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淮也是被手机的铃声震动吵醒的。
他挣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的黑茫茫,视野朦胧了数秒,才借着窗外稀碎的月光,恢复了一点光明。
打开灯,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
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晚上十一点半,未接来电和消息好几个,都是来自住在他家里的弟弟。
今天出门他没有和弟弟说清楚,估计让他担心了。
余淮也给他回了一个消息,而后拢了拢一下散开的衬衣。
他掀开不知何时多出来盖在他身上的毛毯,下床,穿好鞋,走出理疗室的房门。
客厅内也没有人。
方才趴在钢琴架上的小猫也不见了踪影。
余淮也走到沙发旁的矮桌,从上面抽了两张湿巾,擦了擦自己能够碰到的脖颈和手臂,减少汗液干涸之后带来的不适与黏腻感。
身后门扉打开的“啪嗒”声很明显。
蒸腾的热雾仿佛也随之争先恐后的从原先狭窄密闭的空间逃离,空气中多了一点潮湿的水汽。
余淮也侧眸,看到刚刚从浴室出来的好友。
刚洗完澡的祁颂远是余淮也认知里面最为松弛的一个时间段,他不会和平时一样衣着板正,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浴袍,长条随意系扣腰间,健硕有力的长腿隐约露在空气之中。
不过好友的生活习惯十分规律,洗澡一般在下午五点到六点。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
余淮也擦着指节,转头问他:“什么时候多了半夜洗澡的习惯?”
男人拿着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珠,说道:“净手。”
余淮也为他这洁癖过头的行为无奈,也不知道他平时问诊和其他患者怎么接触的。毕竟他们相处多年,他似乎还是有点抵触肢体接触。
余淮也调侃:“我是不是该补偿给你一点精神损失费?”
“不必,你已经给了。”祁颂远随手将毛巾搭在架子上,“水还是热的,新浴袍在里面。”
余淮也有些读不懂他眼里的意味深长是何意思,想起昨晚的事情,还是道:“今晚我不歇在这边,回去再洗澡,不浪费你的一次性新浴袍。”
“有事?”
“嗯。”
家里电子门锁坏了,借住的弟弟被锁在了外头,从九点半就开始给他打电话,半个小时一次,他刚刚才看到消息。
男孩估计在门口吹了好几小时的冷风。
“不急可以洗完澡再走,”祁颂远喂完跑到他脚边讨食的小猫,又抽了张湿巾擦手,“难不成还有什么人让你急的一身臭烘烘的去见?”
祁颂远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他一眼。
医生的洁癖程度体现在字里行间,他拿纸巾擦手的动作很慢,像是一点一点抹掉刚刚不慎碰到的猫尾巴毛。
似是脏兮兮的感知没有擦干净,他眉宇微皱,表情有些许反胃一样的不适。
余淮也盯着看了两秒,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睡梦中朦胧感觉到的抚摸和疑似被人亲吻后颈的感知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一定是最近紧张过度产生的梦中错觉。
祁颂远这个洁癖王者怎么可能对着他汗津津的脖子做出那种事情,而且以他的性格来说,这种行为压根不会存在在他的身上。
“是有点急,家里的门锁坏了。”余淮也回神,应他,“下次再来你这借住。”
祁颂远道:“怎么,是黎易初又找你了?”
余淮也觉得他的措辞、口吻都不是非常的妥当,不过以好友对黎易初的厌恶来看,态度一向一般,“和他没关系。”
祁颂远勉强还算满意,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冷淡道:“我送你。”
“不用。”矜贵的小白猫吃干抹净食物,又到他的脚边,蹭了蹭他的脚踝,余淮也低头撸了它一把,回他道,“我开车过来的。”
祁颂远反问:“怎么,我难得好心你拒绝这么快?”
如果不是昨晚拿到了数据源心情尚可,太子殿下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多此一举。
但很显然,眼前的小NPC似乎并不知道他这一个好心多么难得。
余淮也当然不会伤害好友主动帮忙的心,给足面子,好声好气地说:“我当然高兴你能送我,但你昨晚不是刚给我服务了一晚上?今天没想麻烦你专门再走一趟。”
祁颂远静静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什么情绪,随手一指门:“滚吧。”
很毒舌,很霸道,很不喜欢被人拒绝。
余淮也自觉触了好友的霉头,识趣道:“下次来看你?”
