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楼上突然传来桌椅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尖叫:
“啊啊啊!”
二人神色一敛,向楼上看去。
正剧开始了。
“走走走快上去,重要剧情节点!”
殷休忆一把拉住邬溯云向楼上带去。
兵荒马乱间,邬溯云抬头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其中一幅简洁的画莫名吸引了他的注意。画面整体偏暗,只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在暗处。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二人小心翼翼踏上楼梯间时,这幅奇怪的画貌似轻微震动了几寸。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过?!”
一个颤抖着的男声在房中响起,房门未关,二人从门缝中侧身进入,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整个二楼只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狼藉一片。目光所及之处,石膏碎成渣散落各地,画布卷起或摊开,堆积在地上。墨水泼的到处都是,画笔滚落在水渍中,成箱成箱还未拆封的包裹随意堆放在角落,快递箱被溅的五彩缤纷。
这整一层楼,都是屋子主人的画室。
而这位画师此时正坐在房间尽头一个巨大的画布前,手拿电话歇斯底里的吼着:
“为什么不给我过?你们没有眼光!这是艺术,这是艺术!你们根本就不懂艺术!!”
说完,他将电话狠狠的砸在地上,溅起一片五颜六色的水花。
“呼……”
他喘着粗气,从画布前离开,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将头埋在两腿之间没了动静。
judge?邬溯云将眼前的画与楼下对比,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画是同一个人画的没错,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二楼好像比一楼小那么一点。
“趁现在搜查一下,看看梦核到底是什么?”殷休忆悄声说。
邬溯云瞟了他一眼,捻了捻食指。
这个脏乱的画室简直无法下脚。
尽管戴着手套,他也一点都不想哪怕间接触碰其中任何一个画框。
“……差点忘了你还是个洁癖。”
殷休忆有点不可置信的瞟了回去:“你不会想让我一个人检查这层楼吧?”
回答是肯定的,老鹰只有认命。
殷休忆带着怨气在这巨大的画室中翻找起来。画室里堆积了成千上万的画,画的内容十分诡异,无一不是惨死的人。有人窒息在粉色河流中,有人被琳琅满目的珠宝砸死,还有人被刺死在宝座上。
有的画的含义通俗易懂:“**”、“虚荣”、“权利”……但也有的画扭曲成一团,很难想象作画者当时的心境。
“造梦者的死因重要吗?”邬溯云边看边问。
“有的时候很重要,但这个梦说不准。”殷休忆凉凉的回答:
“已经进入正剧这么久了,那人还没死。”他指了指仍然在沙发上抑郁的男人,“大概率是梦执,就是因执念产生的梦。这种梦最难办了,一般没什么危险,但是有的梦核特别难找。”
邬溯云若有所思:“要是我拿走造梦者的手机查看他的聊天记录,他会发现我吗?”
“有点危险。”殷休忆犹豫道:
“一般是不会发现的,但如果造梦者的下一个动作是去捡手机,就一定会发现你。其他物品也是同理。而且如果被发现,整个梦的危险系数将呈指数倍上升。”
“那先检查一下别的地方。”
邬溯云踩着没有水的地方挪到那个巨大的画布前,画布上有一个草草铺好色块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伸出右手,手中好像拿着一个……锤子?
这幅画实在看不出什么,他绕到画架后面,靠墙处有一座杂物堆砌的巨山,他皱眉上前仔细观察,隐约在山后看到一个门型的缝隙。
“这后面有个门。”
“喂喂喂,你先过来。”殷休忆忽然大喊道:
“日记呀,这里有个日记!”
