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莲想要开口求饶,无奈下巴还是不利索,哼哼唧唧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急得直掉眼泪。
冯白氏拿手绢擦擦手,不耐烦地朝桂娘扬扬头。
桂娘马上心领神会,伸手摸着若莲的后脖颈说道:“你既然开不了口说话,那这样,要听话你就点头,想死你就摇头。我们家夫人宅心仁厚,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可要好好选。”
若莲跪在地上,冲着将军夫人一个劲的摇头,顿了顿之后,马上又拼命磕头。
若莲害怕留下来。
这个将军夫人阴晴不定的,她有预感,如果留下来,会比死更难受。
但若莲又不甘心就这样去死,多么难她都挺过来了,这一关也可以挺过去的,她对这位贵妇人还抱有一线希望。
养尊处优的将军夫人,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不识抬举。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她脚边瑟瑟发抖的人儿,轻启朱唇:“扔出去喂狗。”
话音一落,站在两旁的妇人就要上前来拖走若莲。
若莲惊恐地抱住将军夫人的大腿,她不能倒在这里,她不能现在就放弃,她咬着牙疯狂点头。
站在一旁的桂娘一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然敢扒拉主子。
桂娘仍旧低着头,抬眼瞄到将军夫人已经在发怒的边缘,眼睛转了转,站出来,伸手抓起若莲的后衣领子,一巴掌拍在若莲脸上,厉声喝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夫人能让你留下听候差遣,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将指甲掐入若莲的颈脖子,若莲雪白的肌肤立马显出了红痕。
若莲疼得泪如雨下,如小鸡啄米似的向将军夫人不停磕头。
冯白氏看着匍匐在身前,弱小又无助的若莲,通体舒畅,今天被嘲弄的郁闷消解了不少。
冯白氏朝桂娘点点头,桂娘马上懂了主子的意思,立刻安排处理若莲相关事项。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若莲按下手印的卖身契呈递给冯白氏,同时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冯白氏斜眼看了跪在地上的若莲一眼,冷不丁地笑了一声:“那就更懂得伺候人了。”
说罢,吩咐了桂娘几句就回屋歇着了。
若莲心里很不安。
她留在将军府已经五天的时间,每天除了喝中药、吃饭,就是沐浴、睡觉。
一日三次定时定点喝药,喝完药约一盏茶的时间,丫头们会送上菜肴,菜式丰富程度是若莲前所未见的。
在颠沛流离了这么久之后,这突然的幸福,让若莲不敢触碰,她怕有难以承受的代价。
做牛做马,洗衣拖地她什么都可以做,但明显将军夫人不需要她做这些。
若莲在下人们的态度中,隐隐觉察了将军夫人留她下来的用意,但她现在根本见不到将军夫人,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去找了桂娘。
桂娘在若莲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虽不至于热情友好,但也不会随便动手打骂了。
那天送若莲回院子的时候,桂娘寻找机会还跟若莲解释,做下人都是听主子的,她打她的那几下,让若莲别往心里去。
若莲自然的是懂的,现在她在府中能够说话的人,也就只有桂娘了。
桂娘今天心情好,刚刚将军夫人赏了她一大锭银子。
此刻她正坐在自己的房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吧唧着嘴给若莲做思想工作:
“你要找的那个厨娘我知道,年前就扔下儿子,跟个外面的野汉子跑了。喏,现在那孩子跟着他祖母过活,每天不是饥一顿就是更饥一顿,都瘦成条了。”
“啧啧,那厨娘子看不出来啊,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性格大大咧咧,嗓门还特别大,没想到勾引男人倒还挺有本事,一个接一个的换,没停过,啊呸——”
随着这一声,桂娘吐了吐瓜子儿,拿绢子抹抹嘴,继续跟若莲说道:“至于你说你已经有未婚夫啦,要为未婚夫请愿啦,为父亲伸冤啦......”
桂娘翻了翻白眼,瘪着嘴角道:“我劝你啊,都别想了,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嘶——哦,对,叫白日做梦!”
