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经过了千年。
像做了一个有关死亡的梦，梦里只有黑暗。随着温暖甜腻的液体流淌到她体内每一个角落，万物便如同浸润过春雨般复苏了。
对于世界的感官被放大了，风吹过的轨迹被耳朵所捕捉、草木松香如在鼻尖......最后她睁眼，眼前只有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猝不及防地响起，二人都愣了愣。姜解白皙的脸上瞬间涌现一个清晰粉红的巴掌印，看起来并不狼狈，倒是使他素来冰冷的脸多了几分妖冶。
这一巴掌也使宁承嘉从被杀的恐惧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方才她下意识将眼前的人当成对她有威胁的活物，才毫不犹豫地出手自卫。
“我就不该救你！”姜解咬牙切齿，一把松开扶着她脖子的手。
宁承嘉没了支撑，瞬间向后倒回床榻，喉咙尚未完全吞咽的液体也因猛然后仰而呛住，使她剧烈咳嗽起来。
浓郁的甜腥味在喉间迸开，刺激着她全身的感官。
好渴......
“你喂我喝了什么？”宁承嘉皱眉，死前的痛楚与伤怀都抛诸脑后，唯有花蜜般醇香的味道占据她的心神。
姜解冷笑一声，俯下身子迫近，周身冷木香将她笼罩，在其中，她嗅到了同样的甜腥味。
他衣领微敞，隐约能看到其间分明的锁骨和肌肉的纹理，松垮的衣领随着俯身的动作下坠，宁承嘉别过脸躲开，又被他掐着下巴转回头正对上他。
“你只会以怨报德？果然即使没了记忆，本性也不会改变。”
下巴禁锢的疼痛使她清醒几分。听他的意思，是他救了她？
“你救了我？”她转眼不去看他若隐若现的胸膛，也不想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局促地盯着他有些苍白的嘴唇。
“哼。”他轻笑一声，“也不算救，你已经死了。只不过——”他拉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我以秘术将你复活成一具僵尸。”
“僵、僵尸？”即使她从小随父外出见识过不少奇闻怪事，也未曾听说过死而复生，更不必说僵尸这种存在于话本的怪物。
姜解对她此时讶异的表情很是满意，松开了锢住她的手，环手等着她发问。
独燃的烛火只能照亮眼前一隅，灯影外被映衬得不见五指，姜解的面容随着其后退而隐于暗色。
宁承嘉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竭力思索着前因后果，如今还不知道杀她的凶手是谁，宁家其他人是否也惨遭毒手。而眼前的姜解声称是她的救命恩人，凶巴巴的，也不排除贼喊抓贼的可能......
“吱呀——”
夜风拂开轩窗，挥灭孤烛。淡月如水流入，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还有沾染了大片污渍的衣袍。
那是她死前流的血，干涸在他浅色襕衫上，触目惊心。而如今她毫发无伤，的确不像是刚刚死里逃生之人。
姜解手持羽觞，递到她眼前。宁承嘉往里看去，尽管夜色昏暗，依稀能看到是稠红的血液。而月光在其间倒映出她渴求的双眼。
血会带着铁锈一般的腥味，她也的确闻到，只不过这腥味是来自姜解衣袍上她死前流的血。而面前这一小杯鲜血在她鼻尖下，却只闻到甜香蜜意，是十足十的诱惑。
他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渴求，将羽觞进而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喝。宁承嘉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抵挡住本能，张嘴向前，却扑了空。她含怒看向忍不住轻笑的姜解，若非如今受制于他，真想撕烂他那张趾高气昂的脸。
“你很想杀了我吧？不过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了。”
姜解将羽觞放到她床前，眼睛弯弯如月牙，嘴角勾起淡淡的梨涡，却在其中读不出一丝笑意。
宁承嘉明白了，血就是她和他之间的纽带。救她的是他，眼前这杯令她无法自已的血也是他的。她成了吸血的僵尸，要靠着他的血而活。
姜解看起来才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人，他救她，一定是为着什么目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到底她和姜解之间也没有大的过节，只不过是彼此看不顺眼。想来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了。
"我没有想杀你。"宁承嘉观察着他的脸色，将他递过来的血喝下，表示她的信任和合作。
姜解脸一沉，反而不满她顺从的态度，打翻她递回给他的羽觞，继而便转身离去。
“砰——”
开合的门带起的风将窗闭起，月光如断流一般退回，黑暗如水墨尽染，唯有淡香依旧。
烟暖香融，灯明月昏。
烛光在屏风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背影，他身上斑驳交错的疤痕也溶于影子里，和他一样，不得见天日。
血衣被换下扔出屏风外，“烧了。”
