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天，贝叶书再次站到周氏大楼前，脑中回想起那人昨晚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去周氏。只有亲自揭开真相的一角，你才会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深吸口气，贝叶书拿出手机，拨通，对面秒接：
“贝策划，您已经到了吗？我问过了，您的员工卡还没被注销，可以直接刷卡进来，我在策划部这层的电梯口等您。真是太感激了，您人真好，离职了还愿意回来交接工作。”
“也是我自己走得太突然，回来交接是应该的。”
才怪！
按贝叶书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又不需要周氏写考评，走都走了，管它们以后呢？
当初他接手时也没人跟他交接啊！
挂断电话，贝叶书边抬步，边在脑中琢磨：整个周氏如此多的部门，范围可不小。交接工作这个借口，只能用一次。
那家伙既然这么肯定，他这个已离职人员能在一天内就摸到真相，那事情应该不会太复杂。
就在迈入周氏大门之际，贝叶书耳边响起一个稚气的童音：
【宿主宿主，有大瓜！】
贝叶书本能驻足。
宿主？
他响起了昨晚，那个自称0244的人说过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宿主贝叶书，已与0244建立四级契约，临时权限开启。”
没给贝叶书深思的时间，下一秒，另一个青年音恹恹响起，音色还有些耳熟：
【还能有什么大瓜啊？统统你能不能有点见识，别又是什么“四猫打架”的事吧？】
贝叶书环顾四周，妄图找到正在对话的两人，但周围却毫无异样。
他眼眸动了动，瞬间分析出某个荒谬的事实——说话的人并不在这，且整个大厅，只有自己听得到这些对话。
童音不服气地反驳：
【宿主你怎么能小看我，我可是“吃瓜系统666”！整个宇宙我最6！没有瓜逃得过我的监测！这次可真的是大瓜，宿主你不听绝对会后悔！】
贝叶书心念电转，整理着现有的信息。
他现在算是在远程偷听人家对话吗？这就是所谓的临时权限？“吃瓜系统666”？0244……微妙的相似感。
【那究竟是什么瓜，统统你说出来让我品鉴品鉴。】
【这个瓜是关于贝叶书的！他现在人就在楼下！】
贝叶书呼吸一滞。
他维持着面容的平静，若无其事地向电梯走去，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诚然，吃瓜是人类的天性，吃瓜使人快乐，除了瓜主本人。
想想吧，每一天，你都在被某个未知的人观察着，你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而未知的某人用你的快乐、痛苦当做消遣，并以轻松的语气跟另一人分享。
这是多么的毛骨悚然！
贝叶书想到昨天与0244见面后的一切，或许他们能做到的不止是观察。
系统，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东西？
难怪昨天那人要嚼自己舔过的糖，也许开启临时权限，需要录入他的生物信息？
未知宿主和系统的对话还在继续：
【贝叶书？他不是已经辞职了吗？快快快，统统你快说说有什么瓜。他是不是舍不得薛逸竹？】
【他是来交接工作的。】
对于对方连他来的目的——至少是明面上的目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件事，贝叶书已经不感到意外了。
无论哪个时代，信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个系统张口闭口要吃瓜，实则本质上却是无孔不入的信息收集。且，只要宿主需要，它就毫无保留地将收集到的信息进行熔炼、提取、整理告知宿主。
那个宿主，拥有好大一个金手指！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信息收集器，做什么不能成功，那个宿主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吃瓜？！
而且，这又关薛逸竹什么事。
宿主语气中是遮不住的扫兴：
【交接工作？这也太不符合贝叶书的行事作风了吧？会不会是借口？】
贝叶书的手不自觉握紧，这宿主似乎对他还挺了解。
对方语调又突然昂扬：
【真实原因肯定是舍不得周氏、舍不得薛逸竹！嗷嗷嗷，我就知道，我嗑的CP不可能BE！】
