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鹤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推开,祝朗行抬起一双水雾迷蒙的眸,薄唇张了张,她抬手轻抚他脸颊,在祝朗行怔忪的目光中,她的动作柔情,语调凛然,浑然似那寒冬之冰:“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祝朗行控制不住地喉结微动,伸手盖在秦惊鹤的手背上,低头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掌心,眼神湿润乖巧,一眨不眨地凝视她:“昭昭,我知道你想救谁。”说话时,另一只手悄悄牵住她空着的手。
秦惊鹤抽不出手,索性任他握着,抬了抬下巴,神态矜傲:“你从何得知?”
祝朗行顿了一下,正欲开口,门外忽然传来李姑姑的声音:“里面怎么有声响?值夜的宫人去哪了?”
秦惊鹤立即挣脱出来,压低声音催促祝朗行:“快走,之后我会找你。”
门口的脚步声愈发接近,祝朗行反倒上前拉住她的手,眸光柔软:“不是诓我?”
秦惊鹤险些赏他一耳光,忍了忍,没好气道:“我何时诓过你?”转念记起一些事,冷哼一声,“你倒有脸反咬一口,真不害臊。”
两人相伴的那些年,祝朗行尤其热衷于捉弄秦惊鹤,不把她气到发火他是不会收手的。祝朗行哑口无言,默默留下一句:“我等你。”随后转身离去。
紧接着下一刻,李姑姑带着宫人推门而入,借着烛火看见秦惊鹤站在那,胆子小的宫人吓得叫出声,李姑姑走近秦惊鹤:“郡主怎么起来了?”
秦惊鹤故作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我有点渴。”李姑姑扶着她回到床榻上,吩咐小宫人:“拿些温水来。”宫人匆匆离开。
秦惊鹤睡前还跟李姑姑解释是她让宫人全部出去的,李姑姑应着声,待郡主睡下,她来到外殿,对着一众宫女,沉声:“这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听明白了吗?”
“是,姑姑。”
秦惊鹤醒来时,耳边围满雨的淅沥声,她刚刚起身,还未回神,怀夕挂起帐子:“今日落了场雨,李姑姑说一场春雨一场暖,但今日还是有些冷,我为郡主取来了那件云锦累珠披风,郡主且披上吧。”
秦惊鹤打了个货真价实的哈欠,倦怠地任由怀夕和宫人忙活,等她彻底醒神,已临近正午,午膳都要做好了。
秦惊鹤待在书房,杜若在一旁为她磨墨,她才凝神写了几个字,怀夕走进书房,神色慌张:“郡主,出事了,静和公主和三公主她们在沁芳榭吵起来了,来报信的桃夭急得不得了。”桃夭是静和身边的侍女,年纪小,性子腼腆。
她的昭阳宫离沁芳榭不远,桃夭情急之下寻她求援也是情理之中,秦惊鹤闻言,立即丢开笔站起身,边往外走边接过杜若的帕子擦手:“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桃夭只说了个大概就走了,只听得除大公主外还有一些贵女闺秀。”
秦惊鹤啧了一声,淡定评价:“静和不错,对面这么多人也敢莽上去,怎么能让她一人出这风头,我们去凑个热闹。”
听出秦惊鹤语气的跃跃欲试,怀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郡主……”
秦惊鹤这些日子本就因纸条的事弄得心烦意乱,眼下又得等李姑姑那边的调查结果所以什么都做不了,这种困在原地的感觉,她尤其讨厌。
好容易天降一个机会,她岂能放过,秦惊鹤不容分说地带着人往沁芳榭奔。
杜若摩拳擦掌,怀夕则叫来宫人给外出的李姑姑留个信。
沁芳榭,一如其名,就是一个建在花木丛里的亭台,平日是个赏景的好地方,落雨时刻更甚。
亭内,静和冷冷地望着被她的侍女拦住的贵女,语气不善:“你再说一遍?”
