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无凭无据,不知公主和刘夫人将苍葭宫关起来审问妾身是什么意思,妾身只知要禀到皇后娘娘宫里,得到允许才符合宫规。”
林良人态度突然强硬,眼睛耷拉着,厚重的眼皮盖住了一半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透着不满。
“林娘娘当真要这样吗?”
心里打鼓,陈沅兮下意识双手环抱于胸前。
苍葭宫陷入寂静,两人对峙着,谁都不肯退让半步,陈沅兮在等和顺公主的好消息,而林良人在心里祈祷皇后娘娘能派人过来。
刘夫人好整以暇的看着暗中较劲的两人,手挡住嘴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也有些可笑,起大早陪陈沅兮过家家,林良人如今的态度,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
玉竺看刘夫人已没了兴致,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不如还是用些手段,撬开她的嘴?”
若不是刚刚陈沅兮打断,她本就不想给林良人留脸面,若早动手,怕是证据都送到陛下宫里了,于是点头道:“按你说的做。”
“是。”玉竺小幅度挥挥手,用眼神命令站在旁边的两名太监把林良人压住。
两人刚把林良人从椅子上拽下来就有人隔着门禀报:“娘娘,刚刚陛下身边的人传来口谕,说让林良人把六公主送去和顺公主府,奴才没敢让他进来,打点了点银子就让他走了。”
“你如何请动的和顺公主?”林良人挣开身后两人的桎梏,步摇被一名太监的袖子拂落,头发散乱,瞪向刘夫人,不一会反应过来,看向陈沅兮,“是你对吧,你想对芝儿做什么?”
可算等到了这道圣旨,陈沅兮松了口气,见林良人已经慌了神,准备添一把火,说道:“我知命粗使宫女去给母妃报信这件事不是你可以控制的,可皇后娘娘把人安插在你身边,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殃及池鱼?而且今日刘夫人来时并未做掩饰,皇后娘娘眼线怕是遍及后宫,她不过是觉得你有六公主这跟软肋,因此请和顺公主要走六公主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对她的保护。”
陈沅兮见林良人听的一愣一愣的,神情已有松动,继续道:“你像现在每日战战兢兢,随时可能变成皇后的一枚弃子,不如信我一回,就当为了六公主不重蹈几位姐姐的悲剧,不必嫁与不爱的人、不必去千里外的陌生国土和亲,不再成为权势的牺牲品。”
这段话字字击中了林良人的心,她苦苦经营,不过是想为六公主求个平稳的后半生,可大公主教养极好、当初很受陛下喜爱,二公主母妃曾宠冠后宫,三公主温顺知礼,五公主能力出众……却都逃不过,她又能为芝儿做什么?
林良人的眼睛亮了亮,抬眼目光坚定的看向陈沅兮道:“你知我贯会看人脸色,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只要你六妹妹能安好,我便愿意将我所知的都告诉你。”
“这个态度才对嘛。”刘夫人的芊芊素手举到胸前一侧,散懒的鼓掌,眼里噙满笑容。
“林娘娘莫急,坐起来慢慢说。”
陈沅兮搀扶起林良人,拾起步摇递到她手上,等她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理了理鬓间发才问道:“娘娘现在是否知那宫女是谁?”
林良人双手搭在腿上,端正坐姿娓娓道来,“那宫女确实是受皇后娘娘吩咐,现在应还在后院下人房中,”话说到这,她停了一会,似是在斟酌,片刻继续道:“只是这或许不足以让陛下动怒。”
“林娘娘难道还有更好的主意?”
“嗯,”林良人抬头,这次看向陈沅兮的眼神不含有任何恶意,只是在确认,她是否是值得信任的人,毕竟她赌不起,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她就再也别想求皇后庇佑了。
陈沅兮不急,平静的接受她的注视。
终于,林良人开口道:“我要是说陛下身边也有皇后安插的人呢?”
“前朝的消息要传到后宫往往要慢上许多,就算是四皇子告诉她的,我们一起离开,时间上算并不能够让她安排好一切,这样说来就合理多了。”
绕了一圈,陈沅兮说完自己的分析,最终面向刘夫人站定,恍然大悟的看向她。
“哈哈哈,不错,”刘夫人满意点头,随后对着两个太监吩咐道:“你们俩快跟着林良人将那名宫女压来,玉竺,你去找人暗中查一下陛下身边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千万不要给皇后留时间应对。”
等几人四散按吩咐小跑着去办事,刘夫人终于看向陈沅兮,“做的不错,等玉竺打探到消息回来,我就让她带你去见惠姬。”
“儿臣谢娘娘关照母妃。”
陈沅兮鞠躬行礼,这句话说的诚心诚意,刘夫人按照她的设想救下母妃、找林良人问话,对她就是最大的帮助,其它暂且不论。
屋外很快传来尖叫声,“你们要做什么?”
