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表情冷得像是一尊雕塑。
她面色犹疑地望向阵法中央的铜镜，迟迟没有抬脚：
“许言，你确定，你摆的那物什会有用？”
许言却因此不满了：
“什么物什？那是元代双鱼镜，很贵的好不好？还是我从古玩市场上捡漏来的…”
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讪讪止住了口。
只见徐洛正似笑非笑地觑着她，觑得她面颊一阵燥热：
“徐小姐，知道你信不过我，但是你就照一照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对不对？”
许言嗓音顿时柔和起来，像是在诱哄孩子似的。
徐洛见她那殷勤样，心底止不住地涌上烦躁，蓦地甩去一个眼刀：
“我没说不照。”
忽而恢复面无表情的姿态 ，默默走了过去。
不知怎地，在她走到正对镜子的方向时，双鱼镜忽然像活了似的左右激颤，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声。
那面镜子忽然在徐洛的眼里起了浓雾，从中走出个看不清脸的人影。
那人影开口，百般缱绻：
“阿洛。”
引得徐洛忽然被那面镜子吸引，下一秒着了魔似的迈出步伐。
口中不知所谓地呢喃一句：“唔…”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许言见状忙拉住她，差点儿想往她脸上扇巴掌：
“徐小姐，你干什么？站在这儿就好了，乱动什么？”
没想到徐洛压根就没把许言的话听进去，脚下一个不稳，猛地向后栽倒，发出受惊吓的吸气音。
吓得许言赶紧用整个身子接住她，以一种暧昧的姿势僵在原地，嘴里慌慌忙忙地说着：
“呃…徐小姐…你没事吧？”
徐洛的身子却蓦然一顿，从魂不守舍的姿态中抽离出来：
“没事，我没有大碍。”
从她怀里挣扎着起身。
许言不依不饶，压根顾不上什么镜子和阵法：
“骗人，你这样哪像没事的样子，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
徐洛却只是摆摆手：
“真的不用，可能是低血糖。”
整张脸面色苍白，嘴唇失去血色。
许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张张嘴，小声喊了句：“徐小姐。”
便被对方强硬地打断：
“够了，我们继续吧，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许言见状，只能先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细声回道：
“只要站在这儿就可以了。”
而后，她听见徐洛“嗯”了一声，起身站得笔直，目光直面镜子的方向。
这次，那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了，镜子变成普通的镜子，无论她多想重现之前的感觉也无济于事。
不知怎么的，徐洛的心里忽然有些轻松，嘴上却依旧毫不留情：
“你这骗子，果然是在诓我。”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失灵了。按理来说不该是这样的才对。”
许言委屈地扁扁嘴，踌躇半天只蹦出一句苍白的话。
徐洛却不买账，冷笑一声：
“好了许言，我没心情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我下午还有事，先告辞了。”
坐上跑车，绝尘而去、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对方，显然是已经烦透了。
“徐小姐，徐小姐，您听我解释！”
许言后知后觉地喊了一声，面前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望着跑车的轨迹，眉心“突突”直跳：
该不会是因为这双鱼镜是赝品，所以才没有效果吧，不对…不应该呀，这铜镜都锈成什么样了，按理来说也是上了年纪的物件，怎么会招灵失败呢？
心底为自己的失败懊悔不已。
而后看着地上规整的涂鸦，垂丧着脑袋：
——“这么大一个阵法，得拿拖把来拖了。”
上楼拎了拖把和水桶下来。
那以后，徐洛开车去漫聊咖啡馆，打算像往常那样在那里买杯咖啡。
行驶的路上却总止不住地想起在双鱼镜前莫名出现的女人，搅扰得她心神不宁。
那女人缱绻的一声“阿洛”，让她脑袋泛起酥麻，手掌一颤，整个车竟然向右转去，
与行驶的大货车相撞。
耳边轰然炸响，将她的意识卷进漩涡。
“轰”
徐洛只觉得身体震荡，欲飞出去，在即将被荡出去的刹那，死死攥紧了方向盘。
“呃！”
倒吸一口凉气，陷入昏迷之中。
路边的行人见状忙叫了救护车，一句：
“喂，120吗？这里有人出车祸了！麻烦您赶紧过来一趟，地址我发定位给您。”
草草让事情收了场。
五分钟内，闪烁着红蓝色光的救护车停在路边，从里面下来了几个个女护士，从后备箱抬出担架，急匆匆往事故方向赶，周围一大堆看热闹的人，立刻掏出手机向事发现场进行拍摄，竟是没一个伸出援手：
