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看不见的屏障,迈入幕后之地。
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露西感觉自己蒙上了一层不透气的薄纱,紧紧地贴合在她身上,不给一丝喘息的缝隙。
一开始她还能忍耐,随着时间推移,心跳加速,近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濒死的窒息之下,露西完全没发觉手上的十字项链变得滚烫,一圈接着一圈的淡金色的密文凭空出现,环绕在手腕间,下一秒,金色光芒覆盖了全身,将她从难受的窒息中解救出来。
露西只感到包裹着自己的,让她难以喘息的东西突然消失,所有被隔绝的空气重新环绕在她周围。
她如获新生,踏入无人之境。
少女跌倒在地,大口喘息,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力气重新站起来。
“谢谢。”
露西知道是圣物帮助了她,做工精致的银链缠绕在她的手腕上,那上面的炽热感尚未消散,在她皮肤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红痕。
她环顾四周,这里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便是连沙粒落地声都能清晰听见的寂静。
“当你走出幻境的边界,将会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但请不要惊慌,按照我告诉你的方法进行降灵仪式,那驻守在永恒之光的天使必会回应你的祈祷。”
“祂为你驱散黑暗的阴霾,指引你走向所求之地。”
目前的境况,完全契合使徒的描述。
那么,接下来就是仪式了。
露西取出使徒赠予她的匕首,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短暂刺痛之后,鲜血沿着她的手指慢慢滴落,融入脚下那片黑暗的土地。
整个降灵仪式超乎寻常的简易。
完全不用准备任何东西,她只要念诵使徒先生教给自己的几句祷文:
“月冕的桂冠,授予智者
朝旭而生的乌鸦,迎向天空
拨动七弦的乐徽之琴
献予,我们希望的明日之主。”
露西闭上双眼,伸出受伤的手,举过头顶。
伴随她念诵的声音,掌心上的伤口开始发热,接着,原本的疼痛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酥麻的痒意。
她举起的手被“人”握住了。
露西心中有些慌乱,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从对方身上,她感受不到恶意。
于是,放任对方牵着她走。
就这样,她走了不知多久,突然,露西感到自己的脚踝触碰到了某个物体,那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张开眼睛,看到一片断壁残垣,躺着一具残破不全的骸骨。
没有惊叫,未曾害怕。
蔚蓝的眼眸静默地注视着长满青苔的尸骨,久久凝视,直到视线模糊,泪水从眼眶中无声地滑落,露西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哭。
她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
柔和的微风拂过脸颊,将混乱的思绪随之吹散。
露西按住在风中凌乱的头发,低下头,望着那缕忽然闯入视线中的发丝。
她的目光顺着飘动的长发缓慢上移,就在这一刻,璀璨无垠的星空映入眼底,满天繁星下,番红长发的使者微微低头,那双被覆盖住的眼睛似乎正透过脸上金属质感的眼罩与她对视。
“他”是谁?
“您是……”
露西刚想询问这个人的身份,视线忽然被他脸上的东西吸引。
这是一个金属质感的眼罩,上面花纹繁复精美,整个眼罩覆盖了对方将近半张脸,那些花纹猛然看去可能会误认是一种装饰性的图案,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无规则的图案绘制出了一只睁开的眼睛。
而在靠近右边颧骨的位置,眼罩下方坠着一颗菱形的水晶。
那是十方的日冕石。
看到这颗日冕石,露西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十方的日冕石是一种类似水晶的矿物,它跟那种常见的整体赤红的宝石不一样,尽管日冕石的颜色也以红色为主,但瑰丽的红中又渗透出一种明亮的金黄,总会让人联想到一轮红色的太阳。
同样也像她的哥哥——秋的眼睛,金与红的交织,共同晕染出天边最美丽的景象。
“您是永恒之光的驻守者,炽天使弥额尔。”
应对“神迹”持有敬畏。
露西铭记着罗德里克的教诲,她试图抽回手,向面前的天使行礼,但弥额尔并未放开,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继续牵着少女在交界地漫步。
她问道:“您要带我去哪?”
对方没有回答。
她再次询问:“是去找核心吗?”
依然是沉默。
露西只好放弃追问,转而将注意力投向周围的景象。
此时的交界地,印证了使徒所说的话——
驻守在永恒之光的天使驱散了黑暗的阴霾,向祈祷的人带来一个全新的大地。
这里变成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样子。
那群星编织的璀璨绸带横跨天际,把绚丽的夜空分割成两半,万千星辰闪烁着光芒,微风轻柔地掠过大地,与夜空中的星光相互呼应。
在她行驶的脚下,柔软而茂密的草地宛如绿色的绒毯,绵延起伏地铺展在无尽的星空下,而在这片望不到尽头的领域中,那些出现在草地上的,伫立在各个地方的红色木门是最神秘与独特的存在。
那是什么?
