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蔚回到家时，见江亦珩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身边还放着一只灰色的小行李箱，他疑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亦珩一笑，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你也要回去欧洲了吧，我不想看着你走，去同学那住几天，你要什么时候走不用跟我说。”
闻蔚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他甚至怀疑江亦珩的青春叛逆期是不是还没过去，忽然产生了一种耐心告罄的感觉，可他所剩无几、需要不断充值的耐心，不是针对江亦珩，而是针对他自己。有时候，闻蔚也想干脆什么都不去顾及，把江亦珩带走算了，可自己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地走到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
闻蔚自己的亲生兄弟姐妹有六个，他十一岁从家里跑出来那年，四个姐姐最大二十二岁、最小不到十六，都已经嫁人了，他母亲在生他弟弟时去世，闻蔚小学阶段几乎是一边照顾弟弟一边上学，可因为父亲酗酒赌钱，把原本尚可的家境败了个精光，弟弟没几年也被送人了。
刚到前江时，养母为了维持生计，要去两个餐馆做帮工，闻蔚照顾孩子有经验，那几年，江亦珩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漂亮得像个精灵，又乖巧可爱，闻蔚把对自己弟弟的思念全部都倾注给了他。闻蔚知道，江亦珩从来都不是无理取闹，他只是对自己太过依赖了。
“什么同学？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吗？”半晌，闻蔚问出了一句话。
“不是。”江亦珩简短道。
“那是谁？我总要知道你去哪了。”闻蔚继续追问。
“是正经人，你不需要知道……闻蔚，我每次见到你都要不开心一阵子，昨晚我想得很清楚，我们还是先不要见面了，你也不用经常飞来飞去那么累。”江亦珩把考虑好的话说出了口。
“胡说什么呢？不见面是什么意思？”闻蔚道。
“意思很明白，离你远一点，我能调整自己、认清现实，可只要你回来，我就又开始心存幻想，这样周而复始我很难受。大姐他们不能来，你又不能跟我走，与其这样，不如保持距离。我是认真的，我会尝试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你放心。”
江亦珩把话讲得无比清楚，他说的是事实，闻蔚也无力反驳。
“你要哪天想清楚了，可以告诉我一个明确答案吗？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再照顾我，更不需要你陪我一辈子，一直绑着你挺不道德的，毕竟你都二十五了，去过自己的生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江亦珩说完，扶着行李箱走了。
“也好。”闻蔚心中自语，“我得先把要紧的事做了。”
一个小时后，闻蔚来到了江家老宅，他下决心要反戈一击，看看能不能改变一年多以来的被动局面。闻蔚在书房见到了江孝礼夫妇，叶菁为了应景新年氛围，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羊绒衫，看上去气色很好，江孝礼却仍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现在才来给你们拜年，老家来亲戚了，刚把他们送走。”
闻蔚讲了几句客套话，江孝礼摆摆手表示理解。叶菁看出他们二人有话要说，于是道：“你们聊，我去看看徐姐把午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伯母，”闻蔚却叫住了她，“您如果有空的话，我也想跟您聊几句。”
“哦，可以啊，我有空。”叶菁颇感意外，江孝礼闻言也觉得奇怪，两人目光同时望向闻蔚，等着下文。
“伯父、伯母，那我就直接说了，我今天来主要想替亦珩道个歉，他不肯过来，跑去朋友那玩了。哎，他现在对我意见也很大，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要反着来……”
闻蔚还要说什么，江孝礼摆手道：“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责任不在你，不用替他说话。”
“对不起，伯父，我今天就是想替亦珩说几句话，他有些方面确实表现得很固执、有时候不太懂事，可我能理解。他小时候生活漂泊，很没有安全感，这些年发生那么多事，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要面对，确实很不容易，换位思考一下，相信大家都能理解。”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好像在指责江孝礼不能理解他人似的。眼看这位不苟言笑的当家人脸色要变，闻蔚又道：“伯父，父子亲情割不断，他毕竟才十九岁，您得再给他点时间。再说还有伯母从中调和，亦珩常说伯母是个很好的人，给过他不少温暖。”
江亦珩并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但闻蔚知道，他对叶菁没有意见，也不反感。
