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打得不挺好的。”
第一局结束。龚欢蔫蔫地回到休息室，砸在沙发上，听到宋叙这么对他说。
“教练……”龚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被射飞了——”
“没事儿。要不是你飞的那下，顾轶泽也没法趁机翻上山。”宋叙伸手压了下他的脑袋。
“啊？真的啊？”龚欢快乐了，扭过身去看顾轶泽，“哥们是真的吗？”
顾轶泽正仰头喝水，闻言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应了声。
这小子……
好像确实倍受偏爱。
宋叙又安抚了几句，随后点开身后用来演示的的电子显示屏，正色道:
“何绪这个情况大家措手不及，输了一把正常。但我们不是没有备案啊。
“下一局Caesar选图，我预测大概会有两种。一种是最适合枪系的街巷，掩体很多，是他们之前最常采用的。还有一种就是和上一局差不多，他们据守高点，以高打低耗光咱们的血量。”
“无论哪一种，解决方法都只有一个。”宋叙顿了顿，目光好似在顾轶泽身上扫过，随即收回，“冲——就行了。”
“他们想据守堡垒，那我们就围点打援。”
忽然，他回头看向默默坐在角落里的——面上漠不关心实则竖着耳朵听的男生，眉梢一挑——“神枪手？下把想上去试试吗。”
“啊？”邹弋铭大吃一惊，半晌没回过神，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就你。”宋叙又偏头对阿鲸道，“你的技能大多需要读条，不适合下一把的战术。”
“OK。”阿鲸立刻接受了。
邹弋铭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狂喜着想笑又要面子，想表现得满不在乎又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兴奋。
教练没有放弃他！真的！得意地瞟了一眼顾轶泽——男生懒散地靠在沙发角落，盯着面前那电子屏，没说话。
哼。装模作样。
“去吧。”
指节叩了叩屏幕，宋叙最后说，“拿下这一把。我保证第三局选图就直接要他们狗命。”
第二局果然不出宋叙所料，Caesar选了一张黄昏下的老旧街巷图。
高矮不一的楼房并在一起，夹杂着商铺，餐厅，车库……中间隔着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两支队伍分别刷在了马路两边。
这局是一场十分艰苦的战斗。
楼房非常利于躲藏，狙击手可以随意切换位置，时不时放一记冷枪。何绪除了保镖，此时更像一个辅助，莫狞的子弹朝哪边飞，他的伤害性阵法也一定到位。
但咒术师更经不起贴身，当他的位置被识破，挥舞着双刀的霍秋宇破门而入，很快就被砍成了肉泥。
龚欢发挥也很不错，据他自己所说，他就像个入室抢劫的强盗，冲进去对着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除了差点被队友——邹弋铭的雷炸飞，一切都很完美。
这局最累的还得是郑赫文。他被宋叙委以重任，牢牢盯住对方的奶，就算自己奶不上队友，也一定不能让对面奶上。
剩下的直接1v1单对单打，Caesar可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第三局。宋叙一说选图，队员们就明白了。
一望无际的大沙漠，黄沙飞舞遮掩视线，却不能形成真实的阻挡。
没有绝对的高点，更没有绝对的掩体。
阿鲸重新被换上，绚烂多变的魔法助阵着三位近战突进，轻松拿下这局。
第四局。属于YS的赛点。
霍秋宇双手交握，托着下巴坐在位置上等待开局，有点回不过神。
五个人，他在最中间。左边是郑赫文，阿鲸。右边顾轶泽，龚欢。
他扭头往右看了眼。
男生戴着耳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唇角微勾。
……看起来真的很自信。
“第四局我知道我知道！还是像第二把那样！猛猛冲！逐个击破！”
刚才在休息室，龚欢积极地举手抢答。
邹弋铭在旁边也跟着直起身子，眼底泛着渴望。
“哪那么简单。”
宋叙毫不留情地掐灭了他的幻想，“Caesar没那么蠢。”
“那……”
“你们知道暴雪山庄这张图吧。”
宋叙点着屏幕——他的西装和衬衫袖子此时已经卷了起来，露出雪白劲瘦的小臂，肌肉线条紧实漂亮流畅，配合这身本就松垮的西装，简直“不正经”到了极致。
“这才是适合现在Caesar的，狙击手本命图。”
显示屏上，风雪涌动，大地白茫茫一片。
仔细一瞧，这大地中央竟然是裂开的。一道极深的裂痕分割两端，中间只有三条吊桥连接，颤颤巍巍地摇晃着，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比赛不可能让它断裂。但想要抵达对岸，太难了。
积雪会阻碍前行速度，吊桥狭窄，一旦跌落就直接出局。
偏偏他们还不得不过。
因为Caesar拥有狙击手，拥有最远程的攻击手段。他们可以依仗着这一点和对面慢慢消磨，对手却必须主动出击，否则就会被判消极比赛。
如果说之前还可能出现兵分三路顾不上的情况，何绪的到来又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点。
这张图对于此刻的Caesar来说是无懈可击的。
“雪天真的很讨厌。”宋叙眯眼看着屏幕，神色忽然有些辽远，轻声道了一句。
“联盟规定，十场之内不得重复选图。”很快回过神，他轻咳一声，继续道，“比起焰夏，Caesar大概率会把我们当直接竞争对手，所以，第四局，应该就是它了。”
“那我们要怎么打呢？”霍秋宇问。
听教练这意思，这局是必输无疑？
“对狙。”一道清冽的嗓音忽然响起，慢条斯理的，“——是不是就可以了？”
“废话。要能和莫狞对狙还说这——些——”意识到这嗓音来自于谁，宋叙转过头对上男生的视线……剩下的话语忽然就放缓了声音。
顾轶泽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姿态懒散，深绿色的眼眸却认真而专注，不像在开玩笑。
“什么意思。”宋叙放下了点在屏幕上的手，望向男生沉声道。
“意思就是。”顾轶泽看似礼貌地问，“教练需要我打狙击手吗？”
“开什么玩笑！”
宋叙还没说话，一旁的邹弋铭感到直接的威胁，立刻叫了起来。
“这是比赛！你说打什么就打什么？！那我也能打啊！这里谁都能打！”
顾轶泽没理他，仍旧专注地望着宋叙。
宋叙忽然想起了第一天面试，男生的冷兵器用得很棒，法师也不差，但他表示不喜欢。
“我喜欢打击感强的。”他是这样说的。
没错，天亮之前这个格斗游戏的打击感做得很好，尤其是物理攻击。
枪支射出的子弹当然也包括在内。
“邹弋铭，闭嘴。”
沉默了片刻，宋叙突然喝道，“再吵就滚出去。”
噪音戛然而止。邹弋铭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仍然不敢置信，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自己才是惯用枪系的啊……
顾轶泽嘴角一勾，坐正了身子，看向宋叙认认真真:“教练，请让我试一次吧。我应该，不会给您丢脸。”
“……”宋叙眼眸微动，忽然沉沉出了一口气，“——加油。”
……
S市。
刚刚赢下ACL季后赛第一场，被认为夺冠潜力巨大的星越战队教练，黎衡，此时正一个人在训练室里看比赛。
蓝洛从他身后偶然路过，凑过去瞧了一眼。
“这是……升降级赛？教练，你看这个干嘛。”
黎衡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年轻人——19岁斩获ACL联赛冠军——此时已经是联盟身价最高的选手。他笑了笑，道，“没和你说过吗？教练的老对手回来了，开心嘛。”
“哦你说那个宋教练。我记得照片。”蓝洛立刻拉开了他旁边的椅子，兴致勃勃地坐了下来。
黎衡虚着眼瞄他。
“看嘛看嘛。”年轻俊朗的男生笑眯眯地指着屏幕。
“第四局赛点了。”黎衡转回视线，笑道，“很有意思哦。”
“哦？这是在对狙？”蓝洛来了兴致。
很巧，他正是联盟名副其实的第一枪系专家。
“对啊，我一开始惊呆了！这小子，前几把一直打的是武将，这把突然换了狙击手，还和莫狞狙得有来有回。”
“之前在演？”
黎衡摇头，“武将打得也好，手速快，杀伐果决……这是个天才啊。”
蓝洛却没听进去了，全神贯注看着屏幕。
双方的血条此时都已经不健康了，狙击枪对血线的损伤是很难全部奶回来的，双方的奶法力都快见底了。
怎么会这样。
莫狞按着鼠标的手指微微颤抖。
何绪和他预测了一切可能性，就是没想到对面会出现一个人和他对狙。
那样精准果决，瞬息而至的枪法，让莫狞几乎恍惚了。
他简直看到了曾经还在赛场上的宋叙——那个自己一直视为偶像的，FPS的神。
“队长，我没法力了！”奶妈在旁边叫道。
何绪叹息一声，“对面要发起总攻了。”
果然，下一秒，原本守在掩体后面的霍秋宇等人一跃而出，兵分三路，齐齐杀向了那狭窄颤抖的吊桥。
“队长！狙他们！”
莫狞听到了队友的召唤，条件反射般拖动鼠标，准心飞快瞄准那个扎着红色头带的身影——预测提前量——扣动扳机——
“砰！”
“砰！”
吊桥上炸开的是横飞的积雪。
而他的角色眼前忽然一片鲜红，狙击枪的子弹，正中眉心。
血条瞬间只剩一半。
吊桥上，龚欢操纵着角色起身，有惊无险叫道:“幸好教练提醒了要滑铲不要跳，差点又摔下去！”
“……”
夜幕，天亮之前。
黑暗如泼墨一般笼罩屏幕，星越这边，黎衡已早早下了判断。
“赢啦赢啦。”
“你觉得我能赢吗？教练。”一旁的蓝洛若有所思道。
“赢什么？对狙？”
“嗯。”蓝洛说，“单论狙击手这个职业，我和莫狞应该差不多……”
“那小子和莫狞也差不多啊。”黎衡拍了拍他的肩，“这又不是FPS，一枪的输赢不重要，还得看整体的实力和布局。”
蓝洛点了点头。
……
YS休息室。
莫狞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走了进来。
“宋教练，你好。”
此时YS那五个还没回来，邹弋铭和张耀也出去了，训练室里只有宋叙。
“你好。”宋叙颔首，打了招呼。