露西刚刚产生好奇,一直走在前方的天使就停了下来。
在一堵残破不堪的石壁,矗立着一扇看起来像是年久失修的古老木门。
这扇门比周围所有的木门都要破旧,而在它的面前,祂松开了露西的手,站在门的旁侧,成为一个精美的石雕,静止不动。
“……”
露西面露困惑,她尝试向木门靠近,同时观察一旁天使的反应。
祂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对露西的举动表示赞同。
少女意识到,她该怎么做了。
露西推门而入。
黑暗又一次剥夺了她视野,而手腕上安静已久的圣物再次发挥作用,亮起微弱却无比温暖的明光。
“爸爸,妈妈……”
“……你们在哪里?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在黑暗中,一个孩子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露西耳中。
手上的圣物又在开始发烫。
凭借直觉,露西抬起手,原地转了一圈,她发现,当圣物指向某个特定方向时,炽热感会异常强烈。
有圣物在黑暗中指引,她很快找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个黑头发的女孩,正因为找不到父母,抱着她的兔子玩偶小声抽泣着,“爸爸妈妈……你们去哪了?爱丽丝好想你们……”
露西轻轻走近,“你叫爱丽丝?”
女孩抬起头,挂着泪水的眼睛映出了露西的身影。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玩偶,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可怜且警惕地问道:“姐姐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叫露西,”她在女孩面前蹲下,与爱丽丝平视,“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
爱丽丝对她很戒备。
露西的声音柔和而温暖,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威胁性,“别害怕,爱丽丝,我不是坏人,我也和我的……家人走散了,我正在找她,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她伸出那只没有佩戴圣物的手。
爱丽丝看着露西伸出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露西的掌心。
感受到女孩的信任,露西轻轻握了握爱丽丝的手,站起身,温柔地问:“你还记得是怎么与家人走散的吗?”
爱丽丝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兔子玩偶,“我,我记不清了……一睁眼就在这里,我和夏季兔在这个地方走了好久好久,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想爸爸妈妈……”
“别怕,爱丽丝,我们会找到你的家人的。”露西轻声安慰着,牵着女孩,朝圣物指引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露西为了缓解女孩对黑暗的恐惧,不断地与她交谈,分散她的注意力,不去注意周围的环境。
“爱丽丝,你知道你父母的名字吗?”
“威尔·因齐奥和莉莉·布兰德。”
露西迅速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两个名字,她想从女孩那里获得再多一些的信息:“你介意跟我多说一说,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吗?”
爱丽丝点了点头,“我的爸爸是一名警察,他很了不起!”她的眼睛在提及家人后,闪烁着幸福的光芒,“每天会抓很多坏蛋,帮助许多需要帮助的人,妈妈是一位医生,虽然不会抓坏人,但她会用自己神奇的能力拯救许多人的生命,他们都好厉害啊!”
“爱丽丝长大后,也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兴奋地向露西介绍完自己的父母后,女孩高昂的情绪不知为什么又瞬间低落起来。
爱丽丝抱着春季兔,表情有些难过:
“但他们总是很忙,如果能多陪一陪爱丽丝就好了,尤其是妈妈,爱丽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爸爸说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要去很久很久,拯救了许多人之后,她才能回来……”
“爱丽丝的妈妈一定是很厉害的人,”露西温柔地说,用理解和安慰的声音打断了爱丽丝的思绪,“她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才不得不离开你,但你要相信,她一定也想念你,她期待着与你重逢的那一天。”
爱丽丝轻轻点头,恢复了一些活力,并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等妈妈回来,我一定要向妈妈告状——爸爸弄丢了爱丽丝!还一直找不到我!我还要告诉妈妈,他最近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朋友,因为那些朋友,爸爸都不和爱丽丝玩了!”
说到最后,气鼓鼓的女孩透出了委屈。
露西听着爱丽丝的抱怨,嘴角不自觉地勾勒出笑意。
但她的笑容未能持续多久,面色凝重地开始观察周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迈出的每一步都有踩进水里的声音的回响,仿佛踏入了水中,更重要的是,四周的空气变得潮湿而阴冷起来。
这熟悉的感觉让露西心中一紧,忽然想起在幻境里见到的那个被灰雾笼罩的德斯蒂尼。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使徒再三警告过露西,交界地是一片失序的危险领域,必须留意观察、绝对警惕它的每一个变化。
爱丽丝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圣物引导露西找到了她,这必然蕴含着某种深意。
所以,露西放下戒备,主动与她接触。
爱丽丝还在雀跃地讲个不停,短暂的相处后,她已经忘记了爸爸教给她的不要轻信陌生人的话,牵着露西的手蹦蹦跳跳,完全不再感到害怕。
爱丽丝没有注意周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但交界地发生的变化,是在找到爱丽丝后产生。
这与爱丽丝有关吗?
使徒先生提到的幻想乡的“核心”,她应该如何找到它?
露西在脑子里不断思考着,突然,目光落在爱丽丝的身上。
圣物的深意——
她要找到的核心,跟爱丽丝有关……?
神域百科书:
降灵仪式:通过特定的仪式,祈求“天使”降临。
春季兔:《爱丽丝奇幻夜》中的兔子,代表着新生和幸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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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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