贝叶书：……
了解，但不多。
贝叶书握拳的手再次松开。
他揉了揉眉心，这个宿主，是傻白甜吗？
难道自己生活被搞得一团糟，只是因为傻白甜的无心之失？
贝叶书想起了0244，即便这人——姑且先称他为人——再怎么藏头露尾、神神秘秘，他寻求合作时的态度却是认认真真的。
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这宿主背后莫非还有人或者势力？
这位宿主看起来如此轻松，说不定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了？
【诶？宿主，说到薛逸竹，他正好要下楼诶，按照计算，你的CP会于2分钟后，在2号电梯相见。】
【那太好啦，薛逸竹肯定会劝，到时候贝叶书就有台阶留下来啦。说实话，像贝叶书这么厉害的人才，以后能给周氏创造多少价值啊，周总放他走真的很可惜。能劝回来最好，这样我就不用背负“改变未来”的心理压力了。】
贝叶书眸光闪了闪。
【宿主，你别有太大心理负担啦，能被改变的未来，就不是未来。】
【虽是这么说，但统统，贝叶书以后可是会跟薛逸竹结婚的诶，最后还成了周氏实际的控股人，事业爱情双丰收。现在因为我的插手，他的事业线爱情线都有变动，我心里压力好大啦。】
插手？是在说昨天好心出言，想让他别被地毯褶皱绊倒，结果反而自己摔了的事吗？
是的，贝叶书终于猜出了宿主是谁——即将转正的总助、青春男大唐芋。
唐芋与系统666对话时的语气，和他平时说话有很大不同，直到刚才那一段，他带上了常用的撒娇语气词，贝叶书才终于肯定了他的身份。
【宿主，这怎么能怪你呢，你是好心啊！谁知道原本的轨迹里，贝叶书摔得骨折了都没走，这回没摔却走了。哎，不过未来改变也未必是坏事，要知道贝叶书最后可是因为急功近利，把周氏搞破产了的。】
很好，周恒、薛逸竹这兄弟俩给他贴上的标签，也终于找到出处了。
贝叶书磨了磨牙。
即便现在系统666直接说了未来，贝叶书也难以认同。
如果有一天作为集团掌舵者的他，选择了激进的方式，那必然是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节骨眼！那时，就算没有他急功近利这一下，整艘船也还是得沉！
但薛逸竹跟周恒又是怎么知道的？唐芋再怎么甜，也不至于把吃瓜系统666的事和盘托出吧？也许是用了什么间接的方式？
系统666：【电梯还有10秒就到1楼啦，宿主，你的CP马上就要进行命运的邂逅！8，7，6……咦？奇怪，贝叶书怎么走了？哦……他是去上厕所……】
唐芋：【啊啊啊，这就是好事多磨吗？糖！我要糖！我CP亲自发的那种！】
此时贝叶书已经转进一楼洗手间，假意整理着额发。
不管在原本的轨迹里，他与薛逸竹最后会怎样，如今……贝叶书对这个人没半点旖旎，被人嗑CP，就有种微妙的尴尬。
总之，避开见面最好。
系统666：【太好了，薛逸竹竟然也正好要上厕所！哈哈哈哈，宿主，好消息，你的CP马上发糖。坏消息，这是颗有味道的糖！】
贝叶书：……
算了，是祸躲不过。
下一秒，薛逸竹的身影出现在洗手间门口。
“小贝……”在看到贝叶书的瞬间，薛逸竹眼眸一亮。
与此同时，唐芋的声音再次传来：【统统，我的CP见面了吗？他们说了什么？有没有深情对视？你快给我转播！】
贝叶书准备若无其事打招呼的话，噎在了喉咙口。
最终只微笑着点了下头，就抬脚往电梯走去。
系统666：【他们啥也没说，只打了个招呼，贝叶书就要走了。】
唐芋遗憾：【啊——】
【别急宿主，真正的大瓜在15楼上演，你先找个借口去15楼等着，就能现场吃第一手瓜了。】
【15楼？策划部？好好好，我这就去！】
“小贝！”薛逸竹的脚步急切地跟上，“你要去15楼吗？不如我先陪你去10楼人事部，把你的复职手续给过了。”
“我是来交接工作的，并非复职。”
正好一台电梯抵达，贝叶书直接迈入。
电梯启动，贝叶书看了眼身旁的薛逸竹，心中纳闷：这人不是去上厕所的么，就这样跟着自己走了？
10楼，电梯停，这层是薛逸竹刚才按的。
门开，二人谁都没动。
“小贝，要不……我们还是先去10楼转一圈？没必要这么急着去15楼的。”薛逸竹劝道。
贝叶书心中闪过一丝异样：“15楼……是有什么不能去的吗？”
“没，不是……”薛逸竹飞快否认。
电梯门在这时重新合上，上行，很快在目的地停下。
15楼电梯口，一个鸡窝头的大男生迎了上来：“贝策划！”
这是策划部的助理小季，也是刚才在大门口，与贝叶书通电话的人。
说是助理，实际上整个策划部的杂事都是小季在做，大到重要文件整理归档、小到厕所缺纸，都能找他。
