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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桔子树(3)

夏天一走,日子也好过起来。

“你姑姑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罗香凝将报纸一合,倒在席梦思上。她们之间从不避讳这些。

“还好。”南疏手指滑过书页,“还是那样,你知道的。”

季怀珍逃婚的消息没走漏出去,大家只知道她身体不好,被安排在孝感养病。至于小病大病,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全凭一张嘴编。

南疏绕开话题:“今天报纸上都讲了什么?”

罗香凝盯着房顶:“来来去去也就那些事。不是打仗就是暴动。”

六月上旬,以武汉为中心的暴动计划在全国小范围爆发,武汉警备司与各路工人摩擦不断,两方矛盾在“七·一五”事件后再次升级,大片学校或解散,或停课,女中也在其中。

“不过今天报纸上登了周先生的信,可能,要结束了吧。”罗香凝叹了声气,她翻了个身,双手托着头,小腿来回摇晃的间隙,她又问:“你什么时候再去孝感看你姑姑呀,也带上我吧!我都快憋死了!”

“不上学还憋?”南疏反问。

“两个月,花在家都得蔫!你是不知道我爹娘就差一盖头把我抬到别人家了!往后女中再不复课,我还拿什么由头躲婚事。”

南疏笑了起来:“我不信,你爹娘是要给罗家招上门女婿的。”

“好啊你!又拿这件事笑话我!”

罗香凝赤脚冲下床,伸手就是朝着人胳肢窝挠,南疏被她左右夹攻击,手里的书再捧不住,落到地上。

“……我错了……错了……”南疏止不住地溢出碎笑,一边笑一边求饶,整个人仰倒在靠椅上,阳光晒进来,半边头发金澄澄的,也因为先前笑得急促,调整呼吸的时候,胸脯一涨一落,一涨一落,脸上的红晕清晰可见。

罗香凝用手指挑她下巴,学李永斌的腔调拿捏的比渠承雨还准,“我看呀,就把你这个姑娘伢嫁到我们家!”

南疏反手撩开,“把姑娘伢往你们家引,那以后上门的儿子伢可不得伤心了。”

“你又笑话我,看我这回还饶不饶你!”

“……哈哈……我错了香凝……哈哈……”

“晚了!我才不中你的**计!”

……

南疏小楼前有棵桔子树,是南疏出生时奶奶种下的苗,桔子树跟着南疏从旧宅搬到公馆,种树的人先走了。南疏对奶奶的印象很模糊,在这个照片比珠宝还要珍贵的年代里,奶奶没有留下名字,没有留下照片,只留下了她父亲的姓和南疏头顶的这棵桔子树。

和煦的秋风吹来,又是一个明媚的午后。武汉天气反常,夏天热成火炉,冬天也不暖和,湿热和湿冷一时黏着皮肤流汗,一时又像冰刀刺向关节,也导致了这里春天和秋天极短。一年里最舒服的日子,就是现在。

南疏躺在草坪上晒太阳,隔得很远也能听见颂春的声音。

颂春眼睛直,喊着“小姐”“小姐”。

她一门心思往小楼跑。

颂春是个嗓门很大的姑娘,大家也都喜欢找她传话。

南疏半坐起来,“这。”

颂春听到声音,转了个方向,不等南疏问她怎么跑这么急,她先一步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是二,二少爷,他他他给小姐寄的信,到了!”

一路跑过来,颂春有些喘,她手里的黄皮信封有了些折痕,撇开上面的豆芽菜字,南疏唯独认识那四个中文。

【小妹亲启】

南梳接过信,还没拆开,只随意说:“他不回家,只知道寄信回来。”

这句话,她也不知道是说给颂春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好几年了,她变高了,头发长了,样子也变了不少,二哥的样子是不是也变了很多。他再多待个几年,等回来,下了船,南疏怕也不认得他了。

信封口处的胶水粘得很牢,南疏再小心,也撕掉了信封的一角。她展开信,里面的信纸也有些皱,右上角她的名字上有个小黑点,墨水浸到纸张里面,是写信人在迟疑着,犹豫着什么。她仔细看,内容却和季泽生以前的寄回来的信大相径庭,都是寥寥几笔就结束,白白浪费掉邮票和时间。

吾念明珠亲启:

近日吾至巴黎,一切平安,勿念。

于1930年夏

这人写信都不落款,把先生教的全还了回来。

南疏将信随手一放,重新闭上眼。

不对!