“闻蔚，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江孝礼听出他话里有话，直接发问。
“伯父、伯母，我想说的是，亲情的裂痕可以用行动去弥合，误会终归有一天是会消解的，这需要时间。可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去蓄意破坏，这个您不得不防啊。”闻蔚终于把话引入了正题。
“哦？你指的是什么？”江孝礼语调颇有些玩味。
“这话本不该我说，可一年多前跑去亦珩面前挑拨的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说相信您也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和亦珩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离间，可我毕竟是个外人，没有发言权，甚至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嫌疑，不如从现在开始，我退出，不再参与集团的任何事务，也就不存在狼子野心的嫌疑了。您要让那些人打消掉不该有的念头，让他们明白您的原则和底线。”
闻蔚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江孝礼不禁陷入了沉思，他当然知道是谁在挑拨，也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可闻蔚的野心和江亦珩的疏离，都让他心生忌惮，他因此才一直维持着当前的局面。可他也知道，平衡终有一天会被打破，自己打下的江山分给那些不懂感恩的叔伯兄弟，他不甘心，可儿子这个态度，他又宁可给侄子，也不肯被闻蔚这个外人利用、蚕食。
见江孝礼不说话，闻蔚想把话再说得明白点，“伯父，我可以离开前江，离开江家，临海现在发展得很好，我可以去那里，这样一来，您也不必落人口实了。亦珩那边……您只要改变一下股权结构，就能永绝后患，还能有利于公司发展。”
听到这些，叶菁瞬间明白了闻蔚叫她一起留下来聊天的目的，对方是在回应她的结盟。对于她来讲，只要她的股权比例不变，叶家的利益就不会受损，一个孤苦无依的江亦珩，总是比江孝礼那一众心比天高的子侄好得多。
“闻蔚，你不能走，你伯父暂时把你调到欧洲，也是为了历练你，你毕竟还年轻，过几年是要重用你的。现在连锁零售扩张速度很快，很多业务都是你打下的基础，你怎么能走呢。”叶菁适时抛出了善意。
“伯母，您说的我都懂，谢谢伯父的信任，我走不为别的，就是不想伯父为难。”闻蔚趁势加码，想要让江孝礼尽快做出决策。
闻蔚的冒险进言确实撼动了江孝礼，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宁愿离开，都要维护江亦珩的利益，那么究竟谁更不可信？儿子再怎么样都是自己亲生的，巨大利益面前，他还能记仇记到几时？反倒是那些挑拨者，其心可诛！
想到这些，江孝礼道：“你不用走，但是暂时也不能回前江，欧洲分部还是需要你的，你做的很好，业绩很有起色，不如再历练一些日子。至于股权结构，我会好好考虑的，这个事毕竟牵涉甚多，投行和律所也要先沟通，要为上市做好准备，保护好股东利益。”
闻蔚从江孝礼的话里听出了他的倾向，看来自己今天的行动还是有所收获的。无论如何，只要推动了第一步，实现下一步就会容易得多。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闻蔚要感谢对手的急功近利，否则，江孝礼也没那么快做出决策。他返程后没多久，江孝诚再次传递了江亦珩的种种恶劣行径，他忧心忡忡地道：“大哥，你得管管亦珩了，他在外面成天跟一个做私募股权投资的学长混在一起，嘲笑我们是自断双臂、跟不上时代发展的家族企业，还扬言……”
“扬言什么？”听到这番看似表达忧心、实则是告刁状的言论，再联想到闻蔚前几天说的话，江孝礼心里很不痛快。
“扬言让你断子绝孙！”江孝诚痛心疾首地表达了愤慨。江亦珩的原话是“没有女朋友，也不打算结婚生子”，说这话的场景原是有人想要介绍美女给他认识，别人随口一问，他也就随口一答，却被人用这种方式解读给了江孝礼。
江孝礼瞬间燃起了怒火，可这怒火却是冲着江孝诚来的，不管江亦珩是否真说了这话，对方肆无忌惮的挑拨简直就是对号入座，他不动声色道：“哦？你从哪听来的，还是你在现场。”
江孝诚久在名利场，马上察觉到了氛围有变，于是改口道：“他的一个同学传出来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实情况，我主要担心亦珩跟着这些人混多了会出问题。”
“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会处理。”江孝礼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结束了这场对谈。
权力博弈，主打一个心累～懂得都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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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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