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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演出

到了十一月,学社里忽有人提起被他们遗忘的话剧,问准备到哪一步,欣喜已经全部敲定立刻要安排合演,也不过问为什么中途搁置。一言堂被推进得更彻底,留下的稿子必须按照他们的心意,经历漫长的等待,创作者学乖了。安排进行得极其顺利,谈话间就拟在两周后正式出演,其间阮于两人力求保留的人物虽还能露面,却完全没有相关的情节,他彻底变成更重要的人物的衬托,串联起上下故事,至于他自己,则成了对话中毫不起眼的某某。还由于润琪来演,他们认为这就是对创作者极大的赏识。

他们得寸进尺惹怒阮琼与于润琪,若非这人物确实成为寄托,宁可被删去。演出当天也不在意阮琼的缺席,礼堂里人声鼎沸,安排者只觉一切顺心,青睐的学生的捧场和欢呼如约而至。于润琪换上西装,脸上涂了好几层脂粉,有人摆弄他的头发有人摆弄他的脸。登台时观众给予热烈的掌声,然而剧本面目全非,他往台下扫了一眼,依然没有看到阮琼,他被扮成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仅此而已。于润琪满不在乎地讲那可怜的几句台词,活脱脱的纨绔,效果出奇得好。下台时剧本才到一半,他们已经在台下提议庆功,于润琪没理会那些邀约匆匆往外走,他觉得没意思极了,这个话剧这个学社充满辜负与荒谬。

他猛地停住脚步,走到尽头站着韩抃旸。韩抃旸笑吟吟地看着他,站在布置的幕布完全挡住的角落。旁边的人推了一下于润琪,示意他别挡道,他这才相信自己看到的。跑向韩抃旸的那几步间压在心头的阴霾散去大半,他气吁吁地低声道:“我以为你们都不来了!”

前方的人群发出响亮的口哨声,观众不知为哪一个滑稽的剧情捧腹大笑,韩抃旸分不出心看,忽然飘来的淡淡水粉香勾住他,他由着于润琪抓自己的胳膊,笑说:“来看看你。”

礼堂声音太嘈杂,他俩不得不凑近了讲话。于润琪的眼睛更亮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韩抃旸:“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他讨夸的样子实在可爱,韩抃旸心神一动生平第一次嘴巴跑得比脑子快:“妆罢低……”迟来的学生慌张地推开礼堂的门,风似的从他们身边跑过,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挤进人堆。他及时住嘴,意识到这话打趣同窗并不妥当。

于润琪比想象中的还要灵,他走近一步占满韩抃旸的视线,中意地把那句话接过,脸上宛如讨糖的志在必得:“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脂香味更重了,韩抃旸想到某书中爱吃姊妹胭脂的公子哥,大概不会有比这个更香的气味了。他看见于润琪下颔明显的一道白,拿拇指抿了抿,是没化开的面脂。满怀实实在在的香气,韩抃旸答道:“很好,不能更好了。”

于润琪对着他心满意足地笑了,抹掉那块面脂后如同白玉一般的脸越发生动,嘴巴张合像是道谢,观众恰好为什么场面掌声雷动,声音炸开了一般沸腾。香粉味太上瘾引人分心,韩抃旸几乎面贴面地听他的声音,拇指蹭上的面脂油腻腻的,他本能地在指节上摩挲。

于润琪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这一年,他甚至将这情绪带回了家。十几天的路途他坦然地端坐在车椅上,车厢内此起彼伏的呼噜,咳嗽和吵闹声也觉亲切。气流不通的狭小空间里他怡然自得,自读书以来就压在每个人心头的担子眼看着就要卸下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父亲自然在车站等他。他已很少过问他的学业,仅从以往的报纸中也能将他的兴致窥得一二。父亲早些年跟着张先生的脚步开了面粉厂,后又追上时下的潮流将“进步”二字纳入厂名中。这些做法成为一种时兴,就是学生中也蔓延开来。学生关注动向太久太久,他们渴望得到一些认可。正所谓机会是创造出来的,他们把目光转向了姓氏——能够与伟人同姓,也算一桩幸事。在那稀薄的血脉里,即使不能追溯至同一方水土,也有些无名的传承。学生间逐渐诞生某种攀比,对血脉的滑稽攀比。这种攀比和拥护附带着他们梦寐以求的认同,如此便走对了哪条正确的道路。患得患失玩笑似的得到安抚。

但进了家门情况又不太一样,父母根本无心了解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对面粉厂焦虑,于润琪只能帮忙处理琐事以表安慰;妹妹太小更不懂他的东西。他满腔激情却无法施展拳脚,他盼望与父亲约定回家的日子早过,盼望春天早来。

