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客寒这段时间就是常进宫给李天清帮忙,李天清心里也门清,如果不是他把千无暄留在宫里给丰烨当太傅,怕是李客寒也不会常常进宫。
忙累了他就去端芳殿溜一圈,给千无暄和皇侄子侄女们带些吃的,让他们休息会儿,他走之后千无暄就继续带着他们边玩边学,李客寒听着端芳殿里嬉笑怒骂的声音,皇兄知道他的孩子们都是这样读书的,怕是要气死了。
不过他忙的时候也会好几天都不会去端芳殿,没人烦他,千无暄倒是乐得自在。
“今天下学后你们好好温习,明天不用来尚书房了,放三天假。”
小朋友们欢呼雀跃了起来,李丰烨想着明天见不到千叔叔反而有些不开心问道:“为什么啊?”
千无暄刮了下他的鼻子说道:“七夕节啊,明天你父皇要宴请贵客。”
“那你来吗?”
“我没个一官半职的,来不了,你好好过节,有烟花看,等过了七夕我们再玩。”千无暄对这孩子的语气格外柔软。
“可是,太傅们都说你是将军,也是太傅啊?”李丰烨好奇地问道。
“都是挂名的。”千无暄将书都合上放到书架上,看到宫女来接李丰烨给他道了别说几天后见,拿起扇子往宫外走去。
他拿着令牌畅通无阻,来到宫门外伸了个懒腰,这次进宫好几天没出来了,总觉得里边压抑的很,不如外面自由。
白昀星河去了南疆,欧阳衡也回了边关,沈少晤为了带沈碧芊散心,全家一起去了奉兴巡视当地农务,李客寒在宫里和李天清安排七夕宴会之事,竟只剩自己一人。
七夕的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扎起了花灯,他慢悠悠地闲逛去了西坊市,那里的棠华曦朝楼也点起了灯。李晏本想拆了它,章士通上书说建造棠化曦朝楼时就耗费奢靡,如若拆除又要劳民伤财,不如就这么留在那,让平民百姓也可以进去游玩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李天清思索再三,通过了章士通的提案,将棠化曦朝楼里珍贵的文物搬了出来,改成了供百姓吃喝游玩的场所。饼命令工部要在七夕前完工,正式开放。
千无暄听说后便一直想去看看,奈何这几天一直在皇宫,这几天刚好休沐出来逛逛。
老远就能看到远处的棠华曦朝楼灯火通明,他来到西坊市,抬头看着高楼没注意有个人往后退撞到了他,还伸手扶了下前边的人,站定后才发现是章士通。
“章大人!?”
“千将军好久不见。”章士通站定行了个万福礼寒暄道。
“您怎么在这?”
“来看看工部干的怎么样了,明天晚上正式开放。”
“是吗,我一定来捧场。”
“你怕是来不了了。”章士通遗憾地笑道。
“为何?”
“听礼部的人说,他们拟了宴请名单,上边没你的名字交上去给皇上看了,靖王把你的名字加上去了。”
“……”他就不能图个清静,不过也确实好几天没见过李客寒了,听说前两天东丽国来了使者凭吊太上皇,李天清才要办七夕宴会款待他们。
“再说吧。”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找个地方喝酒,把自己灌醉就有理由不去了,现在李客寒抓他抓得紧,上次和欧阳衡喝酒被抓住,李客寒将从苏神医那学来的针灸扎在他脖子上好几回,改变了他的味觉,喝的酒全是醋味。
他摇了摇头,拒绝回忆醋味的酒,他找了个最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企图逃过李客寒抓他入宫。他找了个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听竹轩。
他自然是偷溜进去的,没人发现,除了趴在草丛里喂兔子的靖未,他本是想收集点望月砂,抱着兔子一抬头看到了一个身影闪进了听竹轩,看身影应该是千无暄,他刚想上前查看,靖子便叫她去帮忙,他就先搁置了。
第二天中午,她晒完望月砂,到前院听靖寅他们聊天,说是从昨天下午开始靖王到处找千公子找不到,整个京城快翻过来了,她上前疑惑道:“在听竹轩啊,靖王不知道吗?”
几个人同时看向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昨天我看他进了听竹轩。”
“你怎么不早说!”靖寅弹了下靖未的脑门,话音未落就从墙头翻了出去,赶紧去给靖王禀报。
“你们也没问我啊。”靖未捂着额头一脸委屈道:“靖巳姐才是负责收集情报的,你们怎么不怪她,呜呜呜——”
靖王找了很多千无暄可能去的地方,最后待在千府的祠堂里,想着他不会真的跑了吧,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可能,他等着见千向朝,怎么可能招呼不打就离开,那就是可能遇到什么事了。他在千家列宗列祖前拜了拜说道:“望长辈们显灵让我找到无暄,我定当好好待他。”
也许是祖先真的显灵,靖寅知道李客寒着急,门都没敲直接进来下跪道:“千公子找到了。”
李客寒激动地跪下磕了一个头,站起来边往外走边问道:“在哪?”