贵女一时慌张,求救似地看向三公主,今日是三公主做主邀她们进宫,一行人在沁芳榭赏景,静和公主路过,她看见静和便想起先前本为三公主准备的男子却被静和捷足先登一事,胸中不平,小声说静和作风荒淫,有辱皇室门楣,谁料静和公主的耳朵如此尖,竟听了去。
三公主心中暗骂此人愚不可及,面上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端着笑脸:“静和姐姐,何必如此使性,她也是无心之言,你贵为公主,不可失了气度。”
雨声不停,隐隐有越发瓢泼的走向。
静和十分干脆:“你有气度,你怎么不说她以下犯上?到我跟前充什么菩萨心肠,让她给我道歉,我便不追究了。”
却是连一丝一毫的面子都不给三公主留了,三公主面色阴晴不定,而贵女如获大赦,赶忙出声道歉,恳求静和宽恕,完全不顾会将三公主置于何地。
其余贵女们在三公主背后窃窃私语起来,今日做东的是三公主,她邀来的客人犯错被静和训了一通也罢了,可方才两人言语,三公主秦舒?明显落于下风,难免叫人议论。
秦舒?到底是后宫唯一的贵妃所出,静和未免也太过倨傲,全然不把这个妹妹放在眼里,看人道了歉,静和正要走,却被秦舒?喊住,她言笑晏晏地走近静和:“说起来,我们兄弟姐妹之中,还得是静和姐姐会享受齐人之福呀,后院的美人环绕,不像我和四妹妹,只会诗词歌赋,还得时刻谨记皇族体面,保持品行端正。”
静和固然是千娇万宠地长大,而她秦舒?亦是被母妃捧在手心,从小到大,敢给她脸色看的屈指可数,母妃对静和养面首的事亦是鄙夷之极,时常拿静和为反面例子来教导她,耳濡目染之下,秦舒?对静和颇为瞧不上。
如此夹枪带棒的一句话,静和怎会视而不见,她转过身:“三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好心奉劝你,少跟你母妃学些不入流的把戏,有话就好好说,你是不会说人话还是如何?”
“秦舒意!”
静和好整以暇:“你怎么这般无礼?我是你皇姐,难道你的体面礼节就是直呼皇姐名讳?看来贵妃娘娘还得在你身上多花点功夫。”
秦舒?冷笑:“那也比你只知道找男人寻欢作乐强上百倍。”
“哦,你羡慕吗?”静和弯起眼睛,“直说嘛,三妹妹尽管来找我。”秦舒?气得身子发抖,狠狠跺了跺脚:“你怎能这般无耻?我才不是你这样心地肮脏之人。”
“谁肮脏呐?”
突如其来的女声吸引众人注意力,一回头,秦惊鹤娉娉袅袅地走来了,等秦惊鹤加入,局势根本是一边倒,毕竟秦舒?这边只有她一人,那些贵女压根不敢吱一声,怪不得她们沉默,亭子里说话的三个,一个皇后亲出,一个贵妃之女,还有一个是太后的心尖尖,怎么看都是神仙打架,她们这些个人哪敢插话。
最后,秦舒?咬牙切齿道:“逞口舌之能有何用,敢不敢和我在春狩上较量一番?”
秦惊鹤喜欢赌,她兴致很高,追问:“彩头呢?”
秦舒?一字一句:“输了的人任由赢的一方处置。”
秦惊鹤舔了舔唇:“成交,在场的人做个见证。”贵女们没想到还有她们的事,连连点头。
两方人各自撤退,秦惊鹤和静和沿着宫径漫行,宫人亦步亦趋地打着伞。
静和想起方才的一幕,嗔怪道:“你也真是的,怎能一口答应下来呢?秦舒?有个骑射极佳的表舅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你那点底子,你就敢答应?”
秦惊鹤笑嘻嘻的:“此时非彼时,等春狩我自有说法呢。”
静和睨了她一眼,见她心中有数,也稍稍放心,两人说笑着回到昭阳殿用午膳,静和不像秦惊鹤那般挑食,她没什么忌口,今日菜□□人,伴着檐下雨声,秦惊鹤以为她能一扫而光。
事实却不尽然,静和只用了半碗便停了筷,秦惊鹤抬头:“怎么不吃?胃口不好么?”
静和单手支着下巴,幽幽叹气:“许是吹了冷风,这几日我的食欲不佳得很。”秦惊鹤叮嘱了她一句,让人舀了碗热汤端给静和,她十分给面子喝光了,午膳后,雨势倾盆,静和一时走不了,干脆在昭阳殿午憩,一睡便是一下午。
秦惊鹤醒来时,雨声渐小,她来到书房练字,宫人于一旁侍奉,半刻钟后,李姑姑走了进来,附到秦惊鹤耳边:“郡主,已经查明,陶氏确有侵吞家产的行为。”
笔尖重重一点,浓墨蘸于纸上,印出一个圆圆的印子。
秦惊鹤放下笔,点了点头,往后靠在椅背上,却是出起神来。
李姑姑犹豫了一会,低声:“郡主,是否需要我派人去处理?”
秦惊鹤眨了眨眼:“去做吧,隐蔽些,别让陶氏发觉。”停了几瞬,她忽然补了一句:“派人去寻承恩伯,将此事告知他。”李姑姑离开,寂静许久,宫人出声:“郡主是不是累了?”
秦惊鹤失了练字的兴趣:“是有点。”随即起身走出书房。
这件事属实,如此一来,那两句也应是真的。
秦惊鹤立在檐下,心绪起伏,一会是因长公主在世而感到欣喜若狂,一会又陷入不解与困惑中,母亲既然没死,那当初的意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亲又在哪里?为何不来见她。
母亲绝不可能抛弃她,秦惊鹤坚信,在纸条所言属实的前提下,她一步步往下猜想。
假设母亲不是不想见她,那就是不能见她。秦惊鹤将手握紧,从眼底浮起暗色。
有人关住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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