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节铺张原就是图个热闹,但也着实累人。大事小情总是需个能拿主意的人张罗,王氏瞧着云斓还算受用,便了放了权随她折腾。偏云斓又是个好强的性子,忙的抽不出身来,连芸小娘伤了风寒都是托云曦帮忙照看。
因着云斓得脸,芸小娘的吃穿用度也讲究了许多。以往府里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寿安堂和绛芸轩或是静砚斋,其他屋里的也只有过眼的份,像桌上堆放的蜀锦,打眼一瞧就不是寻常货色,芸小娘从前哪用过这些,现下只是害了小小的风寒都一天三遍补药,反观秦小娘病的那样严重,竟连抓一副像样的药都不能够。然而云曦在这个家人微言轻,除了在心里感慨一句世态炎凉,旁的也无能为力。
芸小娘待她一向还算亲厚,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都想着她。这两日病了,也都是她在床边侍候,芸小娘心下感激,便指着那一堆织锦绸缎,道:“你挑两匹喜欢的,做两身新衣服,这眼看着就开春了,你去参加个簪花宴品茶会什么的也喜庆些。”
云曦放下药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都是上好的蜀锦,还是您留着用吧,我衣服现下还够穿,况且去年您送我的料子还有剩余,正好拿来做春衣。”
去年娘家表嫂过来走亲戚顺手送了几匹彩缎,她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如今只觉得拿不出手,芸小娘拉过云曦的手拍了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傻丫头,你以前的那些衣服在浔阳老家穿穿也就罢了,现下咱们住在京城可不能寒酸了。除夕那日老太太的话你也听见了,好歹心里有个谱儿。你们不比大姑娘是嫡出,又有大娘子和老太太筹谋,挣个好前程不难,自个儿若不再争气些,怕是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指望了。你人标致,性子不争不抢的,若是出身再好些,指不定什么好福气呢。”
云曦回握住芸小娘的手,道:“小娘的意思我明白,出身是天注定的,前程是靠自己挣的。”
芸小娘欣慰地笑了笑,“就是这个理儿。”
说了许久的话,芸小娘有些乏了,身子撑不住了就靠在床头歇着,云曦就坐在矮凳上剥栗子,不多时就剥了一小捧,一边吃着一边说着,“其实我倒是不急,这不上头还有三个姐姐吗?长幼有序,等轮到我时再急也不迟。倒是二姐姐,最该抓紧些,虽说她上头还有大姐姐,但大姐姐的婚事眼下瞧着是没着落,倒也不是没有相当的,不过是在相当的里挑个最相当的,这成与不成不过就是转眼的事。我们姐妹之中就属二姐姐最会管家理事了,若将来只做个闲散夫人,岂不是白白亏了那一身的本事,想来二姐姐也不会甘心的。”
提起这事,芸小娘先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想来也是在心里琢磨了许久,但一直也没个结果,颇有些无奈,“我也发愁,斓儿这孩子打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又有大娘子做榜样,凡是大事小情总是要过了眼才安心,也是个操心的辛苦命。可若叫她撒手什么不管了,她反倒觉得没趣了。可这执掌中馈的历来都是正室大娘子,老人家都图子孙满堂福气好,大多都是不乐意分家的,几房一起过日子,都是长房管家理事,这么一来,斓儿所想的就更难实现了。”
芸小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云斓若想将来在后宅里有所作为,除了要做正室大娘子,婚嫁的对象还得是长房嫡子,否则就要等以后分了家自立门户了才算当家做主,那怕要二三十年以后的事了。这做正室大娘子自是肯定的了,沈稷自诩清流人士,女儿给人家做妾,哪怕是庶出的,都够让他颜面扫地的了。只是做长房嫡妻怕是要有些困难,大多数人家都是非嫡出不要的。
云曦倒是没那么悲观,劝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再难的事都难不过一个事在人为。”
芸小娘早就认命了,摇了摇头,轻叹道:“斓儿也是命苦,偏生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若是托生大娘子的肚子里,也不用犯愁了。”
云曦吃下了最后一颗栗子,接过芸小娘塞过来的手炉,暖了暖微僵的指头,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小娘,您觉得李家鈜哥儿如何,可堪配二姐姐?”
“李家哥儿?”芸小娘从没打过这茬,冷不丁的突然提起来,又是惊讶又是意外。随后认真思量了一会儿,又觉得十分不妥,“我瞧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撮合大姑娘的,而且我听说李家老太太相看过你们三个的,不过因为是庶出,所以没相中,你怎么又突然起了这个念头?”
云曦放低声音,悄悄道:“我私下问过大姐姐,她与李家哥儿两厢无意。至于祖母确实有撮合的意思,不过也是想结两家之好,也不一定非得是大姐姐。而且李家老太太也不是打定主意非嫡出不要,不过是优先嫡出,若是条件好的,退而取其次庶出也不是不可以。”
“老太太相中的人总是差不了的。”
“李家哥儿医术精湛,为人正直善良,又正好是家中独子,活脱脱的就是二姐姐的佳婿人选。”
芸小娘越想越觉得合适,不由得点了点头,道:“这李家哥儿我远远地见过一次,头是头脚是脚的,倒也算得上周正。李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但好歹世代从医,有名望有祖业。最要紧的是他家虽然三世同堂,但没有叔伯也没有兄弟,倒也省去了许多勾心斗角,只管一心操持家业,哪有不兴旺的道理。”
这倒是和云曦想到一处去了,如果没有这个因素,兴许云曦也不会起这个念头,“不过这事总得先问过了二姐姐,若她点头了,咱们再筹谋。”
芸小娘觉得这话有理,点头道:“她得空过来时我问问,想来斓儿也是愿意的。”
“若是如此,那自然是好的。”
虽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但芸小娘心里像是突然有了着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人也精神了许多,“斓儿的婚事就是我的一块心病,如今有了些眉目,我也能放心些。”
云曦又坐了坐,陪芸小娘说了一会儿便要走了。临走时,芸小娘一定让她挑两匹布料,,她拗不过也不好拂了芸小娘的好意,便选了一匹浅蓝色和一匹淡紫色的。
“这颜色素净了些,不过也衬你。”芸小娘又挑了一匹竹叶绿的布料,“这匹是给卿丫头,你帮我给她带过去。听说秦小娘病得厉害,我原该去看看的,但我这身子骨近来也不争气,况且这绛芸轩与静砚斋本就不睦已久了,我还是别在里面添乱的好。”
云曦点了点头,“我都明白,想来秦小娘也不会挑理的。”
芸小娘轻叹道:“唉,都是苦命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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