂荒唐色鬼红颜祸水,你好歹还能混个忠臣的名声,连我也跟着沾光。”

王充默不作声,忽地想起宋璟昨夜那句做鬼也欢喜,只觉心尖一颤,仿佛微风吹皱春水,惊动蝴蝶振翼,泛起痛彻心扉的甜蜜,如以血为朱砂作丹青,落笔皆遗恨,却又凄美绝伦。

他何其有幸,此生得与宋璟相识相爱,但恨无缘相守。

王充从来不信神佛,不信来世,此时却也盼望真有他生。诚知依佛之教,他杀孽甚重,当入地狱,受烈火焚烧万般痛苦,亦宁可信其有,惟愿经历无数轮回,熬过种种苦难报应,或许千万年之后,终能有一刻重逢。

是日,葛沌大举攻城。守军早有准备,于城外挖掘护城壕,设下拒马桩,弓箭手伏于羊马垣后,以强弓劲弩迎敌。王充亦出城督战,身先士卒,亲自射杀叛军将官七人,步卒不可胜数。

守军恃城防工事地利之险,兼上下一心人和之势,终日坚守阵地不退,入夜则军民协力抢修工事加固城墙。葛沌军强攻两日未果,便倾巢而出,分兵多路,同时对各个城门发起进攻。

其中最精锐一支队伍由葛义统领。葛义为葛浑族侄,少而任侠,力能举鼎,剑术卓群,葛家子弟不少尸位素餐之辈,此人却堪称骁勇,有实打实军功。若说葛家有谁算得青年才俊,也只有这位了。葛浑在世时曾言,“此吾家千里驹也。”

葛沌人多势众,守军兵力本就居于劣势,多处受敌,不得不分兵应战,难免守备薄弱,渐露弱点。黄昏,葛义率军突入西门,王充领兵回救,双方纵马近战,惨烈搏杀,死伤甚众。

葛义深知擒贼擒王的道理,金陵士卒惟将军令是从,肯为将军用命,所以坚守至今,王充若死,守军自然望风而降。况且他自谓有武状元之才,可惜早早被授了官,不及参加武举,久闻王二将军盛名,早欲与这位探花郎一较高下。一旦望见王充踪迹,便直奔他杀去。

葛义使剑,王充用枪,皆是年少习武天赋异禀,乍一相遇,棋逢对手,竟颇生惺惺相惜之感。几回合下来,葛义未曾占到什么便宜,但也并不落下风。

他虽为葛浑族人,却算得上热血青年,常渴望北抗燕军,恢复国土,但恨囿于朝廷国策,壮志难伸。昔日葛勇挂帅出征守梁郡,他眼馋得不得了,可惜身为旁支宗亲,轮不上这多年一遇的机会。若那时葛浑派他去,他早该结识王充,大概会成为朋友。

如果他不是葛家人,他们可以成为多么意气相投的挚友啊。

“王将军,”葛义喊道,“大势已去了,纵然你能再坚持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又有什么差别?你是真正的将才,不该枉死在此,要为国捐躯,血当流在北伐的战场上。王将军,我盼望有一日能与你共抗燕军,衷心不愿自相残杀。”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王充亦不无动容,“葛将军有北伐克复之志,殊为难得,可惜葛沌懦弱无能,不敢与燕国为敌。葛将军既有心报国,何不弃暗投明,共襄圣主?”

葛义心知他对葛沌的评价不无道理,然而他既为葛家子弟,别无选择,惟有长叹,“陛下难道不是懦弱之辈?王将军固然宁可相信人主无辜,一切皆为丞相误,其实丞相不过是为陛下承担骂名,是陛下过河拆桥反复无常,冤杀忠臣!王将军,人君如此,不值得你效死尽忠。只怕将军城破身死之后,陛下便会将冤杀丞相的罪名也推到将军身上,届时人主依旧无辜,诸事皆为将军误,身败名裂,处境与丞相何异?只是没人会为将军讨还公道罢了。”

葛义平素并非啰嗦拖沓之人,实在不愿与王充走到你死我活一步,才苦劝不止。将遇良才,本该是生平一大快意事,他头一次遇见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如遇知音,虽有快意,更多却是唏嘘。他看出王充连日苦战,状态并不好,若再打下去,他有把握获胜——可他真不想杀王充,更想等战事平定以后,待王充休养好,两人痛痛快快切磋一场。

周围士卒仍在血战,他们却在这作谁也无法说服对方的口舌之辩,王充虽觉遗憾,却知再谈也无益,“葛将军,多谢你好意。然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你我各为其主,不必多言了。”他忽然笑起来,“再聊下去,只怕葛沌要怪将军作战不力贻误战机。”

葛义心中喟叹惋惜,提剑上前,这次他使出十二成力,但欲速战速决,在葛义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王充体力渐不能支,且战且退。

葛义敏锐察觉他招式中一瞬破绽,举剑前刺,王充竟不躲不避,反倒提枪迎面冲上来。

电光火石之间,葛义猛地意识到,这是要与他同归于尽!不假思索,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葛义慌忙变招,试图去格挡王充这一枪。

高手对决,胜负从来只在一念之间。

枪出于背,葛义低下头,望见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

他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血却从喉中涌出,不得言语。

马革裹尸,平生所愿,但这并不是他为自己规划的结局。该在抗燕的战场上,该在亲手杀过北虏之后,不该在京城,不该倒在无谓的内斗里,他不惧死,但不该是现在。

城门被关上,主将已殒命,葛义带进来的精兵,而今成了瓮中之鳖,除了少数奋战至死,其余皆束手就擒。葛沌知今日破城不可为,乃命鸣金收兵。

王充让人收殓葛义尸体,士卒正要将尸身抬走时,王充忽然下马来,伸手抚过逝者面庞,为他合上双眼。

翻身上马,往营帐中去。直到终于入了帐中,王充再也支撑不住。方才葛义一剑已砍穿盔甲,刺入胸膛,只是,他绝不能在士卒面前倒下。

陷入昏迷之前,他仿佛听见宋璟的声音。他知道这只是临死前自欺的幻觉,亦觉好笑,戍边时一年多不曾见到宋璟,如今才三日不见,便开始想念伊人笑貌。

他早遣人去知会谢逸,先前相托之事,已到了实行的时候。这大概是小皇帝人生第一次真正离开金陵城,想来也可怜,快二十年只能闷在一个地方,本来就该出去走走。未曾与贩夫走卒聊过生计艰难,未曾于清晨日暮踏过沃野桑田,所谓天下便只是纸上空名两字,毫无意义。

阿柳,原谅我替你做了决定,离开这座黄金笼罢。去看看长河落日晚霞漫天,去看看镜湖清波月映孤帆,去看看双飞雁影**青山,听一听茅店鸡声卖花歌叫,尝一尝油香面脆鱼羹稻饭……

好河山,本想同你一道看。

但没关系,你还那样年轻,未来还有无数金色的日子等着你。当然,你一定会遇到许多有趣、可爱又爱着你的人,那时你便会发觉,失去了谁都没关系,生活仍将日日向前,时间是最温柔的情人,可以抚平所有表面狰狞可怖无法承受的伤口,像你留在我颈上那道划痕,看似致命,不多久便痊愈无迹。整个广袤鲜活的世界将向你敞开,肆意流淌的勃勃生机足够淹没死亡漆深的阴影。到那时,往事已矣,你也许不再会想起我,也许偶尔想起来,清明时节洒一壶酒,却不必落泪。

有一天,你会遇见的,有幸与你相爱,与你厮守那个人,会以全部爱恋倾托于你,义无反顾毫无保留回应你的真心。

为了这一切,得尽量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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