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层次的契约？”贝叶书重复着这句话。
0244的帽檐动了下：“上次我们缔结的是四级契约，也就是临时契约。这回我们结三级的。”
边说，他边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
为什么是三？不是二或一？
“唐芋跟666签的是一级么？”
0244失笑着摇头：“一级就别想了，谁让蓝星人没有精神触手呢，他们签的是二级。怎么，你想让我钻进你脑子里？你要同意，我也没意见。”
如果系统寄生到宿主脑内，那0244现在这具身体会怎样？666是否也抛弃了原先的身体？
余光瞥见男人摸出来的东西，居然是跟棒棒糖，贝叶书瞬间回忆起之前签订四级契约时的场景，不太确定地问道：
“三级契约，要怎么签？”
0244已经剥完糖纸，直接把糖往嘴的方向送。他黑色的口罩，居然在嘴巴位置开了个“吃饭口”，开合一瞬，就只留了根白色的棒在外面。
听到贝叶书的提问，男人轻笑了下。
他背靠在自己那侧的沙发扶手上，身体侧对着贝叶书，是个十分放松的姿势。
吐字有些含糊慵懒：“四级，是我单方面录入你的生物信息，三么，当然是……信息交换。”
他抬手，点了点嘴边露出的白色小棒，灰蓝色的眼睛微微弯着，明显是在暗示“来拿”。
贝叶书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淡淡移开目光：“我还没确定要跟你契约……就算你说得全是真话，这种涉及到全人类的问题，交给国家不是更好？”
他的表情太过坚定，以至于男人完全当了真。
几个呼吸间，0244就抬步到贝叶书面前，蹲下，与贝叶书平视：
“即便是国家也找不到有效的遏制手段，反而会打草惊蛇。但我可以，也只有我可以。”
贝叶书沉默了会儿，问出另一个问题：“666做这一切是为了生存，你呢，你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是下一个666？”
“贝叶书，我跟你一样，都是蓝星人，”男人终于给出了确切的回答，“我只想将系统，赶出这个世界。”
人类？
那刚才这人还一副“签二还是签三，随你选”的架势，其实他根本就做不到脱离肉身吧？！
有点恶劣。
猜不透贝叶书所想，0244只得加大自己的可信度：“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不确定。三级契约已经算是正式契约了，缔结后你能看到签约条款，里面写明了在契约生效期间，我们无法互相伤害。
“而且只靠棒棒糖上这点生物信息，契约只能维持1周，到时候你再下船也来得及。”
就在这时，贝叶书的手机突然开始了连续的震动，就像是有不少信息在同一刻蜂拥而来。
0244看了眼，坐回到长沙发上：“啊，临时契约失效了！”
他又重新露出了闲适的姿态，并示意贝叶书看手机，似乎笃定了看完，贝叶书必然会同意契约。
贝叶书眸光动了动，从昨晚到刚才，手机一直没动静，此时微信、未接电话的图标上都多了不少数字。
未接电话里，除了几个陌生号码，最多的来电是他爸，6个；排下来是薛逸竹2个，邵家阳给他打了1个。
微信，往下翻，最开始是八百年没动静的家庭群，突然轮流@他问为什么辞职，其中夹杂着他爸气急败坏地咒骂他不接电话，以及唱衰他瞎折腾。
贝叶书看到“自己”在下面回了个表情包“我乐意.JPG”，大脸人欠欠地咧嘴，扭动着火柴手。
贝叶书：……
这根本就不是他回信息的风格！
然后是一个不太熟的邻居，突然请他下班时带一个公司附近的蛋糕，钱都打过来了，超过24小时没收，已经被退回。
贝叶书看到“自己”回了个表情包“我出差，你先睡.JPG”，同样的大脸人，举着两只火柴手，在月球搬砖。
邻居还有回复：那我拜托其他人带。
贝叶书忍不住皱眉。
再之后，连续好几条都是周氏的同事发来的，内容几乎都在问怎么回事，并劝他回来。
贝叶书看到“自己”统一用表情包打发了——“亲爱的妈妈今天我就要远航.JPG”，小船上，大脸人使劲划拉着比他胳膊还细的桨。
贝叶书握手机的手越捏越紧。
他快速往上划，略过中间好几个对话框，直到看见邵家阳熟悉的头像才停下。
邵家阳：怎么听说你辞职了？
邵家阳：下午叫我来接，就是因为这？
贝叶书：关你屁事.JPG
邵家阳：（语音9秒）。
点开语音，邵家阳像是喝高了：老子又……特么不是你……跟班！你辞职老子也得鞍前马后伺候？老子掏心掏肺……回头你还不是要乐颠颠儿回……回周氏……嗝儿！
贝叶书额头青筋直冒，这信息回得，确定不是在拱火？
他刚要质问0244，就见屏幕上的字一阵扭动。
所有“贝叶书”发出的表情包，都变成了他平时会回复的正常语气。
抬头，就见0244悠哉地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变脸。
这人果然很恶劣！
但不可否认地，被这一打岔，贝叶书思路反倒更清晰了。
这些被“临时权限”拦截的信息，如果是一条条收到，可能感受还不会这么明显，但一股脑儿地进来，就明确地指向一件事。
从他提出“辞职”开始，666就动用了一切直接或间接的手段，想逼着他回到定好的轨迹里。
也许他多躲个几年，僵持着，666的确有可能放弃他，另择“反派”。
但凭什么呢？好好的生活被莫名其妙地打乱、安排，他却只能像个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
贝叶书抬手，准确捏住了黑色口罩间的白色细棒，没什么阻力地拎出，毫无滞涩地含住。
嗯，又是荔枝味。