他兴奋的说:“一般在梦里看到日记,解梦就稳了。”
邬溯云记住了这个位置,转身向他走去,来到那个巨大的画架前。
日记原本被淹没在杂物中,此刻湿了大半。纸张也皱巴巴的,不过不影响看清上面的字。
殷休忆翻到日记的第一页:
【10月1日,晴
10月15号有一个画展,这不就是我出名的最佳时机吗?我要画一个系列送过去,今天画的这幅放在第一张吧,啧,这就算是死时也要傲世众生的感觉,太妙了,我这个灵感无人能及。】
【10月3日,晴
我的第二幅画画好了,我有预感这个系列一定会爆火!但这些扭曲的人体真是难画……要遮住吗?算了,这是艺术。】
【10月5日,晴
第三幅画好了,好累好累啊,我终于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被自己懒死的人了。】
【10月7日,晴
第四幅画的我有些饿了哈哈,要饿死了。】
【10月9日,晴
第五幅画也画好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什么都想要,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10月11日,晴
不知不觉已经画到第六幅了吗?我今天联系了画展,他们竟然说我的画太血腥了,真是可笑,重头戏他们还没看到呢!这是艺术啊,一点都不懂!哦,好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10月13日,晴
最后一幅完工!!!画展竟然又一次拒绝了我!明明他们选上的那些画不及我一半好看。话说我觉得这个系列还缺少一幅封神之作,你觉得呢?】
再往后翻就没有了,两人对视一眼。
“七宗罪。”
邬溯云肯定的说。
“是。”殷休忆也一边说一边将日记翻到对应的页面,
“太明显了。傲慢、**、懒惰、暴食、贪婪、暴怒、嫉妒,是这几个吧?”
“嗯,但现在有几个疑点,为什么日记的日期都是跳着的?”邬溯云隔空点了点日记两面,
“还有他封神之作是什么?最后又是在和谁说话?”
殷休忆的重心则放在解梦上:“这些一点头绪都没有。难道梦核是参加这个画展吗?”
“不知道,线索太少了。”邬溯云摇头:
“我们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参加这个画展。故事推进太慢了,我们难道要等到明天吗?”
“那倒不用,梦只会重复最关键的节点,待会可能就时空扭曲什么的了。小云你可别害怕,我保护你哈~”
“呵。”邬溯云轻笑一声,不屑理会。
殷休忆不死心还要贫两句,还未开口,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站起身,直直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锤子。
二人瞬间僵住。
日记?他难道现在要拿日记?
男人深一步浅一步的向他们走来,唯一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画室中格外清晰,刺激着二人的听觉神经。灯光照射进他的眼睛,没有任何光彩的底瞳,带着浑浊的底子和渗人的血丝。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空洞的眼睛不经意间扫过了二人的脸,流露出一丝恶意。
“哒,哒,哒。”
他一步步走来,邬溯云在心中计算,现在应该转身走吗?可如果对方并没有发现,自己转身反而暴露了存在呢。
“哒,哒…”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他就转身逃。在对方的梦中和他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况且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男人在他最近的警戒线前停下,面露癫狂的笑了笑,冲他高高的昂起了锤子——
“呼——!”
锤风如利器划破空气,轰然砸下!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邬溯云从始至终都没躲,因为在男人走近后,他才发现,对方的眼睛一直所聚焦的,是自己身后那幅巨大的画像。
“我会完成你的。”
男人重新走向画布,和二人擦肩而过,毫无察觉。他伸手抚摸那张画纸,痴迷的说:
“我们都会完成的。”
刹那间,地动山摇。整个屋子的空间都扭曲起来,殷休忆给予邬溯云一个安慰的眼神,邬溯云略带兴趣的看向四周。
确实是个新奇的经历。生活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在地动山摇中,楼下传来一阵猛烈碰撞的声音。邬溯云向楼梯口望去,什么都没有看清,目光就被扭曲了,接着整个人消散。
几秒钟后,身形再次聚实,他感受到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眩晕感还未过去,便感到不对劲,睁眼一看,果然一片漆黑。
这个黑暗……有些熟悉。
“啪——!”
一道刺目的聚光灯自上而下打来,邬溯云眯起眼,抬手挡住顶光。
借着这道强光,他向四周看去,却发现这是一个完全空荡的屋子,除了他和坐的椅子之外,还有那面巨大的镜子。
又是在画中了。
他有几分不解,有什么重要的剧情节点是在画中吗?他尝试着站起身,发现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禁锢。
邬溯云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外走了几步,周围除了黑暗便是无尽的虚无。他贴到镜面上,沿着镜子向前走,一直走了十多分钟也没有看到别的东西。一转头,发现开始时那把椅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孤零零的,略显诡异。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坐上了椅子,就在他被背靠椅背的瞬间——
“你一无所有。”
聚光灯又一次打下来,成为这里唯一的光亮。邬溯云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天花板,然而那束光好像从空中凭白出现,什么依靠都没有。
“这是玩的哪出?”