春日里的一声惊雷是先兆,像学校里迟迟化不开的雪。

于润琪回到学校才惊觉噩梦,但噩梦早就等着每个人。他半夜老从床上坐起,迷糊间他也分不清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脑里那根神经突实地跳,胸口呼岔气堵得他有苦难言。他眼看着阮琼从床上下来在桌前坐了半宿,他俩隐在暗处遥遥一望,黑夜看见所有无眠的人。

屋里上个冬天被视若珍宝的刊物被扬了大半,大家气过了围在桌子前,除了“为什么”再问不出别的话。燕园池旁没有学生绕圈了,学生早跑街上去。那汪水更少,空落落的,断枝被清干净,映谁都一个模样。就是把屋里所有书都扔进去,又能掀什么风浪?于润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投进燕园池里,直挺挺地裁下去,连个气泡都浮不上来。

阮琼绷不住哭那日刚巧被范衡臻撞见,那股慢条斯理的劲儿也落在他的眼泪上。范衡臻想劝他:“伯达,别哭。”先在自己脸上抹开一手水。

韩抃旸率先写了抗议书,后破格刊在那月首页。学生锋芒得到煽动性展露,秉持着舍我其谁的冲劲成为一声响亮的号角。抗议书的全文过于锐利,哪怕是学生的热血,也要仔细斟酌,因此一开始在学校里谈起的人少之又少。阮琼劝韩抃旸措词不妨再委婉,他却坚决不改,只说是自己的剖白书,并不为别的。他甚至打算用原名。孟涵泰敏锐地察觉一石激起千层浪,主张韩抃旸另取笔名为妙。大底他自己都未曾考虑后果,轻易地将几人的建议看作多此一举。奈何孟涵泰坚持,又有于润琪三人当说客,韩抃旸同意了。

抗议书发表的异常顺利,开始却反响平平,于润琪还遗憾这样的剖白,为之动容的人太少。韩抃旸的初稿拿给他看过,言辞犀利直接戳人痛处,冲动地为自己树敌并非明智之举,但于润琪仍为其惊叹。他羡慕这种不顾一切,纵身投入时局的拼命,学校到底还是太安逸,何况诚如韩抃旸所说,这是他的剖白。他乃至他们,在跌撞中走到现在,太需要一份剖白了。千万锦绣文章,最怕一个真,于润琪自愧不如。

风向自一周后开始变,先有评述文章借由学生提到抗议书,又有大拿毫不避讳地夸奖抗议书的意气,借此东风,学刊将它登在本月,又几经调整提至首页。抗议书在韩抃旸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工具,用其反复呼唤学生的赤子之心。待韩抃旸终于意识到不对时,抗议书早成时髦,有学生自做主张将其作为联名书的内容,带头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鼓动越来越多的学生参加。韩抃旸都不知道联名书的用处,剖白就成枪靶子。他怀揣天真的希翼,倘若派上些用场,便不管做何用。

在冲动与愤怒中,事请发展的速度超过所有人的预料。学生的壮志被曲解、被打压、被羞辱。另一片陆地上的政客为自身的利益殚精竭虑、这只是一片随意瓜分少的土地。要求没有力量,也不会被承认。

一只细脚黑虫从桌角飞走落在窗边,阳光就铺在屋前。满树枯褐的枝条被繁密的新叶笼住,叶片舒展地迎面而下,给迟来的新芽露点空地。重重叠叠的绿。叶间偶尔传来两声鸟啼。空气里大块大块的柳紧游荡着,自在地浮动。有时厚重的云层将天空压得很低,像团扯不开的棉花,阳光费劲地拨开这些阻力,播下点暖光。

已经三月了。

唯一欣慰的是,学生间产生了空前的凝聚力。他们为同一件事奔走,小房间里挤满浩浩荡荡近百人,为某项提议群情激奋,为某种向往振臂欢呼。他们一同签下联名书——正是当时韩抃旸的那份抗议书——一起承诺永不退让。领头的人何等聪明,尽管从未言明抗议书的所属,言行间暗示的**不离十,主笔人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断地拉拢众人。那瞬间倒真叫韩抃旸生出错觉,像是找到了归属。带头提出联名书的人,他如此尽心竭力地规划,让学生的身影遍布每一个公共场合,清哳地组织和调度,又精通煽动性演讲。他们喊得热血沸腾,不知疲倦地行走在大众间,平时羞于展示的文章不再藏匿,哪怕多一分作用呢?街上的烟尘,呛人的飞絮,这些曾最恐惧的事物兀地不再面目可憎。无数人正在唤醒这座城,它沉重的呼吸和疲惫的外表正被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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