“我……”男生低垂着头，不太敢看他，视线略微向上移到那美丽瘦削的下巴，耳朵就一下子烧得滚烫。
“怎么了？”宋叙看出了他的害羞，加之对这个选手印象不错，便轻笑了一声，“找我要签名？”
“不……”莫狞一向不善言辞，又见到了偶像，吞吞吐吐道，“我就是想说……”
“你什么意思，莫队长。”忽然，身后推门进来了一个人。
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抄着口袋，腿很长——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球鞋，停在了莫狞和宋叙之间，侧对二人。
“刚才爆你的头的是我吧，你算账也别找我们教练啊？”
“他细皮嫩肉的——”顾轶泽歪头看向他，状似严肃道，“有什么事冲我来。”
Chapter16
莫狞是个老实人，被顾轶泽这么一说就慌了，吓得后退了两步，手忙脚乱地解释。
“不……我没想找麻烦……”他的脸涨得通红，嘴里磕巴起来，“我只是想、想……”
与此同时，宋叙从身后给了顾轶泽一脚，西装美人脸色不善，“你说谁细皮嫩肉？”
顾轶泽被踹得一个踉跄，顺手就扯住了莫狞的队服，把人往外拖，“快跑啊莫队，我们教练脾气大，一会儿连你一起揍。”
“可是……可是我崇拜了前辈很多年了啊——！！”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莫狞眼见被扯到门口了，这一声仿佛带着吼。
顾轶泽定住了脚步，宋叙也惊讶地看了过来。
五年前，宋叙打完最后一场天亮之前的比赛。
一枪爆头在这个游戏里算不上惊天动地，但宋叙打出的每一枪都贼帅，有股令人肝胆俱碎的狠劲。
十六岁的莫狞坐在观众席上心跳不止，远远注视着玻璃后那个清丽高挑的身影——他一如往昔般摘掉耳机，径直走下比赛台。
即便是最后一场比赛，他仍然没有和粉丝打招呼，没有接受采访，留给大众的永远是一个美丽模糊的轮廓。
“我要是露脸了，观众是看我还是看比赛？”认识宋叙的前辈，曾经叹为观止地复述过他这么一句话。
莫狞就很想亲眼见见他。
后来宋叙摇身一变成了教练，就在莫狞好不容易入选成为职业选手的时候，他又离开天亮之前，出国了。
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宋叙的真人。
他没想求什么，就是来和前辈表达一下崇拜，我是因为你才走上这条路，选择这个职业的。很喜欢。
“五年前——”听着莫狞磕磕巴巴的表白，靠在门口的顾轶泽忽然呵笑了一声，淡淡道，“那会儿我小学刚毕业。”
“……”
宋叙狠狠瞪了他一眼，面对迷弟的高冷自持差点又没绷住。
“我、我说完了。”莫狞的脸色此时自然了许多，抬头看着宋叙，腼腆地笑了，“宋教练下次见。”
“等等。”宋叙迟疑了一下，问他，“带手机了吗？”
“带了。”
宋叙拿了过来，打开照相机。他比莫狞高，于是微微弯腰靠过去，让俩人的脑袋在一个水平面，“咔嚓——”
穿着“浪荡”西装的男人唇角微弯，眉眼上扬，表情是很Bking的拽酷，放在这张脸上又有种说不出的勾人。
“不要公开。”他说。
莫狞受宠若惊，捧着手机如获至宝地走了。
宋叙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靠在门边的男生，神色莫测地看着他。
“怎么，没见过崇拜者？”宋叙心情不错，以过来人的口吻激励他，“等你拿了像我这么多个冠军之后也会有的。”
“男的是没见过。”顾轶泽语气依旧凉凉的，“学校里崇拜我的一般都是女孩。”
“……你想表达什么。”宋叙敏锐地皱眉。
“我是小白脸呗。还能什么。”
“……”
男生夹枪带棒得挺明显，宋叙大约能猜到一点原因，他换了个话题，缓和道：
“狙击手打得这么好，面试那天怎么没说？”
……因为龚欢说，要哄哄你。
顾轶泽的脑袋往门上一靠，微仰着脸，神情冷漠——“怕那个姓邹的自卑。”
“……”
“走啊小顾，呆着干嘛呢？出去聚餐了！”
就在宋叙的怒气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郑赫文出现在门口吆喝。
“教练来吗？”
“不了。”
宋叙摆手。收拾东西直接回了俱乐部。
……
“你问教练为什么不喜欢露面？”
烟火气十足的烧烤摊上，郑赫文和霍秋宇对视一眼。
“这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不接受采访是怕控制不住脾气当场痛骂傻卵记者，额，比较破坏战队形象。”
“还可能禁赛。”霍秋宇补充。
“那怎么，连照片都没几张。”顾轶泽百无聊赖地拎起一串牛肉，“狗仔这么废？”
“偷拍被教练抓到那是要挨揍的。”郑赫文说着，自己也有点奇怪。
按理说宋叙这种发光体大美人，身上又那么多的传奇光环，应该是被狗仔蹲点的重点对象才对啊……
“难道是老板打过招呼，不允许发？”霍秋宇猜测。
“我知道我知道！”原本埋头苦吃的龚欢总算逮到了空，积极举手。
“把嘴里东西咽下去再说话。”阿鲸拿签子佯装敲他脑袋。
龚欢又是喝水又是顺胸口，好一通忙活终于接过了话筒。
“因为我听说啊，教练早期就是因为流传的几张照片太惊为天人，被来头很大的人物看上了，强行要签他！”
他这话一出，顾轶泽皱眉。其他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没明白这什么意思。
“只是……要签他？”这回是张耀，弱弱提问。
“哎呀你们自己懂就好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又想挨揍了！”郑赫文的脸立刻拉下来了，手一拍桌子，桌上的烤肉都抖三抖，“少拿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脑补教练。咱教练长得是漂亮，拳头可一点不软，没人能欺负得了他！”
“我也没说教练屈服了啊！这只是民间的一个八卦嘛！”龚欢委屈地嚷嚷道，“再说了，你们不觉得很合理吗？因为怕被不轨之徒盯上，所以拒绝公开长相。对嘛，很合理！”
“有点道理。”霍秋宇说，“否则光冲着教练来青训的小屁孩每年都得不少，麻烦。”
郑赫文这才缓和了脸色。
“不过，小顾。”他看向顾轶泽，“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顾轶泽耷拉着眼皮。
“你可不能像教练一样啊！就你这个技术和外形，我敢说，未来的联盟身价第一！干翻星越那个蓝洛！”
顾轶泽没回应，片刻后突然又出声道——“教练今天和莫狞合照了。”
“哦？那说明教练对那小子印象很不错啊，可能因为是一样打狙击的吧。”郑赫文不以为意。
……
当天的比赛当天复盘整理，宋叙一向习惯如此。
一个人在训练室对着电脑埋头整理了半天，他想倒杯水，谁知刚站起身，胃部轻微的抽搐让他意识到大事不妙。
上午出了趟门，午饭就没怎么吃。今天基地没做晚饭，他刚又忙忘了……
宋叙的脸色白了一点，拖着脚步去了别墅一楼的生活休闲区，起锅烧水。
“泡面应该还有吧……”
宋叙打开头顶的零食柜子，从里面扒拉出一袋，也没细看就扔到灶台上。
余光扫到台面角落里一个银色精致包装的东西，就是他今天出去买的。当时只顾着买也没研究。宋叙挑了挑眉，颇为好奇地拎起来瞧。
“Medium roast…”
门外忽然传来响动，宋叙条件反射的，把手里那个银色袋子，用力塞进了零食柜的角落里。
“……”
顾轶泽推门看到他也是一愣，尤其男人身边还咕噜咕噜着一锅热水，空间里蒸汽缭绕。
“没吃晚饭？”他问。
宋叙关上零食柜，若无其事，“对啊。”
“怎么不出去吃？”
“现在哪还有饭店开着，我吃不来路边摊。”最主要的是他等不及了。
被顾轶泽这一吓，胃部又开始抽搐，宋叙强忍着，转身先去饮水机那倒了杯热水。
回来的时候看到大少爷站在灶台边上，皱着眉研究他的那袋泡面。
“你会吗？”宋叙把杯子搁在台面上，没好气地伸手要抢。
“我怎么不会。喝你的水去。”顾轶泽抬高胳膊不给他。
他今晚心情不好，语气和动作都强硬了许多。宋叙却也没力气和他争，捧着杯子靠着外侧吧台坐了下来。
他确实是低估了顾轶泽。顾大少爷冲得了高级咖啡，吃得了路边摊，煮个泡面当然不在话下。人又高又帅，站在灶台跟前照样相当赏心悦目。
宋叙有点担心他烫到手，时不时瞟过去一眼，终于在某一次撞上了男生幽深的绿眸。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他讷讷开口。
“吃饱了。”
顾轶泽的眉头仍旧紧皱着，忽然关火，朝宋叙走了过来。
宋叙下来的时候很匆忙，没开大灯，照明只有灶台上吊顶的一盏昏黄小灯，和窗外透进来的光线。
男生这一靠近，几乎是把光源全部挡住，黑暗和高大身材带来的压迫感让宋叙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头皮一下子绷紧了。
“你怎么回事——”
顾轶泽却也没多想，他只是回身一瞟，见到宋叙脸色似乎比平时苍白很多，连一向艳丽的唇色都变得浅淡……
奈何离近了没有光，反倒看不清，他伸手，食指屈起托住人的下巴向上一抬。
“啪。”
男生的手下一秒就被用力拍开，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种类似轻薄的动作本就是宋叙的雷区，只是这响声大得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来不及观察男生的反应，这一串情绪起伏和动作，直接叫他的胃翻搅起来。
“不关你的事。没事了就去睡觉。”
强忍着痛不想让队员看出异常，宋叙板着一张脸，起身离开这个位置，背对顾轶泽冷冷道。
男生站在原地好像没动静，宋叙正头疼要怎么应付他，就发现了一件更崩溃的事。
特么的……谁买的泡面……
怎么是辣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吃下去会死的吧……
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宋叙的筷子往锅里伸了又伸，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幸好。
幸好龚欢就这么天使般地天亮之前了。
“教练！你在煮宵夜啊！”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来了，一楼一下子变得嘈杂，龚欢更是三两步蹦到了他面前。
