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古安置好锦韵,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叮嘱弟子,“蝉衣,好生照顾这位姑娘,万不可疏怠。”
“是,宗主。”
班古半个时辰后来到大殿,小黑正跪在阶下。
看到班古,他俯首请礼,“师父。”
班古冷漠地从他身旁经过踏上高阶,背对着小黑,“小黑,你去碑林几年了?”
小黑淡定地回道“回禀师父,已经九年了。”
“九年,很久了。”班古也记得,“可还记得为师为何罚你去碑林吗?”
“记得。”小黑的思绪回到九年前,那时他十六岁。
小黑外出看到魔物,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其击杀。
“住手!”班古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几只魔物化为星光消失。
班古忍着怒火问小黑,“为何杀他们?”
“此乃魔物,为何不可杀?”
班古眉头皱起,再次问起,“他们吸入混沌,完全可以被净化,你为何径直杀了他们?”
小黑还是那句话,“他们是魔物。”
班古懂了,明知而为,他向小黑靠近,威压逼近,“为师是这样教你的吗?”
不是,但,“这些魔物滥杀无辜,不杀之,怎平民愤?”
“是平民愤还是平你的私愤?”班古一针见血地指出。
小黑却言道,“民愤也好,私愤也罢,杀人偿命,自古如此。”
班古不赞同地摇着头,“他们吸入混沌,所作所为非其本意。你如此狠心,永远断绝了他们重新做猫的机会。”
一向平和的小黑罕见地生了怒,“所以就无罪了吗?”
“重新做猫?他们可以从头来过,那些被他们杀害的猫呢,谁给他们机会?”小黑和师父针锋相对。
班古看着偏执的小黑,心知劝不动他,“你给我去碑林思过,好好想想你做得对不对。在那之前,不许离开录宗半步。”
“弟子遵命。”小黑倔强地低下头,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一晃,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班古来到碑林,看到小黑清扫落叶,心态平和,他很欣慰,“你可知错?”
“我无错。”小黑依旧是当日的回答。
班古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最终汇成一道叹息,作为过来人,他深知一旦陷入仇恨的泥沼,很难走出来。
“本官告诉你,你若胆敢擅离录宗,再为非作歹。天涯海角,我必亲手废了你的韵力!”
班古疾言厉色,以此威胁小黑,希望他不要铸成大错。
小黑抬头看向班古,触及到师父深沉的目光,他知道师父不是在开玩笑,“是。”
“哼!”
至今,过去了九年。
“可你违背了我的禁令。”班古回首望着台下少见的天才弟子,纵是不舍也不得不做处置。
他若纵容,来日他在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必为督判二宗所察,“你怎么就不听呢?”
看着召出法器的师父,小黑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只需一日,再等一日,他和云起的交易达成,不会有任何猫知道他曾离开录宗。
阵法在小黑膝下落成,体内的韵力即将被抽出时。
“师父,且慢。”关键时刻,司马翔儒前来阻止。
锦韵醒后吃了些东西,身上逐渐有了力气。
坐在锦韵旁边的婵衣看她拿起手帕擦嘴,“白姐姐,你吃饱了吗?”
对面前脸蛋圆嘟嘟甚至可爱的录宗弟子,锦韵没有迁怒,“饱了,你还吃吗?”
“我也饱了……”她一偏头看到司马翔儒,立刻起身,“师父。”
锦韵看着站在门槛处穿着官衣有点像发面馒头的中年男人,这录宗弟子又唤他师父,看来地位不低,她的脸色难看起来。
司马翔儒挥手示意蝉衣退下,等蝉衣离开后他笑得平易近人,“姑娘可还好?”