“快放开我。”
没说两句,大概是挣扎不开,那宫女带上了哭腔,哀求道:“求求你们了,我什么都没做过。”
“我还有些银子,在枕头下面,全部给你们。”
声音突然微弱,仔细听才能听到“呜呜啊啊”声,大约是两个太监嫌烦或是怕被人听到,生出麻烦,便捂住了她的嘴。
陈沅兮有些心慌,这名宫女大概连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说来也是无辜之人,只是,既然卷进来,扣银钱受刑怕是都算好的了。
“娘娘,若是皇后在陛下身边安插人的事查明,这个宫女就没什么用了吧。”
到底是不忍心,陈沅兮忍不住开口问。
“她怎么说也算间接害了你母妃,你帮了本宫大忙,本宫会处理了她的,就算留她一条命,你以为皇后会放过她?不如让她死的痛快点。”
说完,刘夫人扯下手腕上的珠串,拿在手里捻动。
她的笑容在陈沅兮看来有些刺眼,这话似乎在为她、为那个宫女考虑,可这样轻易决定一个人性命的去留,终究让她吃惊。
当日面对父皇处理难民的胆寒又悄然爬上她的全身,陈沅兮勉强笑道:“是儿臣考虑不周。”
“脑子够用,就是心软了点。”
刘夫人捻珠串的动作没停,对着陈沅兮下了如此定论。
两名太监也将那名宫女压了进来,只见她长得黑瘦,个子倒不矮,毕竟是宫里选进来的,五官还算端正。
她吸着眼泪鼻涕,还弄不清情况,就被扔到了地上,小心翼翼的趴伏着,眼睛悄悄往上看,额头挤出了几条纹路。
“说说吧,昨天是你去清幽宫给惠姬报的信吗?”
刘夫人声音笃定,冷声盘问。
“奴……奴婢,是奴婢,是一个宫女姐姐说是林良人的命令,还给奴婢塞了银子,奴婢整日洗衣服手都洗僵了,想着跑跑腿就有钱拿,就应下了。”
怪不得皇后不急,就算找到这小宫女,也就只能查到林良人身上,林良人为六公主考虑,自然也不会多说。
陈沅兮不禁在心里佩服她好算计。
“知道了,先带去绛珠宫吧。”
“娘娘绕了奴婢吧,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小宫女被扯住双手拉了起来,还在低头求饶。
刘夫人嫌弃的看了一眼她哭出的鼻涕泡,摆摆手,催促两个太监离开。
陈沅兮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夫人打断,“玉竺怎么还不回来,好快些带你去见惠姬,省得你担心。”
是啊,母妃的情况还没确定好,现在还要靠刘夫人拿药找太医,至少要等事情尘埃落定。
刘夫人的话点醒了她。
既然人在绛珠宫,她就再爬一次墙好了,这样想着陈沅兮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或许是自幼和禾雀金钗相处中没有明显的身份区分,对孙嬷嬷更是带着敬重,除了在战场上面对敌人,陈沅兮做不到轻视人命,也不愿背负生命的重量,让别人为自己舍命。
林良人在屋外等刘夫人问完话才姗姗来迟,行礼道:“那妾身就先回房休息了。”
“去吧去吧。”刘夫人也无意让她一直陪着,当即就放她离开了,倒是格外好说话。
等了许久,从绛珠宫小厨房端来的点心都送了两轮了,玉竺终于出现在了苍葭宫。
“奴婢这边已查到了些线索,陛下身边三年前换过一批新人,很容易查出皇后曾经手过这事,暗中走访,不少人看到过其中几人家里和皇后身边的宫女见过面。”
刘夫人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终于从圈椅上起身,说道:
“虽然还不够确切,不过按照陛下的行事方法,一定会怀疑的,本宫去找陛下,玉竺,你留下陪昭慧公主去看看惠姬怎么样了。”
“是。”玉竺行礼为刘夫人让路,待她走出屋门,才站直,看着陈沅兮微笑点头道:“公主请随奴婢来。”
陈沅兮跟在玉竺身后半步的距离,心里是说不清的情绪,她期待见到母妃,又有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状态面对,心痛、担忧、宽慰或是当做一切没发生过。
心里一遍遍排演着,并未留神破败的宫殿就闯入眼前,明明阳光正盛,这里却依旧暮气沉沉。
王统领如昨夜一样并未多说什么,表情不满,但还是打开了屋门。
一小束光穿过层层漂浮着的灰尘照到蜷缩着的惠姬身上。
陈沅兮的心跳一滞,所有想象中的场景都被抛之脑后,艰难的控制着双腿走向惠姬,嘴里轻喊着:“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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