“嗯，煮多了，吃吗？”宋叙问。
“吃！教练煮的再多都吃！”
宋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喝完杯子里最后半杯热水，拿起车钥匙离开。
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扫了一圈，似乎没瞧见顾轶泽的人。
……
宋叙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回家的，停好车走进电梯，他立刻捂着胃重重靠到边上，单薄的身体撞击铁壁，发出“砰”一声响动。
电梯在一楼停了一下，进来一个人。
宋叙没力气站直了，只虚着眼瞄了对方一眼。
金发碧眼，英俊潇洒，穿着……额……这次是小熊围裙。
艾维斯也注意到了他，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好巧啊，美人邻居！”
我是你邻居么你就喊？而且这大晚上的，穿着围裙到处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顾轶泽养的田螺先生？
还特么是国际版的？
“哦，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做饭！”注意到美人一脸莫名其妙地打量他的装扮，艾维斯笑着解释道，“白天工作没空，只能晚上借朋友的房子钻研厨艺。”
宋叙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他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眸，实在没精力再和别人交谈。
“先生……”
田螺先生叫他。
宋叙略带暴躁地睁开了眼。
“我是想说，我刚刚煮了一锅松茸鸡汤，一个人吃不完，你愿意来陪我分享一下吗？”
“叮。”
电梯停在了20楼。
门打开，一股温暖鲜香的鸡汤味就那么从左边那个房子里飘了出来。
宋叙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地对上了艾维斯那张含笑的绅士的脸。
反正是……那小子的朋友，应该没关系吧。
……
艾维斯招待完难得的食客，心情大好地收着碗筷打扫着卫生，门锁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咦。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他擦着碗探头打招呼。顾轶泽瞧见他也没意外，径直走到装修精美的酒柜跟前，随手抽出一瓶，摇匀。
“心情又不好？唉，那你应该早点回来的，我今天做了很美味的晚餐，而且还请来了一位美丽的客人！就是上次和你说的，你隔壁的邻居。”
艾维斯自言自语了半天没得到回应，身后连喝酒的动静也没有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顾轶泽拎起了餐桌上一串钥匙，脸色沉得吓人。
——奥古斯塔机车钥匙，上面还有一个狙击枪造型的小挂件。
chapter17
宋叙的体质很奇葩。
胃疼发作的时候所有的精力都像被抽干，缓过来不疼了就百分百满血复活。导致他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痛，尤其工作忙的时候。
夏远山和姚瑾记得他这个毛病，时不时会叮嘱他吃饭，他不能吃重油重辣的，就经常带家里阿姨做的比较养胃的东西给他。
这段时间夏远山出差，姚瑾忙着联络新赞助商，宋叙一个不小心就疏忽了。好在只是挨饿导致的，情况不严重，还碰上了个厨艺不错的田螺先生。
按照惯例，比赛后一天选手放假，自由活动。宋叙就没急着去基地。睡了个懒觉起来把姚瑾上次送来的饺子煮了，然后搬了个电脑去阳台码代码。
华南府这栋独栋公寓，一层就只有两户，户型对称。南边有一个很大的并列的露台，可以互相看见。
宋叙注重**，用外面看不见的单向玻璃整个封了起来。他坐在沙发椅上往东边瞧，隔壁那户还是露天的，且种上了不少绿植。
推了推眼镜仔细辨认，他发现了几盆生机勃勃的小葱。
好了，肯定是那位田螺先生的杰作。
隔壁此时静悄悄的，大概率没人在。昨天和艾维斯一起用餐，包括后来把车钥匙给他送回来，艾维斯都没有再问他的身份，宋叙无所谓他有没有把这事告诉顾轶泽。反正他应该没表现出胃疼，不至于在队员面前露了馅。
不过看田螺先生的态度，顾轶泽那小子肯定没好意思告诉朋友，自己住的就是教练隔壁。
宋叙心中冷笑。那小子不说他更不可能主动戳穿。
不就是要面子么。小孩。
区区一个“脑残狂热粉”，昨天他和崇拜者合个照还不高兴了。真就是旁若无人的少爷脾气，一有不顺心的就要摆脸色。
哼。他还就偏偏不想他那么顺心。
发愣的时间，膝上的电脑黑了屏。宋叙的视线随意一瞥，瞧见那张极其熟悉的美丽的面孔，正对着虚空努嘴挑眉，表情很精彩。
“……”
宋叙惊恐地揉搓了一把脸。
草了，他和个十八岁的小孩较什么劲呢！
……
除了战队，宋叙还在忙一个他打磨了将近五年，策划编程美术基本一手包办的一款射击游戏。
三前年他离开YS去瑞典，也是看中了KM这个游戏的核心玩法和引擎，去那边随便找了个战队当指导，同时结识游戏制作方，学习交流。
如果不是夏远山怕YS淘汰哭着喊着求他回来，宋叙大概会在那边呆到游戏完工。不过如今已经到了测试demo的阶段，早些交由夏远山去联系合作方也挺好，应酬谈合约这些事如果交给他来做，十有**要歇菜。
宋叙忙了一上午，休息了一会儿正考虑中午要吃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伸懒腰的动作停在一半，他打开手机查了一下日期，立刻饭也不吃了，程序也不码了，拎起车钥匙冲到了战队别墅。
周末这一天一贯是闹哄哄的，宋叙刚进门就听到二楼训练室传来的吱哇喊叫。
默不作声地走上去，推门，郑赫文，霍秋宇，龚欢，顾轶泽四个人背对着他坐成一排，明晃晃地组队打着什么游戏。
宋叙凑近弯腰一瞧，嘴角立刻撇了撇。
枪决之日。
时下最火的一款FPS射击游戏，买了鎏金之战的版权并宣称脱胎于鎏金之战。不过据测评所说，两者差别很大，无论玩法还是机制都更像是全新的东西。
除了狙击枪的手感。
郑赫文:“我草！小顾狙他！狙他！37方向！”
龚欢:“爆头！啊啊啊啊顾哥你是神！我愿尊称您为顾神！”
霍秋宇:“太残暴了！全都是一枪秒太残暴了！”
龚欢:“被带飞的感觉好爽！我打这个游戏从来没这么痛快过！”
“……”
东侧吃着零食看动漫的阿鲸被那四人吵得烦死了，正要回头骂几句——就瞧见教练挎着黑色背包，双手交叉站在他们身后，一脸阴晴不定。
阿鲸默默拿花生米丢离她最近的龚欢。
“谢谢鲸姐投喂！”龚欢看都没看，抓住从额头反弹到桌上的花生，一把塞进嘴里。
“……”
最后还是顾轶泽停下了游戏，其他三个人顾续被歼灭，这才叫嚷着扯下耳机。紧接着，就意识到大祸临头了。
其实吧，休息的日子打打别的游戏也不算过分，但教练这个脸色……实在是……很吓人……
宋叙微眯着眼，扫了一圈四个人，对着龚欢一抬下巴，“很好玩哈？”
“挺……挺好玩的。”龚欢老实地答道。
“哪些地方好玩。”宋叙伸手歇拽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包一丢，二郎腿一翘，“来，说说。”
龚欢不明所以，偷瞄了眼其他三人，好像都没有拯救他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射击手感……很好，技能……很多，人物……很流畅。”
“这弱智一样的射击手感也叫好？脑子里一夹子弹都打完了屏幕上还没开枪，人均除了扔雷3个技能都不到还有一个水技，跑起来跟个僵尸没区别。”
龚欢被噎得死死的，好半天才嗫嚅道，“教练……您是这游戏的黑粉啊？”
“黑粉个屁！”宋叙瞪他，随后冷哼一声，翘着的腿晃了晃，“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但它挺火的啊。”
“就知道营销。”
“额，我记得这工作室目前就出了这一款游戏，口碑……还不错。”
“那是深谙套路老谋深算！”
“……”
龚欢无话可说了，扯了扯旁边顾轶泽的袖子求助。
男生没有理他。
他在看宋叙和龚欢他们说话的态度，看起来好像挺凶，但更像在赌气较劲。
他没有真的生气，至少没有迁怒他们，更没有那种冷淡。
今天恢复了艳丽色泽的唇瓣开开合合，线条深邃勾人的桃花眼上扬，双手抱胸，偶尔还抬脚踹龚欢的凳子。
漂亮得活色生香。
顾轶泽不发一言地垂下了眼帘。
“好了，别玩了。”宋叙听够了评价也拉踩够了这款游戏，站起身，“准备一下，半小时后会议室复盘昨天的比赛。”
“邹弋铭和张耀呢？”他问霍秋宇。
“出去玩了吧。”
“叫回来。”
龚欢弱弱地举手，“教练，咱今天不是休息吗？”
“你知道明天什么日子吗？”宋叙语气平静地反问。
“额……您，您的生日？”
“……”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两个年轻男生，“明天一模。你和你，都给我滚去学校考试。”
龚欢如遭雷击。
“我要看成绩。缺考的话后面两场比赛也不用上了。”
“教练，教练我学校离这很远啊，跨半个城呢！”
出训练室的时候，龚欢还在垂死挣扎。
“我有说要你走着去吗？”宋叙挑眉，“吃完早饭楼下等我。”
能坐到宋叙那炫酷机车的后座，总算让龚欢有了一点期盼，他加快两步跟上了前面的郑赫文。宋叙靠在栏杆上，瞧着落在最后的男生。
顾轶泽神色淡淡的，瞥见他也没主动说什么。
“等等。”宋叙叫住了他。
男生止步，抄着口袋像是忍耐了一下才转过身，“教练，有事吗？”
宋叙没立刻出声。
他其实想心平气和地问问顾轶泽，是不是也觉得刚才那游戏好玩，优缺点在哪。这小子打枪打得好，应该是个真正的行家。
他还想问男生，知不知道昨晚的事。怎么的，还不打算和自己坦白么？
以及，有没有发现零食柜里那个东西。
但他一对上男生那双幽暗深绿的眼眸，和眉眼间，或不可一世的傲慢，或漫不经心的懒散——表情就不由自主地崩紧，非要比他更凶更冷才好。
“你不用人送吧？一中离这不远。”
最后，宋叙道了一句。
顾轶泽垂眸，不去看他的脸，淡声回答。
“自然。”
.