靖寅也跟着他出去说道:“听竹轩。”
李客寒停下脚步看了靖寅一眼,满是震惊。
在听竹轩卧室中,李客寒看着还在睡午觉的千无暄又气又笑,拍了下脑门,真想就这么把千无暄关起来,一辈子都别想出去,要么就拴根链子,寸步不离的跟着。他驱散心中这些变态的想法,他要真这么做,千无暄得恨他一辈子。得想办法像白昀给苏星河做得香囊和寻香蜂一样,随时能找到他,要不然真不放心。
李客寒干脆直接点了千无暄的睡穴,打横抱起放到了进宫的马车上,要是醒来好好跟他说,他也肯定愿意跟他进宫,只是找了他一天实在太累了,不想再再三拉扯。
到了马车上李客寒解开千无暄的睡穴,没一会儿马车的颠簸就把千无暄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问了句:“到哪了?”
“马上到皇宫。”
“到了叫我。”
“好。”
“……”千无暄猛然惊醒,从枕着李客寒的腿上起来,错愕地看着李客寒,李客寒看出了他下一步的动作,及时抓住了他的手腕,斩钉截铁地说道:“东丽国带来了不少清酒,你今晚可以喝个够。”
“真的?”
李客寒点了点头,也就这点小恩小惠可以打动千无暄了,千无暄做回马车上,还是有些犹豫道:“你就不该在宴请名单上加我名字。”
“不是我加的,东丽国的使者说是想见见越朝战神,皇兄这才把你的名字加上了。”
“什么劳什子的战神,都是**。”
“你就去喝酒,什么都别管。”
他挠了挠脖子,一想到宴会上的场景就有些不耐烦,说道:“我最烦这种场合,硬要跟不熟的人到处应和恭维。”
“正好星河不在,要不你办成我的护卫,你在旁边愿喝多少喝多少。”
“皇上能愿意?”
“到时候就说你身体抱恙,东丽国的使者总不能去千府找你吧。”
“行吧。”千无暄勉强答应,换上了李客寒早就准备好的护卫制服,转头看向他,这么早就准备好了,知道他不肯去,这么了解他的人可真不多。最后为了保险,让靖申给他做了简单的仪容,化了一个简单的装扮,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是本人。
“说起来这几天没见你干嘛去了?”说起看来确实好几天没看见过他了,突然少了个人烦他还怪不习惯的。
“无暄想我了?”
“没有,少了你我还怪清净的。”
李客寒有点支支吾吾地说道:“就,东丽国来了使者,太忙了。”
“……”千无暄微微歪了一下头看了眼李客寒,不明所以,他就随口问一句,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总感觉你不对劲,不可能只为了让我喝酒才非要我跟着进宫。”
“……”李客寒没回答他的问题,转头有些抗拒,千无暄也没再追问,因为他们到了皇宫里新建的大殿,专门用来接待外宾。
他听到了一阵银铃声,清脆得很,掀开马车前帘看到有不少马车一起前往宴会大殿的方向,朱红色大门上雕刻着两条黄色明亮的龙,大门上挂着的灯笼明亮的灯光照得那两条龙金子似的熠熠发光,处处显示着□□的威严。路过影壁眼前恍然开朗,大殿前方还修了一个不小的莲花池,他们在莲花池前停车下马,想要到宴会大殿必须先下马,从微辙盘转的桥上踱步过去。
踏上桥,在夏夜之中隐隐能听到池中歌声隔水寥寥,巍峨吴宫如大兽般蜇伏在前,伏灯一路,黄门宫女持灯于道。大殿前挂起了形形色色的灯笼,还有许多红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的结婚仪式。
殿内金玉帘箔,明月珠壁,幡旄光影,照耀一般,梁上的粉黄色帷帐飞飞落落间,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每个位置都放了大理石案,案上磊着各色水果和精致的点心,桌上用满满的白莲花缀着,带着皇帝对臣子期望,为官清廉。而李客寒作为王爷,身份尊贵,案几是梨花木的,桌子上点缀的一个镶金玉如意。他低头随着李客寒进宫坐定,跪坐在李客寒后边,李客寒递给了他一小壶清酒让他先喝着,自己去找趟皇兄。
“去吧去吧。”千无暄头也没抬,眼里只有酒,清酒味道清甜,但就是感觉不太像是酒,李客寒说酒度数低,多喝点也没事。他又给宫女要了不少清酒,所以直至李客寒回来之前,已经喝了有几斤清酒了。
他脸色微红,但意识还是清明的,就是眼神有点飘。
“回来了。”千无暄看向回来的人,总觉得他忧心忡忡的,问道:“你怎么了?”
