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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臣要告发——

路过坚牢外的那片空地时,傅丛的脚步稍微顿了顿。月光洒落,犹如一地清雪,显出与诏狱不大协调的浪漫情调来。

他有来由地回忆起,那日宋璟同葛元君的大婚仪上,衣冠衮衮,满目琳琅,从那种繁华盛大的宴席中再回到诏狱,显得此地格外凄凉可怖,倒使他感到神清气爽。

他便是在这里提审王充。布料单薄,有些粘在伤口上,有几片破烂布条同翻出的血肉混在一起,单衣掩不住底下的淤青与殷红,却衬得那伤痕更触目惊心。传闻中风流独步秦淮的王二公子,只勉强剩个人形,哪还有半点风流影子?

一眼望去,全身上下简直找不出几处完好地方。唯独避开了那张俊脸,只溅上几道血痕,更添了些凛然不驯的英雄气。

他忍不住对临沧侯家的这位小公子高看几分,本以为这种勋贵子弟,养尊处优,挨几顿毒打就得哭爹喊娘,没想到秦淮河畔温柔乡里,还能泡出这样的硬骨头——他真有些想念王充了,现下这一大帮子人,还没怎么动手就什么都招了,顺利得没劲。

为王充专门准备的那副重枷,后来也就再没派上过用场,至今闲放在仓库里。没骨气的,刚进诏狱就吓得腿软,有点骨气的,杖刑招呼下来骨气便跟骨头一起断了,也用不上旁的刑具。真碰上铁骨铮铮的——那就不必手下留情,着实打,一回杖刑下来,骨气兴许还在,命却已经丢了,自然也不必再上重枷。

不过他始终觉得那副木枷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将来总有用得着它的一天——也许仍旧要用在同一个人身上。

勾结齐询,里通外国,养寇自重……木枷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大概也不会太遥远。

傅丛不禁在心底发出无声的怪笑,快步向书房走去。皇帝正在等他。

宋璟特意叮嘱不必通传,莫要打扰傅大人办公,他可以等。但在诏狱讨生活的人更懂事些,晓得偷偷向傅丛禀报。

傅丛稍稍磨蹭了一会儿,免得皇帝生疑——他很乐意尽量维护住少年天子“一切皆在掌握”的天真幻想。

皇帝深夜前来,当然是不愿意旁人知道。这种见不得光、见不得人的密切合作,总是让傅丛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满足与安慰。

进了屋,他演出克制的惊讶。皇帝正在翻案卷,见他进门,一点也不做贼心虚,只向他微微点头,“傅大人,辛苦。”搁下案卷,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衣袖上沾了血。”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褒贬。

“刚刚去探望袁老侯爷,老侯爷拽着臣的袖子,喊冤。”傅丛微笑。

“傅大人觉得,他冤枉么?”

傅丛笑容幅度不变,“冤不冤枉,皆在于陛下圣裁。”

“朕以为他冤枉。”宋璟站起身,“他的儿子袁垒忠直勇烈,坚守金陵,为叛军所害,是平叛的大功臣——也保住了袁氏一门的前程。与叛军有杀子之仇,在本朝又富贵无忧,他没有谋反的理由。”

傅丛仍旧是笑,“陛下圣明。袁老侯爷的确冤枉。”

现在一清二楚了,宋璟是等着他当这个恶人,将脏活全做完了,再适时地出现,播撒皇恩浩荡:皇帝修佛,眼里看不得血,心善得很。先前拔出萝卜带出泥攀扯那么多人,都是傅丛这个狼心狗肺的自作主张,幸好陛下及时发觉,大家的命都是陛下保全的啊!

宋璟的目光顿在那残缺的血手印上,微微皱眉,“傅大人,朕用你,不是为了听屈打成招。”他的语气始终平静如深潭,“也不是为了让你做朕的回音壁。你交来的供词,朕都看了。”

傅丛眉头一挑,那么高一摞,看得还挺快。

“真的假的都交代了,往后不必再用刑,都是身娇肉贵的,千万别出人命。”

“陛下放心,”傅丛笑道,“宁死不屈的在太安年间便死了,这帮葛浑旧党,宁可冤死别人,绝不舍得自己多挨两板子。臣这次委实还没怎么用刑,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倒出来了。”

他自己也是没骨气的人,说起来却毫不羞愧。

宋璟轻轻叹口气,“外头都说,这次抓的人太多了些,怀疑是傅大人借着这机会,要将从前的同僚赶尽杀绝,怕他们捅出些陈年旧事,牵扯到傅大人。朕知道傅大人是出于公心,可世人怎么想,朕也管不了。”