“什么时间?”
这个还真的给不出来。
他似乎开了一个不是很恰当的话题。
余淮也摸了摸鼻子,朝他眨了眨眼。
祁颂远哂笑一声。
余淮也无奈:“你知道我最近做项目很忙。”
这对话听起来好似一个常年不归家的丈夫对妻子的敷衍。
愚蠢的系统似乎界定错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这两天可能出差,芋头去你那住两天,”祁颂远冷眼瞥他,道,“我过几天去你那接他。”
芋头就是现在黏在他腿边的灰白布偶猫,祁颂远不知道早前从那捡回来的小东西,格外黏人。
不过或许是动物天性使然,芋头对自己的主人并没有展现出什么黏糊糊的天性,反而喜欢缠着他。
余淮也抱起这微胖的小东西,捋捋它微微湿润的毛发,应下:“行,暂且帮你带两天孩子。”
祁颂远抬了抬眼皮,视线很轻地点在教授略微泛红的颈侧,手中的纸巾被他攥成一团,“那你可看好它,它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还真是猫猫随主人,挑剔。
余淮也听见他略含重点的‘陌生人’的强调,笑了下,“放心。”
余淮也抱着他家的猫和他告别,一路下到底层,出来门口时,喧闹声重新响起。
楼下往上瞧时,仿佛能透过高层的落地窗那看到疑似站在那儿送别的好友。
手机再一次震动响起。
余淮也没有再耽搁,把芋头抱上车,开着车回到自己的小区楼。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
底下开了几盏照明的灯,小道上都是静悄悄的一片,电梯上更是没有其他的住户。
余淮也一个人匆匆赶回来,抵达自己的楼层时,声控灯自动亮起,他才看清守在门口的弟弟。
男生背靠着墙,坐在地上,两条长腿微张开,手随意地摊在大腿间,脑袋抵着墙壁,粗大的喉结弧度格外明晰。
他没什么聚焦地失神望着天花板,似乎是还没有适应骤然亮起灯光,眯了眯眼,才抿着唇往电梯口瞧。
灰白的布偶猫从教授的手心跃下,小步靠近,在男生的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教授的脚边。
教授的上衣说不出来的褶皱,和出门前对比感尤其明显,颈部也多了暧昧不明的红痕,似乎有向下蔓延的痕迹。
“等很久了吗?”男人颇为歉意地问。
“没有。”
黎星野敛回视线,低头瞥了一眼瑟缩毛发着远离的小猫,“淮也哥,这是谁家的小猫?”
“朋友的,它叫芋头,暂时会在我们家住两天,”余淮也试了试门锁,并没有亮起,转头看见他似乎一直观察着小猫,便道,“星野,你没有对猫咪过敏什么的吧?”
“没有,”黎星野道,“芋头是哥取得名字吗?”
“是,”余淮也用钥匙打开门,芋头在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的时候就窜了进去,显然归家心切。
余淮也瞥见,笑了下,打开门,从鞋柜顶上的小盒子里面拿了一个钥匙出来,“这是备用钥匙,随时带在身上,电子锁如果出问题也能拿钥匙开门。”
“好。”
“在门口等了很久?”
“一会。”
余淮也见他微微避开视线,就知道他含糊的一会肯定是从发现门锁进不来等到现在。
年轻的小孩有时行为上会有些不成熟的呆。
余淮也将换了新电池的门锁按回去,教他:“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去楼下便利店里面坐着,那里没什么凉风吹。”
黎星野的声音跟在他的身后,大约是许久没有进水,有点干涩的迟滞,“想等淮也哥回来。”
余淮也倒了点水进锅里,开火,从冰箱里取出来生姜,丢在里面。
男孩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他,唇瓣些许泛白,不知是不是在那晾了几个小时,神色有些蔫答答的颓靡。
余淮也见水开了些,喊他:“星野,拿杯子过来。”
黎星野哦了一声,闷头闷脑地去餐桌上拿过来自己的水杯。
余淮也接过,将煮开的姜水倒进去,“这杯喝完,免得感冒,知道了吗?”
“淮也哥。”
“嗯?”
弟弟的回答南辕北辙,和他的问句毫不相干,“你说的朋友,是我哥哥吗?”