桂娘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堂堂将军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别嫌我说话难听,这里啊,根本就没你说话的份儿。”
“劝你啊早死了这条心吧,第一,你卖身契一签,就已经是将军府的人了,主子让你干嘛就得干嘛。这第二嘛,且不说你要救的是未婚夫,就算是你亲亲相公也没用。第三,流放就是死刑的代名词。去守边的罪民,在打仗的时候,会被当做诱饵或者是杀敌的前锋,有去无回咯。”
若莲脸色苍白,桂娘瞄了她一眼,摇摇头,转身又抓了一把瓜子,像是没见到若莲白着的脸,接着说:
“要不是我们少爷英勇善战,带兵镇守北疆,敌人早就踏进通州城了。现在两国大战,你未婚夫这些罪民的命算什么,让他们当诱饵,起码还能对国家发挥点作用。如果打败不了敌人,不要说罪民,连公主都还要赔给人家做妾呢,哼,罪民算什么。”
“你就忘了你那什么劳什子的未婚夫吧。进了将军府的门,就是将军府的人,将军府的人,都要听将军和将军夫人的话,这才叫做识时务。”
桂娘兴致勃勃地说了这么多,见若莲一声不吭闷葫芦似的杵在那里,渐渐没了耐心:“哎,教导你这么多,你真得感谢我,我真是个好人!哦,对了还有,”桂娘摊摊手,“你连你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都不清楚,谁打死的都拿不出证据,还想告倒官府的人。我说小姑娘,你也太天真了吧,我好久没见到这么天真无邪的人了。”
说完把瓜子壳儿扔在地上,在若莲的衣服袖子上擦擦手,一抹嘴,总结道:“总之,你就死心吧,签了将军府的卖身契,死活都是出不去了。”
若莲听了这么多,心一直往下沉,忍着下巴的疼,小声地问:“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府上很缺丫头么?”
桂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哈哈大笑:“哈!天真——堂堂将军府,会缺丫头使么?哪个丫头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有人伺候喝药?”
说完,上下打量着若莲:“啧啧,你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到底要做什么,你还看不出来么。”
见若莲睁着大眼睛,桂娘还是把话说白了:“我给你指条明路吧。我劝你啊,还是趁年轻,伺候好主子才是个正理儿,什么劳什子伸冤什么马老爷县太爷弄权,处理这些个人,还不都是咱们老爷一句话的事情。”
若莲呆呆地望着屋顶不说话,桂娘从屋里拿了一盘新的瓜子坐下,继续说:“你也是碰着我桂娘人好,发善心点拨点拨你,我再跟你说白点吧。把你养在府里,好衣好药的供着你,让你好吃好喝的享受着,你以为白吃白给的?这世道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老爷这两天就要回府了,到时候会安排你到老爷身边伺候,这机会可是很难得的,以前有很多人想要这个机会,都被夫人拿下了。你可得掂量着点儿,要是伺候的好,得了老爷的青睐,你往后才真真有好日子呢。”
桂娘斜着眼觑了觑静默不语的若莲,高挑着眉扔下一句“不知好歹”,就扭着腰回屋了。
不知道站着想了多久,若莲慢慢挪回到自己的房中,双手紧紧地抓着手臂,蜷缩在墙角,心里很不是滋味,脑中乱作一团。
不能死,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再艰难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放弃呢。付生还不知生死,爹爹的仇还没有报,娘亲受的苦不能白受,绝对不能放弃!
喜娘说过,她还很年轻,一切都有可能,她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呢,一定要活着!
大将军,这个官应该很大吧?既然是大官,那应该是明事理的人吧,他一定可以帮忙的!