他嘴上问着,心中却已经有所猜测。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双腿交叠,以上位者的姿态,讽刺的看向打光。
“你出身寒酸,待人刻薄。”
“呀,这你都知道。”
邬溯云缩了缩脖子,用手背轻轻掩住嘴,一副惊讶的样子。
“你运气极差,和你待在一起的人运气也会奇差无比,甚至可能会害死别人。”
这一次,邬溯云没有开口,他面无表情的垂下手,眼神冰冷的直视上方。
“你防备心强,没有安全感,接受不了别人对你的好,你不配。”
“呵。”邬溯云低下头遮住眼睛,勾了勾嘴角:“不管你是谁,你都有点惹恼我了。”
“我即是你,你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哦,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呀?
“你在想……”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疑惑道:“你在想为什么日记是跳着写的?”
“这你都能想到,属实是意料之外了。”邬溯云伸了个懒腰:
“您这个招数真没用,不如那几个笑脸,起码吵得让人心烦。要我说,你要是真的会读心,这么出格的能力,可以在锦城一中门口摆个小摊,生意不火尽管来找我……”
“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内心?你明明很在乎我说的这些。”
邬溯云嘲讽的笑意浅淡了几分,沉默的看向那束光。
“我说过我即是你,谎言在我这里不起作用。”
“哦,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邬溯云皮笑肉不笑的歪了歪嘴角,盯着那首刺目的光,修长的狐狸眼里第一次暴露出满腔恶意。
“不要压抑你,对自己的厌恶。”
“呵,开什么玩笑?我讨厌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讨厌自己。”
“那你喜欢自己的什么?你的伪善,你的自卑?还是你的……”
“我说,够了,你到底是谁?”邬溯云目光完全冷了下来,嘴唇不悦的抿在一起。
“你即是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
“你本不该继续轮回于世间,现在便自己结果了吧。”
一把小刀凭空出现在了半空中,聚光灯在刀身上反射出冷冽的银白色光泽。
邬溯云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强烈的,不应该属于现在的,落差感涌上心头。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长成这样,成绩这么好,指定有点水分。
女孩子长得漂亮还能傍个大款,他一个男的长这么漂亮想干嘛?花架子。
这些话语,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格外清晰。那股真实的自卑感活跃在他的心中,引诱着他伸手摸向刀把。
“放弃吧,你的灵魂早该安息。”
邬溯云沉默着,拿过刀子,然后随手向上拋去。
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砸到。
“哎呀哎呀,一不小心就脱手了呢。”
邬溯云慢悠悠的说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扯出其中一张慢条斯理的清洗了一下拿刀的手套。
“真没意思,你们都只会玩这种心理战吗?差点以为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他冷笑一声:
“呵,我虽然很讨厌这个世界,但还没有到主动寻死的地步,更没有你说的那些自卑心理。”
话虽如此,尽管他知道这些自卑的情绪从未存在于自己身上,但那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
而且有一瞬间觉得,在他死后,有了不得不存在的理由……
哪里有这种理由?他这种奇怪的心理是怎么来的。
还是受到这个愚蠢的声音的影响了。
邬溯云厌恶的向上看了一眼:“你怎么不说话了?没有有效一点的进攻方式了吗?”
黑暗没有传来回音,邬溯云还没来得及继续嘲讽,一阵地动山摇。
他坐在椅子上,感觉体验了一把游乐园顶配过山车。灯光在头顶晃来晃去,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可过了几秒,震动已然停止,那种熟悉的眩晕感还没有传来。
他疑惑的睁开眼,自己还身处指光灯下。
他思考了一会:
对,镜子。
邬溯云从椅子上站起身,用略带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聚光灯。
“这一去就是不会再相见了,你,或者说冒牌的我。再也不见,很不愉快与你见面。”
他伸出手向前一推,却碰到了光滑坚硬的镜面。沉默了一会儿,他再度用力。镜面仍旧毫无反应。
场面十分尴尬。好在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否则邬溯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延续话题。
他气极反笑,刚阴阳怪气几句“梦里的东西都这么鸡肋吗?”忽然一阵头晕。
这下没错了。他扶住额头,重新伸手,镜面果然像之前一样散开,再往前一步,失重感传来,他向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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