余淮也侧头,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弟弟指了指他的侧颈,漆黑的曈眸定在上面,发白的唇瓣动了动,“……像是吻痕,出门被人看见可能不大好。”
余淮也借着窗台的那点反射看清了自己脖颈的印子。
红痕略深,很鲜明的一道印在那处。
大概是他的皮肤太容易留下印子才导致的。
年轻的小孩总是对这些暧昧的东西十分敏感。
他并不希望在弟弟那留下和他哥哥关系如常的印象,有些关系需要慢慢的浮上水面,悄然断开。
余淮也笑了笑,解释道:“去了朋友家按摩。”
“按摩?”
“嗯。”
“是因为腰伤吗?”
“差不多吧。”
黎星野目光停留在那道深红的印子片刻,好感值又悄无声息地减了2,原本的进度又反弹了回去,不知道是因为哪个野男人。
他压下心中的不爽,垂了垂眼皮,“我有在学了,淮也哥不用专门跑出门,下次找我吧。”
男生浓密的睫羽低垂,眸光耷拉着,视线专注而认真,唇瓣微抿,明明男孩是俯视的角度,却不见居高临下的压迫,反而有点无名的乖。
大概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在家里没有白吃白住,做事格外的上心。
余淮也忍不住薅了把他的黑发,碰到掌心的发丝比想象中的柔软。
男生明显不适应地僵了僵身体。
余淮也拍了拍他的脑袋,收回手道:“知道了,下次找你,喝完就去休息。”
洗碗的工作余淮也一起丢给了弟弟,然后回了房间。
身后的男生盯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
年纪轻轻就杀敌无数的上将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小狗似的顺过毛。
哪怕记忆里尚且还算和谐的父母也未曾对他做过这样带有安抚和关切的动作,仿佛表达着某种无声的爱护。
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发,挥去了那种别扭又不自在的感知。
黎星野洗着碗,思索着现在的情况。
攻略值又掉了,他还得想想别的方法快点重新提上来。
他原定的计划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没有价值的乙游里面耽搁太久。
*
浑身的黏腻还没有洗去,余教授的洁癖上来,甚至有点嫌弃自己,刚进房门就顺走浴袍直接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拿着洗干净的贴身物品去阳台晾时,发现阴晴不定的天气变得飞快,似乎在他洗澡的中途就飘起了雨。
夜间的雨来的突然也激烈,黑沉沉的夜色甚至闪烁过一瞬间的白光,而后是延迟而来的爆裂的雷鸣声,雨滴霎时间增大,变成了豆大的雨珠,打在阳台的石板上。
凄厉的雷鸣声和闪电的骤亮给人以微妙的焦虑感。
余淮也感慨了一下多变的天气,将衣物取到房间的挂架上,进来时随手将落地窗关上,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雨声和雷鸣声被隔绝了大部分,但还是有点轻微的吵闹。
他刚要关灯上床休息,紧闭的门就被人敲响。
余淮也走到门口,开门。
男生身形高大,大半身体堵在门口,存在感极强,他穿着松弛的黑色睡衣裤,怀里抱了一个款式简单的枕头,发梢耷拉着,松弛感柔和了锋利的眉眼。
察觉到男孩视线无意划过自己微敞的胸膛,余淮也拢了拢宽松的浴袍,避免失礼的裸露。
“怎么了,星野?”
黎星野低眸,有些难以启齿地咬了一下唇瓣。
外头适时炸出一道尖锐的雷鸣,余淮也肉眼可见地发现弟弟有点苍白的脸色。
他没看出来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孩竟然会怕这个。
余教授贴心地没有开口再追问,心中微叹,怜爱地看了他一眼,道:“进来吧。”
黎星野低着脑袋,抱着枕头和毛毯进来,自觉道:“我睡地板就可以了。”
“睡床上吧,床够大,睡我们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余淮也还不至于让弟弟在他这里打地铺。
男生低垂的睫羽很轻地眨了眨,语气有些忐忑地道:“……可以吗?”
“到床上去。”
得到许可,男孩转手就将枕头转移阵地,刚刚的迟疑分明是口是心非。
有床睡谁想打地铺呢。
余淮也看在眼里,很轻地笑了下。
弟弟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礼貌地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大长腿逼仄地蜷缩回毛毯中。
余淮也见他躺好,随手关了灯,抹黑走回床边,摸到自己被子的边缘,拉开,爬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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