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天。
最后一门学科考试结束，姜晞戴上纯白色毛线帽，裹紧棉服走向学生公寓。
没出几步，姚楚阔从考场里面追出来，“姜晞，你受伤了？你摘帽子的时候我看到你头上贴了一块纱布。”
姚楚阔温和周到，总能发现一些小细节。
姜晞也不意外，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套说辞，“昨天不是地面结冰了嘛，我去兼职的时候踩在冰上滑倒了，还好脸没事，不然肯定肿成猪头！”
姚楚阔点点头。两人一同走进学生公寓，在男生宿舍前，姚楚阔向姜晞挥挥手，“我要回寝室拿行李箱，年后见？”
“拜拜。”
走出西门，姜晞发觉今天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黑色库里南开着双闪停在路边，招摇的连号车牌很快引起了过路人的目光。
还没来得及走向车子，姜晞忽然看到对街迎面走来两张熟面孔。
都是班里的人，看到姜晞后热情地打起招呼：“嗨姜晞！你也是去看新开的火锅店吗！”
“啊对，你们去看了？”
“嗯嗯，装修真得好好看，价位也很符合学生党，听说晚上就会开业，可以去试试！”
两位同学走出几步，看到路边的豪车又齐齐后退，“哇靠！这车头一次见！学期结束了江大哪位富二代要起驾回宫了？”
“你看到了吗，司机还带着白手套，小说照进现实了！”
姜晞用余光瞥了眼，看到小方想要抬手跟她打招呼，她立即背过身，假装往另一个方向走。
对街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红红火火的店面。
门口放着响亮的喜庆音乐，更有两只带牛角的吉祥物一左一右摆开，双臂上下挥舞，可可爱爱非常吸睛。
火锅店外站了好多大学生拍照打卡，其中还有整天如胶似漆的顾淼淼和万夏。
姜晞目送两位同学一步三回头走进学生公寓，随即疾步走向车子，她的视线提防着火锅店的方向。
下一秒，不知道人群里有人说了什么，顾淼淼和万夏竟在同一时间转头，她们的目光分明是要来找车！
姜晞一惊，飞速拉开车门钻进去，“啪”一下关上门的同时，她抱头弯腰，脸蛋贴着膝盖，将整个上半身都藏了起来。
嘴里大喊：“小方快跑！”
这不是夫人第一次一惊一乍上演跑路戏码了，小方从善如流发动车子。
就在车子左转驶出幸福街的下一秒，车内响起一声低笑。
姜晞察觉到第三个人的存在，顿感不妙，几乎同一时间，她闻到一股清冷柏木的香气，里头混杂着淡淡焚香。
“嗒”一下，是拇指拨动佛珠的轻扣。
“可以起来了。”他幸灾乐祸。
针织帽早就从头顶滑落，姜晞扒拉住帽子，直起身，“你笑我？”
周砚川弯着嘴角却不说话，指腹拨弄着紫檀佛珠，一副孑然清落的样子。
“周砚川你心眼真坏啊，这么喜欢看别人笑话？我还是病号，你还有没有同理心？”姜晞知道他最受不了念叨，故意探身在他耳边胡搅蛮缠。
果然，他皱眉掀起眸，“别吵。”
车子没有驶往绛园的方向，而是在南城市中心弯弯绕绕，在奢侈品牌门前慢下来。
六位穿着制服的保安陆续跑来移开路障，又排成两列摊手为车子引路。
姜晞猜到周砚川不会无缘无故来接自己放学，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只是她没想到，这块无趣大木头是带她逛街来了，排场还搞得这么大。
店长亲自出来迎接，一口一个“周先生周夫人”将两位贵宾领进超级贵宾室。
楼上贵宾室灯光敞亮，布置奢华大气。
皮质软沙发上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她翘着二郎腿，用手里的咖啡杯指了指销售手里的衣服，“这件留下。”
在女人闻声看过来的同时，姜晞机灵地喊道：“大嫂。”
“来啦！”万萍向闭口不言的周砚川点了点头，又亲切地拉住姜晞，“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想着今年是你第一次以周家媳妇的身份去半山景苑，一定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就让宸岳把你们夫妻俩喊过来了。”
万萍笑眯眯拉着姜晞坐下，指了指满满当当的衣架，“我给你挑了几件，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么多？”
“这哪里多了。”万萍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今晚大嫂买单！”
万萍在这家门店的累计巨额消费，销售不敢怠慢拿出来的都是最新货源。
姜晞挑完了自己的又给万萍挑，她在穿搭上的品味没得说，从颜色到款式分析得头头是道，再夸张的单品经过她的搭配都好看得能引领时尚潮流。