“让一让，快让一让！前面有人受伤了！你们不要挡路！”
女护士边疏散人群，边着急忙慌的查看徐洛的伤势，把徐洛的身体固定好后，即刻抬上担架送进医院。
徐洛在漫长的昏迷之中，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冲她盈盈一笑，轻声唤她：
“阿洛。”
露出淡粉色的双唇。
她忍不住抬脚向她奔去，却只抓住一缕白烟。
口中喃喃一句：
“你到底…是谁？”
任由思绪沉入大海。
至于那个该死的肇事者，自然被拘留了起来，给往来的车辆留了个糟糕的烂摊子。
——
许言刷着某音，忽然看到一条抓人眼球的视频，是五分钟前，离自己不远的一条街上，发生的车祸。
她百无聊赖点开，眼睛却下意识瞪大，看见一个尚且熟悉的车型，与大货车以诡异姿势相碰在一起。
那是徐洛常开的超跑，车标都是黄金造的，此刻却显得灰扑扑，整个车头凹进去了一块。
“不…不是吧？那么巧？这是…徐小姐的车？”
许言愣在原地，一时没了反应，明明该关心徐洛的，关键时刻她却畏缩的束手束脚。
其实，她和徐洛还不熟不是吗？她不是徐洛的亲人，连当朋友都很勉强，徐洛对她也很冷漠，能少说一句就绝不多说。
是她死缠烂打，说要证明徐洛身上有煞气，她们才勉强有交集的，徐洛出了车祸，自有亲朋好友的照拂，和她这个半吊子江湖术士有什么关系？
就算徐洛此刻躺进icu，她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不管闲事，反倒能少沾一桩因果，不是吗？
许言这样想罢，抿抿唇，把某音上的短视频轻轻滑过，花十块钱点了杯奶茶。
可是今天招灵仪式的失败，又令她坐立难安，喝了几口奶茶，忍不住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打开电视，一则新闻播报流进耳中：
“下午13时15分，A市松柏路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肇事者是35岁的李某，据悉，李某体内的酒精浓度严重超标，驾驶车辆时意识已出现恍惚，他在醉酒状态下驾驶车辆的行为已经构成危险驾驶罪，现已依法对他做出拘留处理…
简直像及时雨，缓解了焦躁的内心。
但是她还是死死盯着屏幕，盯着那电视中的画面出神。
直到一句：
“伤者徐女士，经过抢救，现已脱离生命危险......”
她才彻底松懈下来，伸个懒腰，长呼出气：
“那就好，事情还不算太糟。”
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但很可惜，徐洛的粉碎性骨折，肯定是免不了。
这导致许言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休养了两个月。
不是许言不想去见她，只是在她刚受重伤的时候，见了也于事无补。
所以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现在既然已经过了两个月，见一见应该也没关系。
许言这样想罢，来到了市中心的人民医院，一到前台就忍不住开口：
“您好，我是许言，我找徐洛徐小姐，请问她现在在哪个病房？”
话音刚落，就看见服务窗口的工作人员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在电脑前敲击键盘，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这儿没有这样的病人，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许言却压根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蓦然想起那辆惹眼的跑车：
“怎么可能？徐洛就是大概两个月前，发生车祸上新闻的那位。哦对，她开着一辆很惹眼的跑车，银白色，车门是剪刀式的。”
工作人员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哦，您是说两个月前，用担架抬进icu抢救的那个女病人？”
“对，就是她。”
许言连忙点头，也不管是不是，反正信息都这么具体了，弄错了就当白跑一趟呗。
没想到工作人员并没有让她失望，眼珠子转了转，就说出个让她满意的结果：
“这位徐小姐一个月前就转院啦，具体转到哪里，我们也不清楚，但是她既然转出去了，有可能是住进私立了吧。”
许言点点头，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露出极客气的态度：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到别处找找吧。”
然后从人民医院出来了。
手中提个果篮，模样好不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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