拽着这一点盼望和念想,若莲心里好受了一些,反而隐隐期盼着大将军早日归来。
接下来的日子,若莲不断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休息。
年轻的生命一旦有好的待遇便会显现出朝气蓬勃的样子。
若莲吃饱穿暖且早睡早起了几天,脸色就开始变得红润起来。身上该长肉的地方也慢慢开始生长,不再是一副风吹就倒,瘦骨如柴的寒碜相了。
几日之后,将军府一阵忙碌,大将军要回府了。
当朝护国大将军冯康,祖上曾是建国功臣,代代以守家卫国为己任,确实是出了不少忠臣良将。但传到冯康父亲这一代,就已经家道中落,等到冯康时,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就剩老母亲冯裴氏与唯一的亲妹妹相依为命,后来妹妹嫁入宫廷,境遇才慢慢改善,如今入宫的妹妹已贵为贤妃。
冯康虽然已年过五旬,但仍精神矍铄,勇猛干练。这次去参加围猎,龙精虎猛地端掉了一个熊窝,猎捕了一头熊崽子回来,高兴地不得了。归来当晚便大宴宾客,门庭若市,引路人侧目。
其实冯康早已卸任军职,到场的宾客都是看在他的儿子——镇北将军冯远的面子上前来巴结的。
冯康本人算不上什么英雄,年轻时候靠着妹妹嫁入宫中,恢复了祖上官职。陪着几个老王爷上了几次小战场,运气不错,都打了胜仗,再由妹妹的枕头风一吹,冯康就摇身一变,成了护国大将军,不仅承袭了祖上爵位,更是重新繁荣了冯氏一族子孙。
不过这人的福气呢——借用说书人的一句词——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冯康除了有一个好妹妹重振祖业,还生了个好儿子冯远光宗耀祖。
冯远自小便熟读兵法,15岁起就开始随军出征,22岁开始统领军队,军纪严明,排兵布阵犹如天将,30岁已经成为名镇一方的“镇北王”。如今的北疆就像是他打下的“小王国”,北疆之人只知镇北将军,而不知国中之主。
要说冯康有个争气的好妹妹,还有这么个优秀的儿子已经很幸运了,偏偏他这个人很努力,年过四十的时候得了一个女儿,单名一个蔷字。冯蔷如今年仅14岁,天生丽质,貌美如花,才情高雅,已被全国青年才俊、王侯贵子们,推举为国中第一佳人。
冯康大老爷现在名利双收,儿女双全,无忧无虑,无病无灾,他的人生除了享乐,还能有什么追求?所以,丝竹之乐,伶人之音在将军府日日不绝。
宾客们都了解这位大将军爱玩爱闹,但将军里目前也就只有一位夫人和一位如夫人而已,并不是大将军洁身自好,传闻是因为将军夫人冯白氏。冯白氏是镇北将军冯远和冯蔷的生身母亲,但为人善妒御夫有术,冯康大将军也不计较,夫人弄走一个他就接来一个。大家也会看风使舵,碍着将军夫人的威势只能偷偷地送人,但从没成功过。
几年前这位冯大老爷将不知哪条街上的寡妇红荷纳入府中,成了唯一一个妾室,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弄走的女人。将军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她虽然不期望冯康对她爱如往昔,但她不能忍受别的女人给自己相公生孩子!这么风流这么努力的冯老爷,这几十年只有嫡出的大公子和大小姐,大家想想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二夫人红荷才20岁出头,天天在冯康大老爷身边搔首弄姿,冯大老爷老当益壮,也愿意在她身上折腾,再添个把孩子,是迟早的事。
所以,当将军夫人看到若莲楚楚可怜地在地上求饶的时候,一个想法不自觉地跳入脑海,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像若莲这样的女子,他应该会很喜欢吧。尤其是当验身的婆子告诉她,若莲已通晓人事,但不知发生过什么伤得很重,影响到以后生育的时候,她认为若莲简直就是老天给她送上门对付红荷的——武器。
一个没有背景,命捏在她的手里,不能生孩子,还长得很狐媚的弱女子,完全有资本把红荷挤下去,而且解决起来比那个红荷轻松许多。
于是,冯康回府的第二天,若莲就被送到了冯康的床边,近身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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