“呵,三天饿九顿,本姑娘好得很。”明知故问,想听她说什么好话不成。
司马翔儒坦然地接受锦韵的怨气,“在下史官司马翔儒,是小黑的师兄,他此次所为实在过分,翔儒代弟请罪,还望姑娘原谅。”
“原谅?”锦韵挑起颈侧的一缕黑发把玩着,“可以啊,饿他三天。”
她没要求打死那只大耳朵黑猫都是看在这白面馒头态度不错的份上,否则她跟那大耳朵黑猫没完。
司马翔儒挥手清了桌面,笔尖一闪,砂壶茶杯热炉出现。
他坐下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小黑这孩子没有京剧猫血脉,自入宗门以来,却展现出了绝好的天赋。但他性格孤僻不与猫来往,更憎恨魔物,姑娘可知内里原因?”
锦韵蹙眉沉吟,想得却不是小黑,京剧猫血脉,这是什么?
司马翔儒自问自答,“有一年,魔物袭击了一个村落。他的父母和年幼的妹妹尽数命丧,全村独他活了下来。自那之后,他沉默寡言。”
锦韵垂下眼眸,身世悲惨,但是和饿她有什么关系?
卖惨就可以被原谅了?
“师父教导,可净化之魔物不可杀,小黑在一次行动中并没有这么做,被师父禁足碑林。他老人家更是放言小黑若是再犯,废其韵力,逐出宗门。”
“啊?”锦韵没想到,她很快就明白这起事件会如何发展,“那……”
“宗主从卷轴中救出姑娘,势必已经知晓小黑外出。”
锦韵冷静下来,其实,也是她冒犯在先,但是饿她三天也太过了。
一直以来被昆仑山捧在手心里的锦韵多少有一些以自我为中心,所以她根本放不下身段认错,哪怕她明知是自己有错在先。
但这个后果确实太严重,她必须阻止事态继续发展,“我知道您的目的了,本姑娘不是不能救他,但是我有个条件。”
司马翔儒喜出望外,“姑娘请说,翔儒必竭尽全力。”
锦韵睁开一只眼看了司马翔儒一眼,开出条件,“让那只大耳朵黑猫随侍本姑娘左右。”
不可能。
司马翔儒愿意,小黑都不愿意,但火烧眉毛没时间讨价还价,他换了一个说法,“姑娘游历猫土,确实缺一个同伴。姑娘年纪偏小,小黑多加照顾也是应当的。”
锦韵挑起眉来,“行啊。”
她不在乎什么由头,只要大耳朵黑猫落到她手里,且看她怎么整他。
“事不宜迟,还请姑娘随在下面见宗主。”
司马翔儒带着锦韵来阻止班古。
班古很是不悦,“翔儒,为何出言阻挠本官?”
“下官已查明始末,还请宗主一听,勿生冤案。”
小黑侧眸看向司马翔儒身边的锦韵,他不明白这位和他没什么来往和交情的师兄为何帮他?
“冤案?呵!”班古收了法器,“那本官倒要听一听怎么个冤案?”
“白姑娘。”司马翔儒侧身。
“做宗白锦拜见宗主大人。”
“嗯,白姑娘可还好?”不同于和蔼可亲的纳兰,班古眉峰严厉。
“呵呵,还好。此事是这样的,白锦奉师父之名游历十二宗。深夜来到录宗,本不便搅扰,因着好奇,无意闲逛发现录宗结界的漏洞,这才潜入录宗惊了录官。是白锦冒犯,还请宗主恕罪。”
啊,录宗这氛围真是讨厌,她都被白面馒头史官给带进去了,这文绉绉的话,咦惹。
殿内一片寂静,锦韵倒无所谓,又不是她家宗主,她家老猫,能怎么着她?
司马翔儒心中忐忑,小黑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此时也不报什么希望,很是坦然。
就在司马翔儒还在想别的办法保全小黑时,班古打破了空气寂静,“既是如此,便是本官误会小黑了。”
司马翔儒松了一口气,小黑一脸错愕。
“起来吧。”
“多谢师父。”
班古看向悠然然的锦韵,嘴角不可察觉地微扬,“姑娘擅入我宗,实在无礼,本官代你师父罚你抄写礼经百遍。抄写完毕,才准离开录宗。”
锦韵懵逼呆住了,不是,怎么把她搭进去了?