所以，在贝叶书这个职位还没定下接班人的情况下，所谓的交接，就是跟小季之间进行。之后再由小季去和下一位“主策划”交接。
为了方便工作，小季的办公桌就在大厅的“交通要道”旁，所有人只要一探头，就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位“万事通”在不在工位。
不过，今天的策划部，人未免也太多了，似乎很多其他部门的人，都同一时间挤了过来，乍一看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在一堆人头中，贝叶书准确找到了唐芋。
他拿着份文件，正和另一位员工一本正经地讨论着。真是……与众人如出一辙的忙碌。
已知唐芋是宿主，那么系统666……是这个与唐芋聊天的员工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是运营部的？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贝叶书总觉得有好几道目光从自己身上略过。
他只得收回打量疑似“系统666”之人的目光。
“贝策划，就是这几个文件夹，”小季请贝叶书坐下，“电脑我已经切到您常用的那个局域网了。”
“好。”
贝叶书嘴上应声，注意力却还在唐芋身上。
脑中响起唐芋的声音：【啊啊啊，统统，你看见了吗，薛逸竹看贝叶书的眼神！好甜。】
贝叶书：……
薛逸竹怎么还在？
他抬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发现薛逸竹不仅没在看自己，还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个离他稍远的位置，找了个凳子尴尬地坐了下来。
贝叶书眯了眯眼，心中那抹异样感更加强烈。
不远处，唐芋离开了贝叶书的头号怀疑对象，转身向小季的方向走来。
与此同时，贝叶书脑中再次响起他们的对话。
【统统，这就是你说得大瓜？】
【当然不是啦，宿主你别急，好戏的另一位主角还没到场呢！这回，可是个超级大新闻，搞不好贝叶书还得在这吃个大亏！】
贝叶书敲击键盘的手没停，盯着电脑屏幕的双眼却微微睁大。
错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靠着临时权限，进了那两个人对话的“加密频道”。可另一人在哪儿呢？难道这个666不像0244那样有实体？
而且，唐芋刚才分明就没张嘴吧！所以他这个临时权限，是为了让他偷听人家的心声？
不，不对。
贝叶书扭头看向坐立不安、重新凑到自己身旁的薛逸竹。
果不其然，男人再次开口，语气像是在祈求，内容却试图将他支走：“小贝，我有点事想跟你说，我们借一步说话，好不好？”
那个临时权限，不是给他开了“偷听心声”的功能……
贝叶书没有回答薛逸竹，而是环顾四周。
除了埋头苦干的大部分人，还有一小撮人明显心不在焉。有其他部门的，也有策划部的，但这几个无不算是公司骨干。
其中有几人在暗暗观察他跟薛逸竹，目光大致分为暧昧、鄙视和嗑到了三种；另外还有几个，在时刻注意着门口，像是等待什么人出场。
唐芋的心声再次响起：
【有薛逸竹在，肯定不会让贝叶书吃亏！统统你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到底是什么瓜啊？】
系统666则很有仪式感地拿腔拿调宣布：【敌军还有30秒到达战场，30，29，28……】
原本盯着贝叶书的那几人也将头转向了门口，其中个别，脸上的“吃瓜”两字藏都藏不住！
贝叶书忍不住发出声嗤笑。
难怪周恒、薛逸竹兄弟俩坚信他要“急功近利”呢，唐芋也无需费尽心思劝服两人相信。
这心声，根本就是公放的！
啊，确切地说，应该是“范围内”公放。
至于这个范围怎么划分，肯定不是按距离，也不该是按职位，至少在贝叶书这个也算得上“骨干”的人，在得到所谓的临时权限前，天天跟唐芋只隔着几层楼，却从来没听见过任何心声！
他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那些“知情者”，如果这么多人都能听到心声，针对自己的幕后黑手就更不好确定了。
毕竟同样的信息，落在傻白甜耳朵里是瓜，但到了有心人手里则会变成神兵利器。
666的倒计时终于走到了最后：【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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