下一秒,南疏猛然睁开眼。

双手有力展开信纸,她表情冷了下来。南疏起身,急忙忙地往小楼里跑,颂春只能跟在后面:“没说完呢小姐!大太太喊你去前厅!二少爷还寄了东西回来,就在前厅!”

南疏头也不回,只喊:“一会儿就去!”

她撑着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拽着洋裙往上走,裙子很长,楼梯面也窄长窄长,走一步就容易踩到裙子,南疏直接一团抱起裙子,两只腿光溜溜的,咚咚往上跑。

人越着急越容易出错。

二哥那些信都被她放哪里去了?南疏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到。左边柜子不是。右边抽屉也不是。

“哐哐”的声响此起彼伏,房间被南疏翻得七零八碎。颂春看到这样的场景,下巴吓得快落地上。

颂春磕磕巴巴地问:“小姐,你,你这,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南疏回头看见颂春。来得正好。她拉着颂春进门:“颂春,你知道二哥寄回来的信都放哪里了吗?”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转身去某个柜里搜罗。

“二少爷的信?”颂春想了想:“小姐不是说二少爷的信写来写去都是那么几句,看最新的就好。以前的都是随手一放,倒是姑奶奶帮忙收了起来。”

南疏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姑姑?”

“是啊。”

颂春踮起脚,手指在衣柜顶攀了攀,手掌终于扒到,用小指和无名指扣了下来。

离季泽生上次写信给她已经过了半年,南疏选择性回他。更多时候不回,小部分是在母亲和哥哥的信里添上几笔。诸如“赶快回家”“母亲很挂念你”这些。她鲜少正经回信给二哥。

颂春掸了掸饼干盒面上的灰尘,等盒子重新干净,她胳膊肘也多了块污渍。“姑奶奶说,一封信很轻,一摞信就很重。”

重的哪会是那几个字。南疏盯着铁盒,心里五味杂陈,期间颂春喊了她好几回,也不见声响。

颂春手里的重量蓦地轻下来。

南疏坐在床沿边,揭开了铁盖。厚厚一叠用皮筋捆了起来,不全是寄给南疏的,有些是大哥,有些是母亲,有些是父亲,这些信分门别类,整齐码在盒子里。

属于南疏的一叠,上面是她最熟悉四个字,和新收到的封皮一模一样,至于手里的信,南疏看了又看,反反复复。

最后,她将信贴在胸口。

一切安好,勿念。

安好。勿念。

安好。

她许的愿,有了回音。

“呀!小姐怎么哭了!”颂春着急起来:“是我说话太笨,不该提姑奶奶,惹小姐伤心。”

南疏低着脑袋摇头,“我是太开心了。”

“啊?”颂春想,哪有人开心还哭。

南疏抹掉眼泪,抬头问:“颂春,你识字吗?”

颂春说:“我没念过书,不过我认得自己的名字。”

房间一片狼藉,床底的灰也南疏被拽了出来。颂春在地板上写“宋”“春”两个字。

宋春是她本来的名字,但季家已经有了叫小春和阿春的工人,是季黎瑞娥给她换的名字。

南疏蹲下,在“宋”字旁边又写了个“颂”。

颂春羞赧:“小姐写字比我好看许多。”

“每个人的字都不一样。”南疏指着“颂”字说:“这也是你的名字。”

-

对欧洲魂牵梦绕的再不止季泽生一个。

季黎瑞娥给季泽生的信里都写说,“也不知道你给你小妹灌了什么**汤,她最近总说要去欧洲找你。”

欧洲隔得远,信也回得慢。南疏再收到信时武汉已经入了冬。

“吾念明珠亲启:

