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无恙拉着司浮急速向后退去,眼角余光却瞟见司浮的侧脸爬上了块红色的扭曲着的丑陋疤痕,几行弯弯曲曲的字符也爬满了他白净的脸庞。
这是罚。
宿无恙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难怪刚刚觉得纸片子眼熟,这不就是他之前给司浮的那张符吗?
没有了符,司浮身上的罚立时便显现出来,连带着手上也爬满了铁锈色的弯曲字符。
江欢突然仰起头来,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原来……原来不只是他们,连天道也不辨是非善恶,降此重罚。它不想让我师父活,甚至连轮回都不允许。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江欢身上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整个人宛如从血池中爬出来的恶鬼,她眼睛眨了眨,望向司浮,似乎满是悲悯,声音却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师父……你明明是这世间最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不该如此的啊……”
司浮眼眸低垂,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在观察自己身上出现的罚。
宿无恙一面盯着江欢,手指微微用力,随时准备出手,一面还分神看着旁边的司浮,小声问:“是不是又疼了?但我现在没有符了,要不你……”
“无妨。”司浮摇了摇头,眼角有些发红,那些字迹起起伏伏,带着灼烧的痛感,“只是,有点怪。”
宿无恙注意到司浮脸色似乎又变白了,连鼻梁都有些透光。宿无恙觉得他应是痛极,眉毛已经纠结到了一起,于是他自己也跟着皱起眉来。
江欢手一扬,一道符咒从手中飞出,没有实体,却带着凌厉的风,擦着宿无恙的脸飞向窗外。宿无恙微微侧身,鼻尖嗅到了浓烈的怨煞气息。
只见那符咒直直地飞了出去,扎在了殿外的大树上。那树连叶子都没来得及晃一下,顷刻间便化为了乌有。除了那个树坑,再找不出那里曾有过一棵树的痕迹。
江欢再次抬手,十道符咒夹在指尖,黑气缭绕。她却低垂着眉眼,一脸乖巧。
“江欢,住手!”宿无恙抬手拉起一面结界,挡在自己和司浮身前,“你就算把这座城平了,司浮身上的罚也不会消失!”
江欢笑了笑,歪了歪头,本来应该是很可爱的表情,看在宿无恙的眼里却只有恐怖谷的感觉。她手指动了动,那些符咒便轻轻地抖了抖:“这是他们欠师父的,他们都该死。”
只见江欢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却又瞬间出现在宿无恙的面前,手里还拎着一颗人头,很新鲜,还滴着血。那颗头颅眨了眨眼睛,嘴一张:“罪人,该死!”
江欢手指一弹,脑浆瞬间炸裂开来,崩了宿无恙满脸。
宿无恙瞬间僵在了原地,他其实不太在乎所谓阵里的人如何。归根结底,他们都不过是江欢的意识,散了就散了。要是江欢能靠着把自己在阵中幻想出来的一切抹杀掉而就此满足的话,也不失为一种解阵的办法。
但是,宿无恙很介意自己这一脸的秽物,虽然他知道这也不过是鬼主的意识,并不是真的,但他就是膈应:“我真是ri了狗了……”
宿无恙还没施展完自己的语言才能,“轰隆”一声,他的脚下突然裂开了一条缝,缝隙内黑气涌动,夹杂着一声声尖利的说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声音。他身边的墙也骤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隐隐也有黑气翻滚。
这阵要塌!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有崩塌的趋势,逐渐有碎片飘了起来。裂缝中的怨念也有了实体,张牙舞爪,从墙里、地下延伸出来,似一只只手指极长的干枯的手掌,叫嚣着要来拉宿无恙,因为他是这阵中唯一的生魂。
宿无恙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旁边的司浮:“你自己先躲躲。”
说完,他便撤了结界,抬手飞速地结印,霎时间,狂风呼啸而过,吹得那些怨念虚了些许,却还是无法完全吹散。宿无恙皱了皱眉,江欢比失忆的他还是强太多了,要是真的司浮或者千年前的自己在这里就好了。
宿无恙这边光顾着躲避怨念,一抬眼却发现头顶上的房顶和天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洞。洞里怨念撕扯纠结着,时不时拉开洞的一角,能够窥见外面隐隐约约有一盏缺了三块吊坠的水晶灯。
宿无恙眼角一跳,这不是别墅里的那盏灯吗?
有一缕黑气从那个洞里飞了出去,撞在了水晶灯上,那水晶灯晃了一晃,“咔哒”一声,最上面承重的水晶底盘便出现了一道裂痕。
绝不能让这些怨念散出去。这么多的怨念若是都散出去,恐怕这别墅区连带着周围的人都会一起凉凉。
宿无恙抬手使劲一咬,鲜血从指尖涌了出来,他凌空画符,而后手掌一推将符定在了头顶的空洞上,试图阻止怨念的泄露。
可是,宿无恙肉眼可见,四周的景物开始扭曲。他转头看出去,院中的人也一个个化为一团黑气向周围冲撞着。整个阵在一瞬间便化为星星点点的碎片,只剩一些微弱的关联牵扯着它们还没有完全碎裂。
宿无恙赶忙扭头看司浮,还好,司浮没有和那些人一样消失。随即他又皱起了眉,阵要崩塌,阵中的一切都会随之一起崩塌,可是司浮怎么……
他来不及多想,只见江欢手指微动,牵引着那些黑气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脆弱的边界,宿无恙宛如站在巨浪滔天的海面上,被迫随着阵沉浮,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快停下,江欢!你这样会伤到司浮!”宿无恙知道司浮是江欢的执念,也是江欢的软肋。
可是江欢手指只是微微一顿,而后更加疯狂地拉扯着阵,她笑了笑:“师父入不了轮回,灰飞烟灭是迟早的事。他还背着这么重的罚,我怎么忍心他被阳气烘烤至死呢?”