一段话拐来绕去,既敲打他莫要太过分,又提醒他扛下恶名。

傅丛心领神会,笑道,“臣不过陛下的一把刀,世人怎么想,刀怎么会在乎?”他抬起袖子,“刀本应沾血,从未听说有刀要将自己身上的血洗净的。”

帮主上做脏活,替主上挨脏水,分内之事嘛。

皇帝宅心仁厚这块牌匾可不能磕了碰了,还要流传后世流芳百代呢,宋璟将来的庙号多半是“仁宗”,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宋璟盖棺定论那一天。

思及皇帝辛苦维护的好名声,傅丛心里忽然转过另一个人。

“还有一事,陛下厚赏熊应晦,朝野颇有微词。”

宋璟也许不会杀熊应晦,这点他早有预想,但给一个出卖生父的人赐姓为宋,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会儿倒不在乎世人怎么想的了?当了一辈子孝子,太后那样还捏着鼻子演天生纯孝,难道这块牌匾不要了?

“‘微词’,傅大人说话真客气。”宋璟道,“程公指着鼻子骂了朕一通,不过朕已经说服他,傅大人不必忧心。”

“臣忧心的是圣誉有损。”

名声,当然是为了名声。纵然是最集权独断的皇帝,也不能不顾虑世人议论,身后声名——那是皇权最后的制约。

皇帝早就可以将葛浑旧党赶尽杀绝,换一批新人。依靠武装力量突然发难,将信不过的屠戮殆尽,把政权牢牢握在手里,高枕无忧。譬如从前的河阴之变甘露之变,朝臣空有嘴皮子功夫,遇上舞刀弄枪的,毫无反抗能力。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高官厚禄甜言蜜语好生哄着,耐着性子等他们造反,不过为了名声。

要让天下人晓得,要在史书上记下,皇帝仁至义尽,是这些乱臣贼子不识好歹,自取灭亡。绝对的权力与仁善的名声,这两样不可兼得的东西,他都想要。

“傅大人,宋应晦背弃父亲,是为了朕。为朕做事的人,朕不会辜负他们,不论朝野纷纭。为了自己的名声牺牲忠臣,名声再好,也是昏庸无德之君。”宋璟望向他,“傅大人——更与旁人不同。朕视傅大人,犹如己之一臂。”语气郑重而温柔。

当初的王二公子,就是被这种话哄得甘心去死么?

旁人是忠臣走狗,你不同,你是朕的手足骨肉。

傅丛几乎想笑出声来。小皇帝一定以为自己笼络人心的招数很高明,可到底太年轻太幼稚。糊弄糊弄熊应晦也就罢了——他当然知道宋璟为什么保下熊应晦。熊应晦背叛生父,人神共愤,为百官所不齿,清流旧党皆不能容,也再没有家族势力可倚仗,成了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孤臣。

和他这个间谍头子一样。除了依附于皇帝,别无选择。

要不古往今来皇帝都喜欢用宦官呢,先断了这人的后路,再不用为子孙后代着想,刑余之人,不被满朝文武当人看,只好全身心扑在这一位主子上,心无旁骛地当皇帝的鹰犬——还要满怀感激。

宋璟用以替代旧党的那拨寒门子弟,个个对天子的知遇之恩感恩戴德。殊不知皇帝用他们,正是看重他们出身寒微,背后没有错杂的姻亲蛛网与家族庇护,荣辱皆在天子一念之间,为皇帝一点恩典,便肯肝脑涂地冲锋在前,毫无根基,不能对皇权造成丝毫威胁——哪天宋璟要废了谁,就和杀条狗一样容易。

话说得再漂亮肉麻,傅丛也只觉得滑稽。“己之一臂”,听着多珍重。这条胳膊为他披荆斩棘,沾满血腥,都理所应当——自家胳膊,何必客气?若一朝不幸陷入困局,当然是立刻断臂自保。

“臣斗胆问一句,”傅丛的笑容里难得透出几分真诚——这回他的笑意发自肺腑,“在陛下眼里,王二将军是功狗,还是手足?”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宋璟愣了片刻。傅丛试图从中辨别出什么,可惜小皇帝修为日深,喜怒哀乐都藏得隐蔽。

“他未必愿意作朕的手足。”短暂的沉默后,宋璟回答。

傅丛嗅到决裂的气息,竭力抑制住笑容的幅度,以免显得太幸灾乐祸,接着铿锵有力地跪下去,“陛下,臣有事启奏。”

宋璟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傅丛道,“王充在兖州,与燕国的晋王齐询私相勾结。先前,二人屏退左右,独行荒野,号称打猎,入夜方还。陛下,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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