0244眼中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这让贝叶书再次回想起之前几个月，针对自己成功后的同事们。牙关用力，嘎嘣一声，棒棒糖裂了一角。
“别嚼光了，交换信息，交换，懂吗？”
贝叶书咬下去的动作僵在那儿，他看了看白棒，又看向0244，用眼睛表达疑问。
对方也回了他个肯定的眼神。
几秒后，贝叶书将还剩半个的棒棒糖拿了出来，往回递，0244却没伸手接，而是抬了抬下巴。
看意思，是还要贝叶书给送嘴里来。
既然他这么恶趣味……
贝叶书面上没表现出任何不满，顺从地将棒棒糖递了过去。
0244似是没想到贝叶书会配合，愣了一下。
贝叶书的手却停在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需要对方凑过来才能吃到。
他抬眸，嘴角微勾，投去挑衅地一眼。
0244大概真的被激到了，目光紧盯着贝叶书的双眼，眸色幽深，缓缓向糖靠近。
口罩裂开缝隙，就在这时，贝叶书的手却突然一松，直奔口罩而去。
0244反应迅速，一手抓住贝叶书伸过来的左手腕，一手接住落下的棒棒糖。
但贝叶书还是快了一步，他右手探出，勾住了口罩边缘，一揭。同时左手一扭，反控住了男人抓他的手。
没想到男人顺势一个转身。
此时，0244背对着贝叶书，单腿跪在沙发旁，一只手被反剪在背后，另一只手拿着抢救回来的棒棒糖。
贝叶书则一腿站立、一腿用膝盖抵在长沙发上。他空下来的那只手上还拎着揭下的口罩，但这个角度，哪怕是居高临下，也看不见0244的脸。
“我好像昨天就说过，你这样藏头露尾，不是合作的态度。”
回答贝叶书的，是男人咀嚼糖块的嘎嘣声。
脑中瞬间响起提示：【宿主贝叶书，您的专属系统0244，很高兴为您服务！】
最后一个“务”字说完却不停，音调在一秒内滑高好几个八度，转为尖锐的爆鸣：
【WU————————】
嘶！
贝叶书只觉得整个脑瓜子都嗡嗡响，眼前发黑。
手腕、后背、大腿一阵疼痛，形式逆转。但他依然本能出手，往对方要害攻去。
此时贝叶书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半身向后紧贴着沙发座椅，一只手被死死按在沙发椅背上。双腿上的疼痛，是因为0244的膝盖骨紧压在那儿。
但贝叶书依然占据了微小的上峰。
他的右手紧紧掐着对方的脖颈，原本拎着的口罩不知所踪。
没了口罩的遮掩，0244剩下的那只手举着礼帽。
天竺葵和鼠尾草的混合香味悠悠飘来，帽檐缓缓下移，露出双带笑的蓝灰眼眸。
贝叶书脸上还残留着激烈打斗留下的薄红，对上那双眼睛后，嗡嗡杂音突兀清空。
不公平啊，用这招。
“这叫兵不厌诈。”
脑中弹出了很长的系统条目，贝叶书第一时间粗略浏览，然后稍稍松了口气。
如此，他们二人至少有了合作的基础。
等等！
贝叶书气松到一半，又重新提起：刚才他抱怨不公平那句，好像……没开口？
想到唐芋和666的沟通方式都是心声交流，贝叶书心中不禁一突：
契约存续期间，我不会想什么都让这家伙听到吧？！
与此同时，脑中也响起0244的声音：
【完了，以后心声岂不是共享？】
贝叶书：……
确认这个0244是第一次做统了，真够不熟练的。
0244：……
【你等会儿，我看看设置说明。】
贝叶书：……
他动了动腿：“疼死了，能不能让开。”
0244不仅没让，膝盖反倒更用力下压几分，贝叶书不禁嘶出声。
【让你再使美……呃、这条设置不是、这条也不是……】
明显是某句话想了一半，强行转移了注意力。
贝叶书：……
【找到了！】
身上的压制松开，0244开口：“可以设置一个交流手势，以后做出这个姿势时，你我心声才能联通。”
贝叶书揉着腿坐起身来，垂眸思考了会儿。
“那就这样吧。”他摆出了个，左手拇指搭在食指的第二指节侧面的姿势。
【这姿势不错，平时垂手放在那儿也能开启交流，还不引人注意。】
0244手上做出相同的动作，声音在脑中响起，将贝叶书的创意直接抄了。
在刚才贝叶书思考手势时，0244已经将不知落到哪里的口罩重新捡了回来，此时又恢复到了全副武装的状态。
对上贝叶书无语的眼神，0244摊了摊手：“相信我，你的视网膜上最好不要印上我的相貌。”
对于666的了解，男人肯定比自己多，贝叶书还是选择听劝。
更何况有了契约打底，他对于0244的长相也没那么大执念。
他抱臂坐到沙发上：“现在总该说正事了吧？对付系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666并不知道我的存在，才会如此不设防，我因此才抓到漏洞给你伪造一个它的次级权限。所以，首先我们不能暴露，这种敌明我暗的情况，能维持多久就多久。”
0244认真起来，有种上位者的气场。
他说自己是人类，那在不当0244时，他又是什么身份？
算了，是谁都无所谓，这与计划关系不大。
贝叶书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怎么才能消灭系统666？”
0244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关键是得关闭通道、抹除蓝星坐标。
“只要坐标还在，666一死，下一个系统随时能顺着前辈的路径前来蓝星。但666还存在的情况下，哪怕坐标就在那儿，别的系统也不会过来抢夺这片孵化场。”
“这么说系统暂时还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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