宋叙猜得没错，顾轶泽即便是发现了他住在隔壁，也没立刻告诉艾维斯。
他草草把人赶了出去。
是，他要面子，即便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巧合。
他更没法去想的是，为什么宋叙连一个陌生人的家里都愿意进，他煮过的泡面，就一口都不肯吃。
就这么，讨厌他？
顾轶泽的自尊，包括从小到大的认知都不允许他思考这样的问题，可他却控制不住地烦躁。
一中，一模23考场。
无视一切自他踏进校门就开始的注目礼和叽叽喳喳的议论，顾轶泽找到自己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坐了下去。
“哥们，你是不是……”肩膀上有只手拍了过来，来自他身后的座位。
顾轶泽回头，瞥见一张男生的兴奋的脸，“你是不是YS的队员啊？前天我去现场看你们比赛了！”
天亮之前这个游戏在高中里是大热门，虽然YS这赛季流失了很多粉丝，但本地的比赛，不是铁粉也会有人去凑热闹。
“Gavin是吧？卧槽哥们你真心帅爆了！没想到是我同学！”韩骏见他没否认，喋喋不休了一大通，“你转学我们这，就是为了打游戏？我靠，太酷了吧！”高中男生最吃这种特立独行有个性的，韩骏膜拜得五体投地，一脸的神往。蓦的又发现点不对——“那你怎么还来考试呢？”
“……”
这个问题么。
顾轶泽冷笑一声，一句话击碎了韩骏跃跃欲试也想申请入队的心：
“因为我们教练，喜欢高中生。”
Chapter18
“我只是一个，任由教练摆布的……”顾轶泽神情淡漠，缓缓吐出三个字——“可怜虫。”
“……”
韩同学刚建立的滤镜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当然，韩骏没真觉得顾少爷有他自己说得那么惨。光电竞选手这个身份，就足以在校园里掀起惊天巨浪了。
更不必提，他去哪都出类拔萃的身高气质和相貌。
中午休息的时间，韩骏就相当自豪地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朋友。他是学校篮球队的，哥们特别多，顾轶泽应对着也不觉得为难。
虽然艾维斯常指责他说话气人，但顾轶泽人缘一向不错，在国外上学那会儿更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嘿嘿，这种被全校妹子注视的感觉真好啊。”有人感慨道。
“哥们，校花也在看你呢。”走廊里，韩骏用胳膊肘捅了捅顾轶泽，语气是高中男生提到这个词就止不住的激动，“快看，那我们校花。”
顾轶泽抬眼望过去，隔壁考场，原本站在讲台边上整理东西的女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女生扎了一个高马尾，素面朝天。但五官本身就妩媚勾人，眉目漆黑唇瓣鲜红，眼尾上挑着，竟也是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
很漂亮的女孩。
顾轶泽脑海里响起的第一句话，是龚欢的——“比我们学校校花还漂亮。”
他微微眯起了眼眸。
紧接着记起之前吃烧烤聊天的时候，郑赫文分享的一张宋叙大学时候的旧照——背景是学校大教室的讲台，大概是他参加了的某个竞赛，上前去讲解自己做的程序。
那时候的宋叙已经开始打比赛了，但更多的还是学生的身份。他一身极致简单的白衣黑裤，长身而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清纯漂亮又惹眼得要命。
顾轶泽的心情莫名更坏了几分。
考完第一天的，顾轶泽拒绝了韩骏的篮球邀请，拎起书包慢悠悠地步行离开。
一中离YS的俱乐部不远，中间隔着艾维斯“蓝肆”酒吧所在的商业街，他就也没打算立刻回去。
脚步在进入那片区域之前停了下来。
“跟着我干什么。”男生回头，黑色的背包挎在肩上，个子很高语气很淡，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几步远处的漂亮女生。正是韩骏说的校花。
姜清妤肩膀一颤，硬着头皮上前两步站到了男生面前，抬头笑道，“同学你好，我叫姜清妤，是7班的班长，你的同班同学。”
顾轶泽没说话，继续等着。
“没有特意跟着你，我家就在……那边。”女生伸手指了个方向，但显然已经走过了。
姜清妤其实不是害羞或者磨磨唧唧的性格，可顾轶泽给人的感觉太高不可攀。倒不是冷或者没礼貌，只是有种恣意又矜贵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感觉。
没生气她的打扰，更没有惊讶或者欣喜。
“……你一直不来学校，所以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姜清妤咬了咬嘴唇，终于道。
她不知道顾轶泽打电竞的事，问这个确实有一部分出于班长的责任心。尤其今天看到他既然都参加一模了，肯定还是要高考的吧？
顾轶泽微微挑眉，“我不来，会影响你？”
女生心头一跳，顿了顿才小声道，“早读什么的，会扣班级分。”
“知道了。”顾轶泽点了点头，直接给出解决办法，“我去联系学校。”
“哎，同学。”见男生抬脚又要走，姜清妤不由自主跟了两步，“还有两个月高考了，你需要复习资料吗？我可以借给你。”
顾轶泽:“不用。”
他再次回头，视线在女生身上轻轻扫过，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别跟着我了，前面都是酒吧，很危险。”
……
顾轶泽在蓝肆坐了一会儿，差不多宋叙该把龚欢那个死小子接回来了，才动身离开。
巧的是，他步行路过附近一条街道的时候，在路对面的车旁，瞧见了个熟悉的人影。
男生，寸头，赫然是邹弋铭。
通过车窗瞥见里面是个没见过的人，西装革履的精英派头，邹弋铭好像正把什么东西递给他。
车牌，S市的。
顾轶泽稍微皱了下眉，随即松开。
不关他的事。
晚上回去就是训练。下一场打焰夏压力很大。夏曜杰财大气粗，ACL顶尖的选手还在季后赛挖不了，他就从其他国家高价砸回来了个强力外援。
李元哲Victor。23岁。世界上都有名号的选手之一，参加过天亮之前的全球总决赛，最好成绩亚军。
而且，他最擅长的职业是近战散打。
宋叙把这个消息同步给队员，仿佛早猜到了什么，果然见到龚欢失魂落魄的，要哭不哭的表情。
“你偶像？”
龚欢点头。
“干掉他！”
龚欢笑得很难看。
“没事儿。”宋叙习惯性伸手压了下他的脑袋，严肃道，“虽然你比他菜，但你的队友比焰夏那几个强多了！”
“……”
宋叙暂定，下一场的首发阵容和上一场一样，龚欢看情况，很可能被轮换。
“邹弋铭？”他皱眉，看向角落里被张耀拍了一下才回神的男生，冷喝一声，“发什么呆呢。”
邹弋铭的眼神有点闪躲，明显刚才心不在焉。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教练。”
“有什么困难直接和我说，训练的时候不许分心。”宋叙强调了一句，便没再盯着他，“训练吧！”
组队PK了一晚上，宋叙照例让顾轶泽和龚欢先一步下班，把俩人叫到了门口。
“明天结束的比较早是不是？我请你俩吃个饭吧。”俩小孩又考试又训练，怪辛苦的。
“好啊好啊！教练你请我们吃什么啊？吃大餐吗？”龚欢兴奋得不行。
“废话。”宋叙顿了顿，忽然一扯嘴角，“也不看我什么档次。”
顾轶泽没听出他这句有哪儿不对，略微惊讶地扬起了眉，“我和龚欢？”
“不然呢。”宋叙幽幽盯着他，反问。
不然你小子还想和我单独吃？做梦！
不知男生有没有读懂他的眼神批判。宋叙见他似乎笑了一下，锋利的眉眼舒展开，显得眉清目朗——“好。”
……
所有科目都考完，韩骏再一次对顾轶泽发出了篮球邀请。
顾轶泽算着时间陪他们玩了会儿，技术好得令人惊叹，还自带吸引女生buff，要走的时候几个高中男生都舍不得。
“哥们，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到你啊？”韩骏问。
“四月中旬，大概。”顾轶泽慢条斯理道，“到时候教练应该会发配我来上课。”
“……”
“好吧，A市的比赛我都会去看的，加油！”
离俱乐部还有一个路口，顾轶泽正巧听到了奥古斯塔那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声，从不远处呼啸而过。
他视力很好，看得清后面树懒一样抱着宋叙的……挡泥板。
指关节捏着喀哒了一声。
要不干脆把自己那辆卖了，或者拆个零件报损，以后说不定也能蹭到。
他俩不是住在一块儿么，顺路载一下怎么了。
想着，转过了最后一个路口。透过栏杆，远远能瞧见龚欢正费劲巴拉从机车上下来，宋叙的头盔已经摘了，抬手扒拉着额前凌乱的碎发。
以及，站在栏杆外举起手机，对着二人明显是在拍照的，邹弋铭。
照片定格，宋叙的脸因为晃动略显模糊，但难掩美貌。邹弋铭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手机被人从手中抽走——他条件反射要抢，手腕也被对方死死钳住，“喀”一下反拧在背后，胳膊一下子就痛麻了。
顾轶泽一手拧着他，一手查看手机，眼眸暗沉沉的。
“卧槽！你放开我！”邹弋铭回头叫道。
“你拍这个要给谁？”顾轶泽不理他的反抗，一张张翻他的相册，果然之前也有几张模糊的宋叙的照片，都没拍清正脸。
“我自己看！我自己看行了吧！你他妈给老子放手啊！”
“自己看？”顾轶泽的尾音一挑，骤然发冷，“——不行。”
男生的力气大得恐怖，手指冰得像铁。邹弋铭根本站不直身体，佝偻着，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断了，眼泪忍不住就要冒出来。
宋叙瞧见的便是他狼狈不堪的场景。
“顾轶泽！你干什么！”
他怒喝一声，三两步就跨到了近前，狠狠拍开了男生钳制的手，把邹弋铭解救了出来，一把扯到身后。
顾轶泽一怔，抬眸对上宋叙怒气喷薄的脸。
桃花眼线条凌厉，漆黑的瞳仁锋利如刀，艳色的唇紧紧抿着。
宋叙怒归怒，却没再多训斥男生，先低头检查了邹弋铭的手腕，上面赫然已经多了两道青紫的淤痕。
旁边的顾轶泽没辩解一句话，扔下清理干净的手机，转身就走。
……
篮球场上，韩骏起初还在为顾轶泽走了又回来而欢呼，很快他就意识到，哎嘛这哥们是有烦心事发泄来了。
而且，顾轶泽刚才的陪他们玩是真的在陪玩，原本的3v3组队，变成了顾轶泽轮着单挑他们，甚至1V2,1V3。
韩骏和他的朋友怎么说也是校篮球队的，个个也人高马大，被人压着打久了属实有点冒火。