将鸣听命捡起，看了看衣摆衣袖被染成深红的血衣，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还不去？”屏风后的人今日似乎心情不好，语气也十分不耐烦。
“公子，属下不明白。何苦大费周章救一个官员之女？只怕以这种方式......她也未必会感谢。”
“好奇心太旺盛的话就调你去辕门抄。”
姜解已经换上干净的玄色衣袍，步出屏风，轻轻扫一眼闻言立即低头的将鸣，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件血衣。
“她不感谢我是最好不过。还不拿去烧了？”
将鸣再不敢有异议，转身就要走。
“等等。”
“属下在。”
“听雷大会快到了吧？她也去。”
“这？您确定？”将鸣又欲言又止，公子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且不说听雷大会有不少僵尸为了获得晋升而下死手，况且宁姑娘这刚死而复生，僵尸都还没当几天，如何能敌过那群豺狼虎豹？
姜解懒得理他，越过他走出暖房。将鸣又叹一口气，只得在心里为宁承嘉祈福一刻。
“咚咚咚——”
一盏灯烛映出一双鬟女子的身影，她轻声叩门：“姑娘，该吃晚饭了。”
屋内无人回应，书晴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答。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她下定决心推开门，夜风扑面而来。
屋里哪还有什么姑娘，风不断通过打开的轩窗往屋里挥洒落叶，扬起纱幔。月光所及之处，只有凌乱的被褥和地上翻倒的羽觞。
“不好了，不好了！宁姑娘不见了！”她焦急地往门外呼叫，虽然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来路，但公子救下她，还让她住在庄内必定是重要的人。眼下不见了可如何是好？
她慌里慌张地跨出院门寻人，正碰上姜解，她心中一沉，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公子，宁姑娘她......”
“我知道。她会自己回来的。”姜解往里看一眼空荡的房间，没多说便转身离开。
书晴不解，但同时松一口气。她初来庄子不久，也没有多的活计，于是被分配来照顾宁承嘉的起居。若是真因此怪罪下来，少说丢了份差事，若是遇到蛮横的主子小命都要不保......
“别大惊小怪了，庄子里若是不想放人，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公子心里有数的。”
一方素白绢帕出现在灯笼光晕下，书晴抬头，灯映出少年干净英气又带些稚气的面庞。
“谢......谢谢。”书晴低下头默默接过，却没有用它擦额头的汗。
“你是新来的？从前没见过你。”将鸣往院子四周扫视一圈，不等书晴回话，又自顾自地说：“看来是爬窗跑了，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啊。”
“宁姑娘，真的会回来吗？”书晴跟在他后面打着灯笼，走也不是，一路跟着也不是。
“会的。”将鸣站定，像是安慰她道：“你是最适合她的侍女，她一定会回来的。”
说完，将鸣摆摆手，示意她不必跟上，跨步离开了。
书晴叹口气，她这么问并不是想宁姑娘回来呀，谁会真心牵挂一个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呢，只是担心她的差事罢了。
“啊——”手上灯笼突然骤灭，一阵凉风迫近她的后脖颈，冰凉的手钳住她张合的下颔，将惊呼掐灭。
“姜解所在何处？”
这人声音低哑，分不清男女，但呼在后脖颈上重重的呼吸暴露他的急迫。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刚来过，又走了......”书晴心提到嗓子眼，今晚怎么发生这么多事，看来这个庄子也不大安全。
“他刚来？”身后之人有些诧异，“那他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就说了句他知道了。”书晴斟酌着用句，生怕惹恼了他。
“就说怎么出去得这么容易。”“劫匪”挫败地说道，松下手劲儿，书晴立即如失去支撑的藤蔓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
她借着咳嗽的间隙悄悄抬眼观察劫匪，原来是个女娘！衣着单薄，用着不知哪里撕开的绢纱覆面，长发也松散地用同样的绢纱束起，在月光下依稀可辨精致明丽的五官。
“宁姑娘......要不先吃晚饭吧？”她斗胆出声，想来面前女子就是刚出逃的宁姑娘。虽然她很不解既然宁姑娘可以出入自由，公子为何不事先说清楚，还要让宁姑娘如此折腾；宁姑娘也很奇怪，既然跑出去，又为何还要回来？
“唔......”宁承嘉看着掉在地上的食盒，叹一口气，“又让他给耍了！”
期末考完啦啦啦，谁懂八门课连考的刺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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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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