她又偏了偏头,看向司浮:“师父,背着罚,很累吧,也很痛吧。我送你走好不好?”
“师父,别怕,我多找些人来陪你。天道我改不了,这座城我还覆不了吗?他们都要为他们的错付出代价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如就让他们一起陪葬吧,好不好?”
“师兄也在城里,师父您最喜欢师兄了,我把城里所有的人都杀了,他就也能来陪你了,师父你说好不好啊?”
司浮终于抬起了头,皱着眉,声音有些飘忽:“我的徒弟,不该堕入魔道。”
江欢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的师父,是仙人下凡,一生行善。可世人却不辨善恶,硬生生给他打上了恶的烙印,还要他背着这莫须有的罪名,直到消散,直到这世间再无神明。哈哈哈哈哈……”
“师父,您看,世人说您堕入魔道,说您是灾星,说您毁天灭地……那我作为您的徒弟,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司浮叹了口气,抬手,指尖一串白色的符咒飞了出来,直指江欢,又是魂锁。
宿无恙皱眉,抬手,也是一道魂锁,几乎是同时捆在了江欢身上,低声问:“你身体撑着住吗?”
见司浮没说话,只是微微皱着眉,宿无恙突然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阵中的司浮,这就是真正的那个司浮。因为阵中的司浮连符咒都没用过,更不可能用出魂锁。他喃喃出声:“怎么会……司浮……你……”
再看此时司浮身上盘亘交错的那些字符,以及把自己的魂锁包裹着护在里面的那条白色的魂锁,宿无恙只觉得悲痛万分。司浮虽然不记得自己了,但他却还是这样护着自己。宿无恙不知道司浮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只知道此时司浮在用命帮他。
江欢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身上的两道魂锁,她叹了口气:“师父,我本不想伤你的,可是……”说着,她又看了眼司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起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其中一张符咒。
司浮的脸瞬间白了一白,闷哼一声,手却还是稳稳地抬着没有动。
“师父啊……”江欢似是为难,手随意地拉扯着那张符咒。魂锁被人随意拉扯,司浮本就虚弱的魂魄甚至开始闪动。
可司浮只是皱着眉,任凭自己的魂魄被拉扯,就好像感觉不到魂魄濒临崩溃的痛一样。他不急不躁,就是牢牢地控住自己的魂锁,不移分毫。
宿无恙心中一紧,猛然撤下魂锁,又再次拉起魂锁,只是这一次,他的魂锁对准的不是江欢,而是司浮。
魂锁附上司浮身体的时候,司浮微微一惊:“你干什么?”
“司浮,把魂锁撤了。”宿无恙盯着江欢,头都没回。
“不行,你一个人……”
“我不想你出事。”宿无恙一手控着魂锁,另一只手飞快地在空中画着,“或者,你也可以把我的魂锁挣开,我知道你能做到。”但我赌你心里有我,不会这么做。
果然,司浮老老实实。
宿无恙一掌将符咒推出,撞在江欢的手上,立时“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白色的烟升了起来,江欢立刻甩开了手,司浮的魂锁瞬间便收了回来。
宿无恙没来得及看,只觉得身边好像有司浮本源的气息。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司浮虚弱到本源都控制不住了吗?
他指尖一动把魂锁化成自上而下的螺旋形的屏障,将司浮护在其中,连带着泄露出来的本源。
江欢身上的血液在一瞬间便动了起来,宛如有意识一般,似一条条红色的毒蛇,冲着宿无恙奔了过来。
前两天掉了个收,好伤心,唉。
有宝宝对恐怖谷感到陌生,这里解释一下:
“恐怖谷”来源于心理学和机器人学的概念。
即当机器人越来越接近人类的时候,人类对它们的好感会提升,但是当机器人非常接近人类的时候,一旦到达某个临界点,人类的好感就会大幅度降低,甚至开始莫名的厌恶和惧怕。(此解释来源于日本机器人研究院Ernst Jentsch于1906年的论文《恐怖谷心理学》)
但在此临界点过后,好感度会再次提升,这个临界点出现的好感度低谷就是恐怖谷效应。不过恐怖谷出现的点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的恐怖谷可能会非常不明显。这个概念后来被广泛应用于影视,游戏建模等领域,也可以应用于其他。
简单来说,有些人会怕很逼真的娃娃,这就是恐怖谷效应。
啊吧,以上为一些个人理解,非专业人士,如有错误,欢迎指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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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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