见你来信,我甚欢喜。

今早起身见到窗外法梧,不免想到你小楼前的桔子树,桔子由青转黄,转眼就是秋天,距我离开已有数年。

巴黎的生活很安逸,走在香榭丽舍大道上,能看到各种白人,黑人,也有我们这样的黄皮肤。由早至晚,街头不认识的人打了照面都会说上一句“蹦猪”。这是法国人的你好。

我与那些陌生的法国人一道喝香槟,不可避免会聊起过去,我同她们讲,我来自汉口,令我惊讶的是,她们也知道汉口。原先以为欧洲人只认识北平、上海、温州那样繁荣的城市。

她们称汉口为东方芝加哥,恰好我们的邻居是位美国记者。他同我讲,现在是西海岸的黄金年代,同样也是汉口的黄金年代。

法国的香槟和家里的米酒,味道很不同。我问同行人哪种酒更好,他说是米酒,我也这样认为。那些包着头巾的法国小姐,她们说出来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同行人为我翻译,他说她们在说,很喜欢我。我不理解,让同行人翻译回去。陌生的口音来回响,同行人翻译回汉语说,没有为什么,这里是巴黎。

前两日是你生辰,我寻了相机拍下来埃菲尔铁塔的模样随信寄出,望你收到喜欢。

也是那天夜晚的巴黎街头,有幸目睹了一场特别的婚礼。新郎新娘共骑一辆自行车,穿梭在各街区的小道,新郎撑着把头,新娘带着头纱坐在前面,她将手里的花束抽出一支,又一支,往马路两边扔,他们高喊着什么,骑着车一路朝前。

接到花时,我不明所以,问同行人他们在喊什么。

同行人回我,真爱永恒。

近日多地皆有不太平之事发生,职务变动,我与同行人即将启程前往波兰,巴黎住所再不能收到来信。待我一切安顿后再致信回汉。勿念。

匆匆提笔,行文多有潦草还请担待。

眠食诸希珍重!

于1930年秋”

依旧没有落款。

南疏躺在秋千架上,将信纸掩在脸上。正感叹着,不远处就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前厅找不到你人,果然是在这。”那个人说。

听他声音,南疏喊:“汝周哥哥。”

渠汝周弯下腰,拿开她脸上的信,“这是什么?”

略微有些刺眼的日光,南疏不得不眯起眼,她坐起身,把信从他手里抽回,也给渠汝周也让了一半位置。

渠汝周笑:“这么宝贝吗?”

“是二哥寄回来的信。”南疏将信折起,压在另一只手下。

渠汝周坐到秋千上,“泽生吗?他在法国还好吗?”

南疏点头,又摇头。

“这是好还是不好?”

南疏别过脸:“哪里都不太平,去了哪能真好呢。”

渠汝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替她别起耳后的头发。天气冷了,她不爱出门,休假期间只喜欢待在小楼里。她不出门,自然披散着头发。

屋子里点了碳,比外面暖和不少。渠汝周的手蹭过南疏耳廓的皮肤,凉凉的。他听见南疏抬起头问他:

“汝周哥哥,你以后会和喜欢的人结婚吗?”

她年纪小小,怎么会问这般问题。渠汝周扶了下眼镜,又反问她原因。

南疏说:“只是突然想到了。”

“可能吧。”渠汝周实话实说。

“为什么是可能?”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为什么!”南疏一问到底。

渠汝周无奈微笑,向南疏解释:“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

他话还没说完,南疏就看到就有个黄澄澄的圆球朝着渠汝周砸过去,眼镜也被砸歪了!

桔子。

渠汝周衣服上、眼镜上沾满了橙色的汁水。

柑桔的味道很特别,早一些时发酸,现在又是甜口,空气里都是这样甜腻腻的果香。

南疏瞪大了眼,“你还好吗,汝周哥哥。”

肇事者靠在门框上,将手里的另一个桔子抛上抛下。

渠承雨懒洋洋道:“抱歉大哥,手误,不小心砸错了人。”

听他这样说,南疏立马站起来:“你想砸我?”

“不然呢。”他说完,悠哉悠哉转身。

“你!”

“明珠……”

南疏听见旁边人在喊她,但再顾不得什么,步子迈开,追在渠承雨后边出了小楼。

信也落到了地上。

姑娘伢:武汉话,女孩。

儿子伢:武汉话,男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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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桔子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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