语气和动作渐渐挑衅起来。
顾轶泽却仍旧是那副谁来干谁的样儿，被挑衅也不恼火，拉开点距离高高起跳——碎发飞扬间眉眼沉静得像一潭水，手上结结实实盖了人一个火锅。
操。这更TM让人来气啊啊啊！
“哥们，哥们……顾哥！”韩骏禁不住求饶了，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一边擦汗一边喊他，“咱能不能歇会儿？来说说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还是怎么的？”
顾轶泽没答。
他大汗淋漓地站在原地，正抬起手，打量着经络分明的手背上一道浅色的伤痕。
刚才盖火锅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男生的指甲刮了下。不疼。但他皮肤冷白，这伤痕横亘其上，就显得尤为醒目。
嘴角忽然轻轻一扯。顾轶泽竟然笑了。
chapter19
出了这档子事，饭肯定是吃不成了。
宋叙把邹弋铭拎回别墅，径直拖进三楼自己的房间。
半路郑赫文撞见这高挑美人拎着并不瘦弱的男生大步疾驰的暴力一幕，吓得也不敢上去劝。
反倒是宋叙瞧见他，让他找个化瘀的药膏过来。
门关上，宋叙把药膏扔给邹弋铭，冷冷命令，“自己揉开。”
邹弋铭胆战心惊的，像个鹌鹑，哪还有一点平日里不服气的样子。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尽快回答。”宋叙背对着门，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过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没什么表情。
“谁找的你？什么时候？让你做什么？条件是什么。”他顿了顿，像是沉了一口气，“俱乐部如果出同样的条件……”
“我没有！”
邹弋铭嘶吼一般，红着眼打断了他。
“教练，我没有……没有做对战队不好的事情。”男生抬着胳膊抹了一把眼泪，脸涨得通红，身体微微发抖。
他不敢去看眼前这个男人，生怕在对方眼底看到嫌弃和鄙夷。
“是，是焰夏找的我，给了我钱想让我做一些事，但还没告诉我具体是什么我就拒绝了。”
“真的，我没想背叛我们队。”
“偷拍您是因为……”男生抽噎了几下，仍旧埋着头，声音比刚才小了很多，“他们说，他们说这是另一个要求，和战队那个没关系……”
宋叙皱眉，等着他下半句话，心中涌上极端不好的预感。
“——只要拍到您的一张照片，就给一百万。”
“砰！”
宋叙的手掌重重拍在身旁的桌面上，木质的桌子跟着一抖，邹弋铭的呼吸声被吓得停滞了，只有肩膀还在控制不住打着颤。
心头升起浓重的绝望，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其实……其实他也没真的就决定就照片交给焰夏，他只是，只是发现自己也没有宋叙的照片，想先拍几张试试……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瓜田李下，那个手机举起来了，就都是他的错。
教练……
邹弋铭哑着嗓子想喊他。想告诉他，虽然家里人不支持他打游戏，虽然他入行就没怎么赚过钱，虽然他本来就要放弃了，是宋叙的回来给他带来了希望。
所以他才特别不想被放弃。
不想在好不容易等来曙光的时候，就被带来希望的人扔回黑暗里。
“你哭什么。”
邹弋铭听到宋叙冷沉的嗓音，像是隐忍怒气，但尽量地带着安抚的意味，“这么大男生了，丢不丢人。”
紧接着，一只雪白修长的手进入了他低垂的视线，扯着他的手腕，左右看了看。
“抹的什么东西。”宋叙嫌弃道，“去隔壁找郑赫文给你揉。”
邹弋铭总算回过神，愣怔地抬头看他。他知道自己此刻眼泪糊了满脸，狼狈得要命。
“你说的我都信。”宋叙说，“如果缺钱可以找我借，也可以找老板。”
“至于照片。”他冷笑一声，总算揭开了愤怒的冰山一角，“他死了我都不会烧给他。”
……
邹弋铭说的宋叙信，一方面是他知道夏家那俩神经病的尿性，还有一个是他愿意信队员的人品。
哪怕这小子性格不行，但他对比赛的渴望宋叙看得见。这种人不会为了一点小利益就出卖战队。
至于一百万一张照片，他只能说，能有几个人不动心。
在队里的五个老队员里，也确实邹弋铭的情况最不好。
张耀和阿鲸都生在无忧无虑的有钱家庭，父母开明溺爱。郑赫文和霍秋宇拿过冠军，经历过YS称霸的时代，积累颇丰。
唯独邹弋铭，他去年才顶着父母的反对辍学加入战队，天赋只能说还行。他拯救不了走下坡路的YS，还差点把自己沉没进去。
所以宋叙一直对他都比较关照，之前直播合同没完成，扣掉的钱也是俱乐部承担，没有少给他。
出了这事他多少有点失望，但更多还是对焰夏。
操他爹的，纯傻逼。
宋叙骑着机车在路上疾驰，凉风灌进衣领，心中又怒又急。
特么的还有个更麻烦的小子等着他呢！
宋叙找到顾轶泽的时候，男生正独自坐在学校的篮球场边上。姿态倒是挺舒展，只是夜幕低垂，空荡的操场配上那个单薄瘦削的身影，怎么看怎么有点可怜。
他的脊背微微躬着，像一张线条优美的弓。
宋叙沉着气走过去，马丁靴踏在塑胶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不接电话。”
宋叙的鞋尖停在了男生球鞋旁边，距离很近。
男生没有抬头，手肘仍旧搭在膝盖上，一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自然下垂，路灯打过来映在地面上，竹影交错般漂亮。
“我想等你来找我。”顾轶泽淡淡道。
“……”宋叙轻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吧，我载你回去。”
男生没动。
“干嘛？还要我请你？”宋叙挑眉，嗓音冷了一点，“顾轶泽，我可我不哄人。”
男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轻笑了一声，“那教练你走吧。”
宋叙的火一下子蹿了出来。
“臭小子，你威胁我是不是？！”他一把扯过男生的衣领，另一只手像上次健身房那样卡着他的半张脸，强迫他抬头：
“你打人你还有理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要动手打人？你不知道电竞选手的手最宝贵吗！”
“他只是偷拍我而已，你犯得着动手？”
“……”
像是承受不了他的怒火，顾轶泽终于慢悠悠地抬起了眼帘。
那鸦羽般的睫毛是混血特有的卷翘浓密，原本在眼睑下方投出一片阴翳——此时缓缓睁开，那双绿宝石般的眼里就在昏暗的路灯下一点点散发出致命的光泽，幽深，明亮，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宋叙愣怔着和他对视，许久之后才突然发现，男生的一只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卡着对方下颌的手腕——修长优美的四指松散搭在上面，遍布着鲜红的擦伤。
宋叙呼吸一滞。
“教练。”顾轶泽的嗓音也像上次一样闷，却擂鼓一般重重敲在宋叙胸口。
男生仰着头望他，神色仍旧平和，唯独那脊背已经变成了一张拉满弦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
“我也受伤了。你能不能——”
“对我好一点。”
……
“头稍微低点，闭上眼。”
机车旁，宋叙举着一个碳色头盔，勒令男生道。
“这是龚欢戴过的吧？”顾轶泽歪着脑袋，问。
“怎么？”
“他不洗头还爱出汗，我不戴他戴过的。”
“……”
宋叙耐着性子，把原本车座上那个白色的拿了起来。
“这颜色……”顾轶泽看了眼他，欲言又止，“太秀气了，我不喜欢。”
“白色哪秀气了？就非得纯黑？”宋叙怒了，“你到底戴不戴？！”
“那就不戴了呗。”顾轶泽长腿一跨，坐上后座，两只手悬空着，一副小心被碰到的样子，颇为无赖道，“反正就一点儿距离，我相信教练的技术。”
“……”
宋叙忍着，戴好头盔，然而骑上车之后又出了新的问题。
一般情况下后面都是要抱着前面骑手的腰才比较安全。宋叙刚才出来得急，上身就穿了件单薄的针织衫，还是镂空的。顾轶泽温热结实的胳膊一圈上来，他整个人就和炸毛了一样，浑身都绷起来了。
“松手！松手！”宋叙气急败坏地拍他的胳膊，用力摘下头盔，回头怒气冲冲地瞪他，“你干什么呢！”
顾轶泽莫名其妙，“我干什么了？”
“而且，教练你刚才打到我伤口了。”
“……”
“好疼。”
宋叙忍不了了，抬手敲他脑门，一个暴栗崩在男生英俊的脑袋上，“臭小子！你手指都塞我毛衣的窟窿里了！”
顾轶泽张嘴“啊……”了一声，音调拖得老长，同时垂着眼去瞟他腰间的衣服。
“里面不是还有件小吊带吗？”他得出结论道。
也没摸到肉啊。
不过确实细瘦柔韧，腹肌紧实有弹性，很完美的水蛇腰。
“这他妈叫背心！工字背心！”
宋叙彻底爆发了，一个翻身从车上跨了下来，拽着男生的胳膊把人一起往下扯——“别骑车了。你跟我走回去，下来！”
“别啊教练，走回去我的血都要干了。”
顾轶泽举起手给他看，两只爪子耷拉在前面，有点像大型犬。
……当然大型犬不可能有这么懒散欠揍的神情。
“要不这样——”顾轶泽给火山喷发状的宋叙提了一个稳妥的主意，“我校服外套脱给你穿，行不？这样肯定碰不到你。”
宋叙瞪着他，没说话。眉宇间看样子是有点松动。
顾轶泽立刻开始脱衣服，还把手递给他，“教练帮我撑一下袖子，怕碰到伤口。”
“……”宋叙沉默了片刻，终于是小心地把男生的外套脱了下来，默默穿到了身上。
被冷风刮过的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他甚至把拉链都拉到了顶端。
抬眸的时候好像瞥见了男生眼底一闪过的笑意——穿着一件黑色长袖，校服长裤的男生，身形单薄却极其挺拔高大。
在校园门口的路灯下，仿佛一块晶亮透彻的水晶，一举一动都有着最纯粹的年轻的魅力。
宋叙不再看他，再次跨上机车，戴头盔，发动。
男生这次抱上来的时候也格外小心，松松圈着他，几乎没怎么碰到腰。
唯独肩膀上时不时传来一点温热的压力，是顾轶泽的下巴轻轻搭了上来。
Chapter20
回到俱乐部差不多七点，其他人都自觉去训练室训练了，一楼很安静，餐桌上有郑赫文给他俩特意留好的晚饭。
宋叙让顾轶泽在吧台那边坐下，自己去里面的柜子翻出来个家用药箱，找到碘伏和棉签。