再说了,一个宗派吗就罚她,你越界了,老猫。
而且,她最烦抄写了,“我不……”
司马翔儒打断锦韵不让她说话,“下官会予以监督,请宗主放心。”
“嗯。”班古走下台阶。
“不是……”
“白姑娘且安心,翔儒会备好纸墨笔砚。”
这么一句话的功夫,班古已经离开。
锦韵气得一把推翻司马翔儒,在他身侧的小黑及时扶住他才没让司马翔儒摔个四脚朝天。
“白面馒头,你算计本姑娘!”
“姑娘莫气姑娘莫气。”司马翔儒笑得如沐春风,锦韵却恨不得撕了他。
“此事由在下监督,您有什么可担心的?”
锦韵又不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熄了怒火,“那司马大人,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当然当然。”
锦韵这才满意地走了。
二猫离开大殿,附近无猫,小黑问这个名义上的师兄,“师兄为何帮我?又做了什么交易?”
司马翔儒站住,垂默良久,“当年保护花溪村的京剧猫是我的父亲。”
花溪村,这个埋在心底的名字,被风吹去尘埃,再次显现。
“母亲病危,父亲等不及交接的京剧猫,提前离开,这才让魔物有机可乘,他也因失职被督宗问罪。”
司马翔儒转过身面对小黑,诚恳却又自责,“对不起。”
小黑静静地看着,原谅吗?
他有什么资格?
他也不想原谅,如果那只京剧猫没有离开,花溪村、父母和妹妹都不会死。
责怪吗?
那位录官的行为情有可原,法律又给予了他惩罚,他的儿子也还记得,还有责怪的余地吗?
可还能怪谁呢?
“我不会原谅,但也不会憎恨。归根结底,若无魔物,一切都不会发生。”混沌和魔物,才是万恶之源。
司马翔儒还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他没有立场劝说他放下仇恨,“你好好休息,最近谨慎些。这节骨眼上,不要再惹怒师父了。”
“多谢师兄。”小黑是真心地感谢他。
“不必客气。”司马翔儒拍了拍小黑的肩膀便离去。
小黑看着他的背影,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也帮了他不少,但小黑遍搜记忆找不到蛛丝马迹。
司马翔儒随机抓到一个弟子问,“宗主呢?”
“师父,宗主带弟子去检查录宗结界去了。”
“好。”确定了班古的行迹,司马翔儒带着笔墨纸砚马不停蹄地找到锦韵。
锦韵看着笑呵呵摆放文房四宝的司马翔儒,很是不爽,“白面馒头,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
司马翔儒摸了摸脸,他虽说中年发福,可也不至于到了白面馒头的地步,“呵呵,还请白姑娘赐字,余下的交于在下,无须姑娘费心。”
“哦?好啊。”锦韵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她提笔写了一页,“够了吗?”
司马翔儒欣赏地看着笔墨之下的行云流水,“我以为姑娘会有一手温柔的簪花小楷,不想这气韵磅礴,雄浑刚健的颜体,姑娘竟拿捏自如,佩服佩服!”
“哼,本姑娘可不白抄、白练那么些年。”喵呜,一捣乱就被罚抄写,她写得纸摞起来能吓死猫,字迹能不好吗?
锦韵放下笔后,却见司马翔儒拿起来细细端详片刻,再启新纸,落笔成锋,震惊锦韵。
他写出的字,竟然和她的一般无二。
颜真卿的行书乃是一绝,描摹他的猫不在少数,但笔锋之间终归有个人习惯和风格,然而这些都被司马翔儒模仿去。
若不是锦韵亲眼所见,成品放在她眼前,她只会以为是自己写的。
这要是她师兄该多好,可惜了,这不是,她师兄也没这本事。
“唉。”
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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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交易,深埋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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