“大嫂，你听我的，这件绿大衣你一定要拿下，虽然在长辈面前穿颜色会有点亮了，但是在姐妹聚会上，你一定能大杀四方！”
这已经是姜晞推荐给万萍的第五件外套，后者听了这话头脑一热，再次点头拿下。
当姜晞拿出下一件套装裙往万萍身上比划时，万萍良心发现给周宸岳打了个电话，“那个，今天会花多一点钱哦。”
周宸岳是谁，江南周家一半的产业都在他名下，全江南最有钱的男人！
万萍的这句话不足以让他皱一下眉头，他说了句随意。
万萍心安理得继续挑衣服。
姜晞看向坐在沙发另一头、整天在绛园节省电费的佛系男人，只觉得兄弟两人天上地下。
不过周砚川是不求上进还是日进斗金，对姜晞来说关系不大，她心里的不平衡只持续了一秒钟。
周砚川自坐下来后就有些浮躁。
他料到姜晞的嘴闲不下来，却没想她不怕生，再加上挑衣服挑上头的万萍和卖衣服卖红眼的销售，三个人产生可怕的化学反应，居然可以吵成这样。
看她们迟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周砚川缓缓起身，“我出去一趟。”
他清冷寡淡的语气在闹哄哄的贵宾室里有些格格不入，只见姜晞腾出一只手，敷衍地摆了两下，“去吧去吧。”
周砚川与姜晞这对新婚夫妻现在正处于被周鸣时不时关心的风口浪尖，他们在外的一举一动必定要传到周鸣耳朵里。
碍于父亲的压力，周砚川今天不得不来陪着挑衣服。
他既然决定了全程陪同，就不会因烦躁而离开，在外头缓了片刻，周砚川转身走向贵宾室。
刚迈出疾步，一道女声突然想起：“喂，你等等！”
女人爬上楼梯，大步流星站到周砚川面前，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齐明珠。”
浓烈的甜腻香水味扑来，齐明珠骄傲地扬着下巴，给人一种蛮横骄纵的感觉。
周砚川厌恶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皱了下眉，他拒绝握手，甚至往后退开一步，“借过。”
“你有没有礼貌？没听到我要跟你交朋友吗？”
跟在齐明珠后头的销售感觉到一丝火药味，但他不敢出声，齐家的千金不是谁都能惹的，他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个小白脸能识相点乖乖就范。
周砚川重复：“让一下。”
“你不会说别的吗？”齐明珠恼怒，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成分，“别对女生这么无礼啊。”
姜晞挽着万萍走出贵宾室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幅场景：涉世未深的周小白兔被直球美女堵在墙角，半句哄女孩子的话不会讲只知道苍白重复“让一让”。
啧啧，怪可怜的。
直到万萍戳了戳姜晞的手臂，“愣什么，快去把你老公抢过来啊。”
姜晞这才如梦初醒，哦对，这是我配偶来着。
迫于家长在场，姜晞不得不化身委屈巴巴的妻子上前。
她抓住周砚川的臂膀，夹起嗓子甜腻地说：“不是说马上回来嘛~怎么去了这么久呀~你宝贝我衣服都挑完了~”
姜晞欣赏着往日这位儒雅君子的表情从震惊到恐惧最后归于麻木，过程实在太精彩。
恶心完周砚川，姜晞又对齐明珠说：“不好意思啊美女，他有点笨，走错到这里来了。”
有了台阶下，齐明珠很快摆了摆手，“算了，没事。”
万萍看完戏，捂嘴偷笑，还评价姜晞刚才的嗓音：“声音尖细成那样，我还以为你要去唱戏呢！”
跟万萍道别，两人一前一后坐进车里。
看到周砚川眉头紧皱一言难尽的表情，姜晞捧腹大笑，“这么不开心？怪我打搅了你跟美女聊天？要不要我去帮你追回来？”
姜晞没给他插话的机会，夸大其词他无措的样子，“周砚川，你是不是长这么大没跟姑娘讲过话，人家来搭讪你你怎么还畏畏缩缩的，你大方点嘛，接受还是拒绝说清楚，让人家让一下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周砚川拨动佛珠的频率都变快了，最终还是没平静下来，太阳穴突突跳，“别吵。”
“干嘛这么凶啊，我在教你为人处世哎。”姜晞嘟囔起来，“这些很重要的好不好，你个宅男能不能向我虚心学习？”
姜晞捉摸不透周砚川此刻的态度，他眉间紧皱是因为她们挑衣服太吵，还是因为被美女纠缠？又或者是她的夹子音，还或者是她刚才的话激怒了他？
如果是周砚川的话，因为以上四点生气都是可能的。
要素过多，姜晞决定不跟他争抢今日份的车载音乐，大气地说：“小方，给你先生来首纯音乐降降火气！”
周砚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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