男生已经用清水冲过一遍，宋叙托起他的一只手端详，擦痕基本遍布在中间三根手指上，中指最严重，隐约可见一点嫩红的肉，有细小的血珠在往外冒。
好在只是破皮，不影响行动什么的。
“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顾轶泽没回答他的问题，歪着头好像是在看着二人交叠的手。
他俩的手确实都是很漂亮的，比一般人都修长，掌心薄，骨节分明，敲起键盘都比别人好看。差别无非是顾轶泽的肤色更冷，经络更突出。宋叙的更像温润的玉质，指尖和掌心还微微泛着粉。交叠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和色气。
顾轶泽扯了扯嘴角，轻笑道，“真美。”
“……”
“哦，我说我的。”男生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对着宋叙晃了晃，“小心点啊教练，您也不忍心看到这么完美的手留疤，对吧。”
“……”宋叙瞪了他一眼，一把抓住手腕扯回来，按在台面上涂碘伏。
“嘶……”
“轻点啊教练。”
“疼。”
“真的疼。”
耳边时不时传来顾轶泽的哼哼，懒洋洋的，带着气音，明明是年轻人清澈的嗓音，却偏偏像带了电，宋叙的耳根子都给他哼得有点麻了。
不过男生这次见好就收得很及时。
他安静看了会儿身边人低垂的侧脸——宋叙微微蹙着眉，一弯黑茶色的柔软鬓角落在雪白的肌肤上，衬得人更加秀美。微卷的碎发垂了几绺下来，让人很想用手指拨开，一绺一绺帮他挽到耳后。
他身上还套着那件蓝白的校服外套，一晃神好像真的见到了他学生时的模样。
就像那张照片一样。
“教练。”像怕惊扰到对方似的，顾轶泽轻声开口，“你怎么知道邹弋铭是偷拍啊？”
“你看到了？”
他确定自己走之前就把照片删了个干净，当时生气，更是一句话都没说。
“你总不至于无缘无故揍他。”宋叙说，“而且最近几天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大概能猜到。”
“那您也知道，焰夏的人找过他咯？”顾轶泽淡淡道。
宋叙一愣，抬眸看他，神情随即变得十分严肃，“你怎么不告诉我。”
“偶然撞见，一开始没往那边想。以为是他S市的朋友。”顾轶泽的另一只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道，“这种小事都找您，我不成打小报告的了？”
见宋叙没生气。他的脸微微凑了过去，望着男人的眼眸，“看来那小子招了。还真是焰夏的？”
“这事已经解决了。邹弋铭没答应那边，你别管了。”
“哦，那拍照总是真的了吧。”
撑着脑袋的手被宋叙抓了过去，顾轶泽顺势趴下来，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仰视宋叙，“教练，焰夏的人要你的照片做什么？”
他顿了顿，语调略微拉长，“不会是——暗恋你吧？”
宋叙上药的手一顿。视线移动，果然对上了男生探究意味十足的眼眸。
这小子总是这样，神色通常很淡，但只要认真，那双幽绿色的眸就变得极为慑人，压迫感很强。
心中衡量片刻，宋叙故作冷漠地扫了眼对方，去药箱里找了支药膏给他涂药。
“也许吧。”他的语气显得很无所谓，“暗恋我的人那么多，我哪知道。”
“要张照片算什么？以前还有搬到我家旁边的，在俱乐部外面蹲点的，故意买我的同款偷我用过的东西的……”宋叙挑眉，“难道我还要全部记住吗？”
“……”
注意到原本趴着的男生渐渐坐正了身体，宋叙心中好笑。没看他，继续若无其事道，“什么样的变态我都见过，反正最后都屁滚尿流地滚蛋了，没一个好下场。”
所以收起你无聊的占有欲吧，小孩。
还有……这都不打算坦白么？死要面子的顾大少爷。
总算涂完了药，宋叙把药箱收起来，叮嘱他这两天尽量不要碰水，洗澡可以戴个手套什么的。
男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坐在原地，脑袋忽然被敲了一下。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抱着胳膊往吧台上一靠，宋叙凉凉地看着他，“说说，手怎么弄伤的。”
“打篮球，不小心摔了。”
“摔了？那也该是掌心着地，怎么可能是手背蹭伤。”
顾轶泽一愣，缓缓抬头。
“而且你们学校那是塑胶地板吧？至于蹭成这样？”
顾轶泽汗流浃背了。
天呐，名侦探教练！
宋叙瞧着男生一脸被戳穿的表情，得意地扬起眉梢，唇角也微微翘了起来——一张脸鲜活漂亮得要死，穿着校服真像个跋扈校花。
见他别开视线不看自己，宋叙索性沉了声音，带了肯定的语气道：
“是不是和同学打架了？”
“……”顾轶泽瞥了他一眼。
“打赢了吗？”宋叙又问。
“……”
宋叙迟疑了一下，最终飞快在男生脑袋上揉了一把，手臂收回搭在吧台上，垂眸看着他：
“怎么说，要不要教练帮你找回场子？”
在宋叙的视角，顾轶泽今天被他骂了气呼呼地转身就跑。很可能就是回学校找同学去了。可是距离他过去也没太久，球场上却只剩男生一个人。
宋叙就猜，大概是他发了少爷脾气，和同学们产生了争执，动手也很有可能。不过除了手上的擦伤其他地方似乎都完好无损，想来没吃大亏。
否则回来之前他就会带着顾轶泽找学校问清楚了。
——他当然不知道男生这段时间的郁闷烦躁，更猜不到，他会故意把手蹭破，只是为了和他卖个惨，博个同情。
顾轶泽好似僵住了一动不动，反应了许久，才缓缓抬头，对上宋叙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
“……原来受伤的待遇这么好。”
半晌，宋叙听到他若有所思道。
“……”翻了个白眼，宋叙不想搭理这小子了，“没事就吃饭去，吃完训练。”
“教练。”
男生在身后叫住了他。
宋叙回头。
“不用你帮我找场子。我打架挺厉害的。”顾轶泽低着头没看他，似乎是斟酌着要怎么开口，流利的中文难得有些迟滞，“——可以帮你赶走那些变态。”
“我也可以不和别人打架。尽量都听你的话。”
“……”
“你能不能，一直对我这么好？”
虽然今天这些是他骗来的。第一次，用着拙劣的手段，伤害自己，不要脸，只是为了换取某个人一丝心软。
可他觉得划算死了。
宋叙眸光微动，注视着男生漆黑的发顶。他坐在吧台的高凳上，清瘦高大，一条腿架着凳脚，一条腿弯曲着着地。姿态很放松，很帅气，但是，在篮球场那种紧绷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同样的，宋叙的呼吸也再一次有些凝滞。
他忽然不想男生对他坦白了。
是，他遇到过的变态很多，脑残粉也很多，顾轶泽那些根本不够看。可他，偏偏就不想给他一丝希望。
“不能。”
顾轶泽听到宋叙对他说。
“自己什么人自己不清楚么。”男人的语气淡淡的，嗓音很冷，“我对别人都能好一点，就你不行。”
……
接下去的几天是紧锣密鼓的训练。
一模耽误的要在剩下的时间加倍补回来，两个小年轻终于体会到了从早到晚高强度打游戏的日子，龚欢的话都变少了许多，回宿舍倒头就是睡。
那天之后宋叙又和邹弋铭仔细谈了谈，男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宋叙表示理解，也承认他们队伍会更倾向于让邹弋铭轮换。
“不过我答应你。在我的队伍，替补的上场次数也比某些队伍的主力要多，不信赛季结束的时候你自己算。”
宋叙垂眸笑道，“只要战队走得够远，你就一定能收获足够的重视，对么？”
邹弋铭乖巧点头，不敢去看教练的眼睛。
他怕自己忍不住脸红。
至于顾轶泽，宋叙说实话，当天回去之后就有点后悔，觉得对那小子说话太重。
好在顾轶泽的情绪没受什么影响，对他似乎冷淡了一些，但训练都很配合，除此之外俩人也没有交流的机会。
那件校服宋叙带回家洗了，晒在阳台，也一直忘记拿来还给他。
一般情况下，宋叙复盘做记录都单独在5V5格局那个训练室，这几天要重新调整网线，他便挪到了队员们那间。
有空闲电脑的只有背对门的那排——本来那排就是最后剩下的，所以两个新人都坐那。
每一样外设都黑漆漆且贵得要死的一看就是顾轶泽的位置，乱七八糟不是剩半袋零食就是倒了动漫手办的肯定龚欢的。
这会儿队员还在下面吃饭，享受难得的休息时间，宋叙随便啃了个三明治就上来继续工作了。
忙了一会儿口渴，他眼睛盯着屏幕，手伸到旁边抓起一瓶饮料拧开就喝。
进到嘴里尝到甜味了才发觉不对劲，宋叙暂停录像，低头看向手里的饮料瓶，好像是什么什么进口的草莓汽水。
甜滋滋的，果味挺浓。
慢慢把嘴里那口咽下去，宋叙想着，果然是小孩，喜欢这种小甜水，还以为只喝那种装逼的苦咖啡呢。
身后隐约传来动静，宋叙回头，瞧见里顾轶泽站在后面皱着眉看着他——
他手里的饮料。
草。
宋叙突然意识到，这瓶是已经被打开喝过的。
“……不好意思拿错了。”
宋叙正要把那瓶放自己桌上，想说让对方重新开一瓶吧，男生便两步走了过来，从他手里把饮料抽走。
“喂，你干什么——顾轶泽！”他脸色一变，一下子站起了身。
男生却好像没听到他的喝止，另一只手拿起中间那张桌子上的瓶盖——拧紧——抬手把饮料抛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随后才回眸看向他。男生今天穿了件纯黑冲锋衣，显得格外锋利冷酷，神色也淡淡的:
“你以为我要干嘛。”
“……”
chapter21
男生没再理他，拉开和宋叙隔了一个空的椅子，趴桌上假寐。
趴下去的时候脸朝着另一边，左手支了起来，袖子遮住眼前的光线。
如此一来，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自然弯曲着悬在了头顶，宋叙瞥了一眼，隐约瞧见上面还是有点红。
还没结痂？
他干脆走过去两步，低头想仔细看看。
男生正好就换了个姿势，脑袋转向另一边。冲锋衣的布料摩擦发出特有的声响。
缓缓睁眼。
“……”
顾轶泽猛地皱眉，整个上半身都往后闪了一截，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干什么？”
他这幅警惕的样子简直把宋叙气笑了，顿时拿不出好脸色了，冷冷呛了一句：
“反正不是干你。”
顾轶泽错愕，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他的脸侧睡得压出了一点红印，绿眸还是半眯的，乌发微微凌乱。配上这个表情，刚才的冷酷感一下削弱了不少。
宋叙收回视线，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继续刚才的工作。