李客寒盘腿坐下,漫不经心道:“没事。”
千无暄也懒得追问,坐在他身后又喝了几杯,期间有不少官员领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儿子女儿来给李客寒行礼寒暄,话里话外无外乎都是要么给李客寒介绍男子想要提拔,要么介绍女子攀上皇家亲戚好让自己平步青云。
李客寒一一婉拒。
千无暄想笑没敢笑出声,但李客寒这个闲散王爷,就不可能豢养门客,他这个便宜将军还是因为没有实权,李天清才放任两个人来往;至于介绍女子的,李客寒这个断袖,大概也是不可能了。
有人看他是李客寒的护卫,竟也上来恭维敬酒,还给他介绍女儿妹妹的,他虽喜酒,但不喜欢被人敬酒,更别说陪酒了,千无暄兴致缺缺,敷衍了几句。
章士通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这边热闹的景象笑了笑,还有官员敬酒,他直接说自己伤风未愈喝不了婉拒了。千无暄看着章士通的眯着眼笑了下看着他,应该是认出他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能逃得过章士通的眼睛,他不该在内阁,他应该去刑部和大理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冤假错案了。
正主来之前,有不少仕女上来跳舞,丝竹之声也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又多喝了几杯。突然台前一阵骚动,不少太监宫女都站定,官员们看到李天清和穿着奇装异服的外族人从后屏出来,收起了恭维的笑容,回了原位面朝跪下。
“这次东丽国使者前来,恰逢七巧节,与众位爱卿同乐。众位爱卿平身,今儿是家宴,无需拘束。”李天清大手一挥,都坐了下来。
“谢陛下。”官员们坐回来原座,宴会也正式开始。
宫女上了很多珍馐美味,东丽国的来者哪里见过这么华丽的宫殿和美食,瞪大了眼睛四处观摩。跟李天清推杯换盏,没一会儿沾染了些许醉意。
“这没看到千将军呢?”东丽使者朴民载说道,他到处看了一圈,按说这位千将军继承了护国公的爵位,还是三品大臣,应当是坐在前排,按道理不可能不来。
“千将军身体抱恙,望使者见谅。”章大人双手抱在前胸,做了个万福礼说道。说的同时还看了李客寒身后的侍卫一眼。
“是吗,那可惜了。”朴民载喝了口酒说道:“我们本来还带了礼物给千将军。”他拿出了一个剑匣,打开后是一把通体黑色的横刀,说是由他们在东丽国得到的陨黑铁,来到京城后找的城中最好的铁匠所打造。他惋惜道:“那就拜托皇帝陛下转交了。”
“如此,甚好。”
太监收到了屏风后,李客寒微微转头看千无暄的眼光,全然被那把横刀吸引去,那果真是把好刀,刀身有三尺一寸,刀光犀利,削铁如泥。
“你们怎么认识这位千将军的?”章士通问道。
“小女子小时候来过一次□□,在街上游玩的时候,被一个浪荡子欺负,是一个少年救了小女子,后来打听到他是护国公家的二公子,所以想再见他一面,怕是只能见这一面了。”东丽国的公主说道,她名叫金佳妍,是他们这一辈年龄最合适的公主,容色秀丽清俊,白衫飘飘,极为出尘。这次被父王送来的目的她也是知道的,语气里满是惋惜。
“无暄也是个到处留情的人啊。”李客寒往后靠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千无暄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做好。
李天清这个时候也示意领头的舞女退下,奏乐也停了下来,诺大的皇宫之中倏然安静下来。
“这次棠华曦朝楼能顺利竣工,多亏了章大人”
“臣不敢当,工部的同僚们比较辛苦。”章士通站起身来行礼说道。
工部尚书站起来恭维道:“不敢当,我们工部也只是各司其职,没有章大人指导我们也干不了这么顺利。”
千无暄微微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愿参加宴会的原因,太累了。
李天清示意太监喧旨,太监捏着嗓子口述道:“这次章大人和工部有功,寡人甚是欣慰,章大人赏白银千两,蜀锦两匹,玉如意一对。工部全员赏赐白银万两,苏缎五十匹,红玛瑙二十串。”
太监刚说完,下边悉悉索索响起了询问声。
“这怎么工部赏赐比章大人还多。”
“多?工部五十个人分万两,章大人一人拿千两,这能一样吗?”
“哦哦。”
“咳咳咳。”李客寒假装咳嗽几声,示意他们小点声,这也就是宴会,要是在朝堂上嚼舌根早被拖出去打三十板子了。
“此次东丽国使者和郡主前来,朕还有件事要宣布。”李天清清了清嗓子,看向李客寒说道,大家的目光纷纷朝着李天清看去,李客寒跟自家皇兄对上眼后,心中预感不妙,刚才他已经明令拒绝了,皇兄这是要干什么?
“东丽国想和我朝世代交好,送来的金佳妍公主与靖王将于一个月后成亲。”
李天清的话平地惊雷,官员们先是一愣,紧接着开始恭喜靖王,祝贺越朝和东丽的友谊长长久久等一些吉祥话。而当事人紧绷着一张脸,俊美的脸庞显得愈发阴沉,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一般倔强疑惑之色。他想着这种场面不能不给皇兄面子,直接弗了皇兄的旨意,但又怕千无暄误会头也不敢回看他的表情,进退两难,愣在了原地。
一阵晚风吹进宫殿,千无暄的发丝拂面,延伸冷厉,透着强行抑制下去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他捂了下心口,簇着眉头,不知为何心跳极快。他又想起年前他与沈碧芊订婚之事,竟也极度起来,他不敢承认原来在心底里不想李客寒娶别人。
但他不愿意又怎么样,跟沈碧芊假意订婚是李天清同意的,此次李客寒与东丽国公主真正订婚也是李天清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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