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楚怀瑾的靴底已经踏碎丞相府门前的薄霜。他连丧服都来不及换,玄甲上还凝着昨夜的血渍。府门前的白灯笼在风里晃,腰间虎符与佩剑相撞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鸦。
“将军…”老管家提着白素纱灯迎出来,灯影里飘着许些零星的纸灰。“老奴...老奴有话说...”
楚怀瑾甩开他的手。楚怀瑾的佩剑撞在门环上,惊起檐角铜铃。“…沈慕白他什么时候死的?”
“四年前...大人为求那道赦令,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老管家捧着鎏金手炉追上来,炉里灰烬飘出苦参的气味,“而且大人这些年...每夜都烧着西厢的炭盆...说怕小将军翻墙回来...冻着...”
楚怀瑾的指间早已捏得发白。灵幡被风吹得簌簌响,露出后面半卷泛黄的圣旨——永和二年冬的那道朱批早已褪色,唯独“特赦楚怀瑾”五个字洇着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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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房还保持着主人离世前的模样。药碗搁在案头,碗底的残渣凝着褐色的痂。楚怀瑾的指尖正碰到沈慕白枕下硬物。褪色的婚书被取出时,带出几粒霉变的糖渣。婚书日期处的墨迹层层晕染,最新一笔还带着未干的潮气——像是有人年复一年地描摹,生怕它褪了颜色。最后一道笔画还沾着未干的药汁,洇开了“桃月廿八”的“八”字。
翻到背面时,楚怀瑾猛地看到一行小字: “若逾期未归,便当你我拜过天地了”
那行小字中的“若逾期未归”的“归”字最后一笔,有些暗色的血丝。想来应该是写时咳了血。下面还有张泛黄的纸条,墨迹被经年的药香浸得模糊:“愿身死魂替,护君百岁无忧。
———
“大人最后...”老管家捧着个霉斑遍布的油纸包,“含着这个走的...”
楚怀瑾接过那团的纸包。油纸上“不苦”二字已经模糊,却还固执地黏着半片桃花瓣——正是永和元年春,楚怀瑾翻墙进来时,落在沈慕白砚台边的那瓣桃花。
楚怀瑾突然笑出声来。他俯身将霉糖含进嘴里,甜腥味混着铁锈气,恍惚间又看见沈慕白倚在窗边蹙眉:“怀瑾...茶苦。”
“沈慕白…你个傻子...”泪砸在棺椁上,洇出许些水渍“你明明怕苦了。”
雨丝忽然绵密起来。下葬时没有合卺酒,楚怀瑾折了枝带露的桃花放在棺椁上。尖刺扎进掌心时,他竟笑出了声:"合卺酒本该饮血为誓。"鲜血顺着桃枝滴在木棺上。
“慕白…你看...”楚怀瑾抚着冰冷棺木,声音比风还轻,“我逾期了。”染血的手指缓缓描过婚书,“所以从今日起...你我已经是夫夫了...…”
暮色四合时,新坟前多了个醉倒的将军。玄甲上沾满桃花泥,怀里紧搂着块青玉——那玉的缺口处,正严丝合缝地嵌着从沈慕白枕下找到的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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