没多一会儿，龚欢回来了。俩小年轻开始对话。
顾轶泽：“我有一个朋友——”
龚欢：“嗯？”
顾轶泽：“也是电竞选手。”
龚欢：“是吗？哪个游戏啊？能不能带我玩？我最喜欢被高手带飞了。”
顾轶泽：“他最近遇到了点麻烦。”
龚欢：“哦？什么麻烦？说来听听。龚大师给他出出主意。”
顾轶泽：“他告诉我——他的教练喝他喝过的饮料，借走他的衣服不还，还对他开黄腔。你说，这什么意思？”
龚欢：“我靠！这不性骚扰吗？！跑！让你朋友赶紧跑！一秒都别犹豫！”
“……”
顾轶泽凉凉地“哦”了一声。
半晌，他拍了下左手边的龚欢，“来，换个位。”
“怎么了？”
“没怎么。”顾轶泽的语气依旧凉凉的，冷笑一声，展现了他丰富的成语词汇量：
“就是有点儿——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
宋叙发誓，如果不是还有两天就要比赛了，他一定扑过去把顾轶泽剁碎了喂狗。
……
和焰夏的比赛要提前一天前往对方在S市的主场。
宋叙一般不喜欢随队出发，如果姚瑾跟队了，他甚至会比赛当天再自行过去。奈何焰夏横看竖看都憋着一肚子坏水，他不亲自盯着根本不放心。
出发前一天的大半夜，宋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他乱七八糟地裹了件睡袍，光着脚冲到客厅一把拉开门，怨气大得能直接送外面的人下地狱。
“阿栩……”
英俊成熟的男子拖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眼含热泪地望着他：“姚瑾那个狠心的女人把我赶出来了，我无家可归了，呜呜呜。”
显然是刚出差回家——但没回成——的夏远山夏老板。
宋叙狠狠翻了个白眼，一句话没说又咚咚咚跑回床上，怒气冲冲地把自己摔进被子里。
夏远山识趣地没再打扰他，轻手轻脚把大门和主卧门都关上，自己找了个房间休息。
第二天宋叙起床，先照常冲了个澡，出卧室，夏老板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正叼了片吐司研究他挂在客厅里的一块小白板。
上面有三个简单的手绘图案。
奖杯，狙击枪，和……
夏远山指着最后一个“山”形状的图，一脸的骄傲和惊叹：“阿栩，没想到我在你心里那么重要！”
宋叙停下用毛巾擦着脑袋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
夏远山意识到了什么，笑容忽然散了去，“……抱歉啊。”
宋叙没再说什么，毛巾搭在肩上，去桌子前挑了杯热豆浆喝。
“过几年……想去那看看他们。”胃部稍微暖了些，宋叙又道。
“你自己去？太危险了吧。现在雪山上气候越来越恶劣，三天两头就有遇难的新闻，找个专业的搭子还要担心人家谋财害命，不行不行不行……”
“闭嘴！”宋叙没好气地瞪他，“再敢啰嗦一句？”
“我担心你啊！你又怕冷，还要去爬雪山，那不是不要命吗？”
“都说了是过几年。”宋叙不屑地一挑眉，走到阳台俯瞰脚下错落有致的楼房市景，豪气干云道：“过几年也许我就不怕冷了，到时候也有空了，就从小的山开始挑战，每次递增五百米，凭我的聪明才智，用不了多久就能变成专业的登山客！”
“嗯，过几年你就进化成超级赛亚人了。”夏远山望着宋大美人瘦削骨感的背影，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不过你这个人生规划真是很清晰啊。”预防下一秒就要挨揍，夏远山紧跟着转移话题，“冠军，射击游戏，和……登山，怎么，其他的都无欲无求了？”
“哪能一下子想到那么多，随便画画而已。”宋叙说着，一歪头，眼底露出了一点嘲笑，“你还没交待，姚瑾怎么把你扫地出门的？”
说到这个夏远山就郁闷。
无非就是没把得罪赞助商的事告诉她。可夏远山也不是有意隐瞒，夏家那两个活祖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新的疯，他也没法一一给她打预防针。否则以姚瑾那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见到合作伙伴就要思量是不是和夏家有联系，也太束手束脚了。
当然他也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情，是真的不能说。
倒不是怕姚瑾知道，而是……
他瞟了一眼阳台上啃着面包的人。
是怕宋叙从她这探出端倪。
夏远山毫不怀疑，如果哪天自己和宋叙反目成仇了，他老婆一定会坚定地替宋叙捅他一刀。
“……”
“你那什么表情，干嘛要死不活的？”宋叙睨着他。
“哦对了，我这次出差见了不少游戏发行公司的负责人。”
说到这个话题，果然见宋叙认真了起来，不过时间不多了，夏远山便大体交代了一下情况。
“和我们猜测的一样，大型的发行公司都比较倾向于直接买走游戏，或者把你拉进他们的团队。小型的呢实力不足，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大型公司排挤，我看还不如我们自力更生。”
“不过我听说，4月在A市会有一个专业性较高的互联网游戏商会，如果你的demo完工的话，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当面见见负责人们。”
宋叙应了一声，心中仔细衡量。
“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夏远山也晃到了阳台上，端着杯咖啡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叙抬眸。
“我在B市给夏擎北找了点麻烦，他连夜过去解决了。今天你们去S市，应该不会不幸地遇到他。”
“……”宋叙形状姣好的眉头挑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现在还能给夏擎北找麻烦了？”
“你以为兄弟我这几年白混的吗？”
“我后天回来应该不用给你收尸吧。”
“放心啦，他不可能知道是我。”夏远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一指，“宋教练，你要不要先给我解释一下这个。”
宋叙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晾衣杆上，蓝白校服外套还孤零零的悬挂在那。
“……”
“没看错的话，这是一中校服吧？嘶——我们周围有哪个小孩是一中的啊？宋教练你说呢？”
“……”
“你说俱乐部就算了吧，怎么衣服会跑到你家里啊？还是说，你从一中随便抓了个高中生回来过夜？呢？”
宋叙“噌”一下就炸毛了，杯子往茶几上一搁，他站起来瞪着夏远山，一脸的恼羞成怒和倨傲，“没错，是顾轶泽的，我把他带回来睡了，你想怎样？！”
他会听夏远山的建议不代表他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私生活，更重要的是——他什么意思啊！他和那臭小子能有什么事！这弱智在这怀疑什么呢！
夏远山被他这动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咖啡杯差点都没端稳。
“……”他沉着脸望向宋叙，神色是真挺严肃的，“你真睡了他？”
宋叙忍着没冲过去打他。
“不是，阿栩，他才十八岁啊！”夏远山有点语无伦次了。
“十八岁怎么了？多好的年纪。”宋叙冷笑，反而和他杠上了，睡袍一掀在沙发椅上坐下，“怎么，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
看到宋叙这态度，夏远山大概能猜到他是在骗自己了。宋大美人一身暗蓝色的真丝睡袍，衬得肌肤赛雪眉眼如墨，长腿交叠，高贵冷艳得要命。
配不上是不可能配不上的……就是配上了可能有人会死。
夏远山哈哈一笑，开始顺毛撸，“那肯定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毛头小子哪能配得上你，到时候初恋破碎哭着喊着要退队就不好了，你说是吧？”
宋叙哼了一声，优美的足尖晃了晃。
“你、你如果想谈高中生，我可以介绍几个给你认识，保证阳光帅气身材好！热情奶狗有活力！”
宋叙的脸一下子又黑了，终于一脚踹到了人屁股上，“你给我滚蛋！”
“就滚了就滚了。”
夏远山收拾完东西，拎起自己的行李箱，临走前忽然想起件事，对着去更衣间换衣服的宋叙喊道，“对了，我昨晚来的时候遇到你隔壁邻居了。”
“金发碧眼挺帅的，就是大半夜穿个花围裙，有点诡异。”
更衣室里，宋叙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知道了。”
于此同时，昼夜颠倒，回自己住处准备睡觉的艾维斯给顾轶泽发了两条消息。
艾维斯：真令人伤心，你的美人邻居昨天半夜家里来了个男人，噢，心碎。
艾维斯：比赛加油！[KISSKISS]
Chapter22
战队的专车是一辆16座小巴。
七个队员，两个工作人员，和一个大部分时候是经理的领队。
不过这次宋叙去了，姚瑾就能空下来时间，在家和夏远山慢慢算账。
宋叙上车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两个工作人员其中有一个摄影师，一个造型师兼助理，东西都不少，各自占了最前排两个位置。
龚欢在最后排卧倒了，霍秋宇和郑赫文，邹弋铭和张耀分别坐在第二排。
身边有空位的，就只剩阿鲸和顾轶泽。
宋叙沉默了一下，走到最后拍了龚欢一巴掌，“滚前面去。”
“教练，我困……”龚欢怀里抱着个好像是上一届世界赛周边的鎏金本子，一脸的倦容，“顾轶泽不让我在他旁边睡觉，说口水会流他身上。”
“那你就非得躺着？”
“我……”
“让让。”身后忽然传来男生清澈冷冽的嗓音。
宋叙回眸，正对上顾轶泽半垂的深绿色眼眸，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他略微侧身，男生就擦着他的肩走过来落座。俩人差不多高，车内空间狭窄，男生的碎发几乎要扫到他的耳廓。有点痒。
清冷的薄荷香气扑了满面，和那件校服上的一模一样。
龚欢配合地往另一边挪了点，不死心地问他，“哥们我能枕你腿上吗？”
“你试试。”顾轶泽说。
“唉。”龚欢极其小声嘟嘟囔囔，“还不如让教练坐这，说不定能给个膝枕。”
在俩人前面的宋叙嘴角一抽。
然后就听到顾轶泽“嗯”了一声，敷衍似的冷冰冰回了句“说不定。”
“？”
A市离S市不远，车程大概两个小时，遇上堵车会稍微慢点。龚欢躺在那又睡不着了，想去前面找郑赫文他们聊天。反倒是宋叙犯起了困，俩人便又换了位置。
转身瞥见男生臂靠在后排窗边，闭着眼。他今天看起来比前几日还要更冷，纯黑的队服拉链拉到顶端遮住下巴，额前碎发也长了一些，有几绺垂下来扫在眉间，显得那皱起的长眉愈发锋利冷酷。
见他握着手机的修长手指有松开的迹象，宋叙伸手过去。
谁知那力道一下子收紧，顾轶泽抬头，皱眉看向他，淡色的唇紧紧抿着。
“睡着了会掉。”宋叙提醒。
顾轶泽没回答，把手机塞进口袋，扭向窗户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半张脸都埋进了衣领里。
看起来更生人勿近了。
宋叙没再理他，在另一端窗户边坐下。
车里的温度很舒适，小声的说话声也很催眠，宋叙很快打起了瞌睡。车辆颠簸间他身体不稳往旁边倾倒，都困得没睁开眼。
直到一个刹车。
宋叙睡梦间感觉自己在往外冲，一股力道拦住了他的肩膀，接着是胳膊，把他整个人提坐起来——迷蒙地一睁眼，看到顾轶泽眸色极沉，近乎有些愠怒地盯着他。
“……谢谢。”宋叙嗓音微哑。
“困成这样。”男生忽然开口，嘴角扯着一丝冷笑，“看来教练昨晚很辛苦呵。”
“嗯？”宋叙脑子没转过弯，含糊应了一声。撑着座椅挪回原位，脑袋重又靠回了窗户。
“……”
昏昏沉沉醒了又睡差不多一个小时，宋叙总算清醒了一些，能听清前面人的聊天。
龚欢：“看这个！上一届全球总决赛的签名版！嘿嘿，我打算今天找Victor给我签一个。”
郑赫文不屑：“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他是我们的对手！”
龚欢：“那也不妨碍我找他签名啊！尊敬对手是每个电竞选手应有的美德！”
郑赫文：“你怎么不找老子给你签？老子还拿过世界冠军呢！他才区区亚军！”
龚欢扳着手指数数：“啊，你说第二赛季？那时候你入队了？”
郑赫文：“别拿替补不当盘菜啊！”
YS是拿过天亮之前全球总决赛（简称AGC）的冠军的，在第二赛季，宋叙还是队员的时候。
那时候郑赫文才18、9岁，玩的甚至不是奶爸的职业。
“而且李元哲这人……”郑赫文的声音突然小了点，似乎是被旁边的霍秋宇撞了一下，哼道，“反正我看不顺眼。”
龚欢挠头。
“你很喜欢他？”霍秋宇回头看龚欢。
“也，也还行。”
“那就去找他签。”霍秋宇温和道，“不过记得找个人陪着你，我怕焰夏把我们未来的最佳散打拐走了。”
龚欢立刻又嘿嘿乐了起来，“谢谢队长！BurningSun对YS誓死效忠！”
霍秋宇转头前，望了一眼最后排的宋叙——男人低头研究了会儿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系上的安全带，斜眼瞧向另一端假寐的男生，表情很生动。大概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他收回了视线。摇着头无声笑了笑。
……
为了避开人群，宋叙和助理先去办手续，走的酒店侧门。
其余几人走正门，远远就发现大厅挺热闹。通过长廊进入一楼中庭，瞧见一个白净高瘦的男人，穿着火焰般的红色队服，身边围了很多年轻女生正在签名。
旁边还有几个精致的立牌，有焰夏的队徽，还有天亮之前的logo，看起来是电竞选手的粉丝活动。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李元哲，Vcitor。
龚欢的眼睛一亮，正要往那边冲，就被郑赫文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干嘛？”
“队长不是说可以要签名吗？这多好的机会啊！”
“蠢货！他哪儿不能搞活动非来我们订的酒店搞，你看不出来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
郑赫文想动手揍人了。
“哟，这不是我们明天的对手吗？”
他们这边动静不大，李元哲倒很准确地捕捉到了，和粉丝说了暂停，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视线从最前面的郑赫文和龚欢身上扫过，在瞥见龚欢手里的签名板时泛出一抹轻蔑——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他俩之后的人，也就是霍秋宇身上。
“好久不见啊，Saury。”
霍秋宇笑了笑，礼貌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李元哲却摆明了来者不善：“这才几年？也就三年吧。Saury，你怎么沦落到打升降级赛的地步了？”
“你自己不也一样吗？嘚瑟什么啊。”郑赫文立刻反唇相讥。
个死T国人，中文讲得还挺流利。
“话可不能这么说。”说话间，另一个穿着焰夏队服的人走了过来，光看外形还挺有卖相，但那混世魔王二世祖的气质简直是写脸上了。
正是焰夏的队长兼老板，夏曜杰。
“我们请Victor来，是为了增强战力，可不像某些等着被拯救的废物。”
“我看看啊……你们队的新人……”他草草略过那个清澈愚蠢的高中生，注意到后面低着头玩手机的高挑男生，脸色一变。
“是你？！”
其他人都跟着他，一起看向了顾轶泽。包括附近几个还在等待签名的粉丝。
顾轶泽把手机息屏，抄进口袋，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 “你谁？”
“天啊好帅！”
“混血帅哥！我晕了！第一次见这么帅的！”
“长得太逆天了吧……”
“我一秒爬墙了姐妹们。”
“……”
“你小子装什么蒜！”想起那天，夏曜杰简直怒不可遏，此时看到那个“工作人员”出现在YS的队伍里，他好像参透了什么秘密似的，用手指着男生：
“你们YS的人合起伙来玩我？！”
顾轶泽皱眉，神情染上了一丝困惑，“玩你？”
他微微一歪头，“——还需要合伙？”
“……”
“扑哧。”YS最后的阿鲸和张耀，低着头偷笑了出来。
郑赫文也想笑，但他觉得夏曜杰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拽着龚欢和霍秋宇低声催促，“别理他们了，教练还在等我们呢。”
谁知，这下夏曜杰和李元哲一起捕捉到了关键词。
而且是李元哲先开的口：
“哦。听说那个秦教练回来了。”他望着霍秋宇，不怀好意又暧昧地笑道，“Saury，这下你没有理由发挥不好了，是不是？”
这话不仅YS的几个年轻队员，听得夏曜杰都是一懵：“什么意思啊？”
“老板你居然不知道？这位霍队长当年，可就是……”
“你他妈给我闭嘴！”郑赫文所有的耐心瞬间告罄，一下子暴跳如雷，如果不是霍秋宇拉住已然冲过去动手。国籍攻击人身攻击父母攻击一堆脏话在喉咙口打转，可一眼瞟到不远处还站着的粉丝，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硬生生全部咽了下去。
“有意思么。”霍秋宇把人扯到自己身后，叮嘱已经处于懵逼状态的龚欢拽好他，心平气和地答复：
“好好打比赛不行吗？非得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的粉丝也不喜欢看到这些吧。”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让李元哲有点不好受，粉丝们都在，他确实没法咄咄逼人，最后反而看向了龚欢。
“你们队里这位新人似乎也是我的粉丝？”
龚欢一愣，随即坚决且飞快地摇头。
“那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夏曜杰竟然也避开了刚才的话题，语气恶劣地帮腔，“这里也只有Victor参加过去年的AGC吧。啧啧啧，怎么说啊Victor，要不破例先给他签一个？”
“可以啊，我没问题。”李元哲一副很大方的样子。
龚欢难受得都快要死了，努力藏着怀里的签名版。
“也许是来找我的呢，夏队长！”
一道温润清朗的嗓音忽然出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尤其是粉丝的注意。
一头亚麻色卷发，戴着黄色墨镜，穿着时髦帅气的男生从YS身后的走廊走了出来，和夏曜杰打了招呼后，又依次对着霍秋宇，郑赫文，和李元哲挥了挥手。
“蓝洛！”
“我操真的是蓝洛！”
“今天赚大了！”
粉丝比他们几人先反应过来，甚至按捺不住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请问可以给签个名吗？”
“签焰夏队服上吗？不太好吧。”蓝洛笑道。
“没关系的！我可以单独把签名剪下来！”女生热情地回答。
“……”
天亮之前职业联赛，目前人气也是身价最高的选手，星越蓝洛。
他的出现的确足以吸引走所有粉丝的目光了。
满足了那几个女生的要求，蓝洛走过来轻轻抽走了龚欢手里的签名版，脸蛋和笑容都很阳光：“你叫什么名字？我应该够格在这里签名，对吧？”
“当然当然！”龚欢激动地点头，虽然他不是蓝洛的个人粉，但是去年AGC星越可是亚军！不比李元哲的最佳战绩差！
那边夏曜杰和李元哲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
“你小子怎么在这啊？”郑赫文终于回过神了，当下也不再搭理那俩人，揽着蓝洛亲亲热热地往里走。
迎面撞上了久久等不到他们，正从酒店内部出去找人的宋叙。
“怎么回事？”宋叙皱着眉问。
“没事了没事了。”郑赫文打着哈哈，给宋叙介绍，“教练这是蓝洛，黎教练的爱徒，您应该听过吧。”
宋叙点头算是打招呼，一眼就瞧见了几人身后，走廊外面夏曜杰，桃花眼顿时微微一眯。
酒店的中庭用来做活动，走廊以内就是粉丝免入的地带。夏曜杰和李元哲原本都要离开了，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把他从亮堂的中庭拖进了昏暗的走廊，摔到了墙上，抵住。
宋叙单手拎着他，回身看着YS的人，嗓音冷冷：
“刚才，他找你们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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