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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惊弓鸟

烽烟起,大浪淘沙。

大军兵临城下,望不见尾,旌旗刻的并非“燕”字,而是“孟”字。

天京城门紧闭,城墙每个垛口都沾满了人,角声不断,一封封急报快马加鞭送入汉阳宫。

黑云压城,黄沙漫天,两军城前对垒,剑拔弩张,天京危在旦夕。

“岭南候,陛下说了,若你肯止戈休战,便加升你为越国公,年禄万石,封地千里。”

军帐内,孟衍正把玩酒盅,听完宫使讲话,嗤笑一声:“前月,先帝梦中召我,质问为何我等老臣犹在,大权却旁落他手,梦醒后我痛哭流涕,势必要清君之侧,匡扶大燕。此次举兵,正是奉先帝之命,迎回陛下。你若将冯忌的人头抛下城楼,我便就此作罢。”

敬酒不吃,还有罚酒。

城墙上跪着一排刺客,这些都是追随孟衍多年的人,他们受了黥、劓、刖等酷刑,五官不全,手脚残缺。即便如此,刺客们也没有透露出半点孟衍的消息。

望着他们被一个个推下城楼,摔成肉泥,孟衍亦无动于衷。

直到最后一人死去,孟衍轻轻挥手,宫使亦被斩下头颅,血祭了军旗。

残阳落幕,孟衍行至军前,慷慨激昂。

“燕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冯忌胁迫至尊,以下犯上,纵害社稷,毒流百姓,我等受其虐加之辱,八方沦丧。此番出征,只为祛蠢除奸,恢复燕统,圆先帝遗梦,迎文安新世。岭南的勇士们,自古军功有四,先豋、斩将、夺旗、陷阵,其中以先豋为首功,今日率先登上城墙者,封侯拜将!”

施令一发号,大军如潮水滚去,一时间血光冲天,杀声四起。井阑、床弩相继上场,守军也不坐以待毙,往架起的云梯倒沸水,向挖开的地道塞草料,挽弓引火,箭矢如雨。仅仅几个时辰,死伤遍野,冲车碾碎满地尸体,向城门重复撞去。

孟衍使出浑身解数,不只南门,大军向东西北三面进攻,伤员撤回营中,死人直接丢去乱葬岗。战争打击的范围甚至越过了城墙,仇恨与激愤化作了喊不完的“发射”。

一道又一道火光划破夜色,如星子般,随着就是一声巨响,落石从天而降,投入城中,不知砸烂了几处屋舍,砸碎了几家人马。

城内人心惶惶,早已乱作一团。百姓心惊,百官更是胆颤,日夜不曾合眼,皆聚拢于汉阳宫内。冯忌控制燕平坐上高台,听取实时送来的战报。

这场仗一打就是三天三夜,天京城墙固若金汤,即便军力悬殊,国都也屹立不倒。

孟衍气得一掌拍裂了木桌:“一群废物!十二万人剿不灭禁军五万,想当年千骑少将以一千人就夺下天京,我要你们何用?!”

念起盛闻离开那晚,孟衍暗自惋惜,他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仍留不住归心似箭的盛闻,他懊悔不已,毕竟先豋、斩将、夺旗、陷阵,盛闻一人足矣。

很快,大军停止进攻,汉阳宫内众人大喜,以为守住了城,欢庆之余,却见孟衍带兵围起,不攻不退。

*

夜,城内,司天府。

合欢树下,盛言正在练武。

盛闻坐在台阶上指导,身侧紧邻姚卿。

“卿儿,你师父可还在厢房著书?”

“师父说要赶些进度,争取月内著成。”

盛闻问道:“你师父教你识字认字,可是要你做些什么?”

“我还没到能帮师父撰写的地步,现在只负责抄录至副本,”姚卿心事重重道,“师父就像神仙,风云日月仿佛就在他的口中,按照他的指令变化,我根本参悟不透。”

“莫要气馁,你师父儿时亦是这般经历,”盛闻安慰,“你所见到的张口就来,是他用无数个日夜刻苦换来的。”

姚卿豁然抬眼,好奇看向盛闻。

“阿爹,你可知为何一本《阴晴志》,师父竟写了七年?”

盛闻环抱双臂,忆起往事。

“崇武二十八年,先帝尚在,你师父十二岁,于此开始记录每日天象,一记就是五年,其中还有三年大旱。直到我在浮玉山上遇见了你师父,无意翻开他的册子,随口说若是这些加以修改,可编纂成书,我的无心言语,你师父却铭记于心。他是个极有毅力的人,考取功名后担任司天一职,便有机会开始著书。阿爹虽也不懂书里的内容,但阿爹知道,你师父正在做一件旷古烁今的事。”

“旷古烁今?”姚卿大受震撼,“我不懂,记录已经过去的天象有何意义?”

“望眼过去是为了推演将来,”盛闻点明,“汉有司马迁著《天官书》,唐有袁天罡著《推背图》,各朝皆有自己天相之书,天地无垠,总要有人上下求索。记刻的天象,论述的常律,日月的更替,明灭的联系,都会牵动上百年的根基,关系到谷物,关系到历法,甚至关系到后生的运命。而你帮助他,也是帮助千千万万的后来者。天意从来高难问,但我们会绵延万世,终有一天窥见天道之理。”

夸完容栩,盛闻再夸夸自己:“光是你阿爹我,就借助你师父打赢过胜仗呢,更别提以后的人会用这些知识做出怎样意想不到的壮举。”

姚卿笑他自吹,笑完又是满面忧虑。

“师父用了七年著一本意义非凡的书,而我尚不识太多字,只能照猫画虎般抄录,师父委以重任于我,我、我好怕帮不了什么,还会给师父添去麻烦。”

盛闻浅笑道:“你可知你师父常在我耳边念叨,他说汉有班昭,承父兄遗志,续撰《天文志》;宋有楚女,观星善算术,修历传父业。为何他就不能传授女子?你师父相信你,是因为他相信他的母亲,他所学的习天之术,正是他母亲给了他启蒙。他告诉我,天就在头上,谁能抬头仰望,谁就可学,不分老少,更不分男女。”

姚卿想起在无数个夜里,容栩带她仰头观天,最常说过的一句话。

“你看,我们头顶的星夜,是几千年的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描摹出的。”

她忽然理解了此话之意,人会逝去,书籍不会。

盛闻揉了揉姚卿的脑袋:“你师父选了你,自是看重你,他说等你到了桃李之岁,也要为你取字。若你想入仕,他会找夫子举荐。”

“真的吗?”姚卿两眼都亮了。

“当然,阿爹替你保证。”盛闻一拍胸脯,“别担心,阿爹替你说说好话,让你师父别太严苛,但你也不能敷衍了事,要认真学,你师父这么好的人,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

他一吹鸱鸮口哨,盛言机灵回头。

“言儿,我最近新学了套剑法,你想不想看?”

看二哥耍剑是场大饱眼福的盛宴,盛言站得腿都酸了。

“想!”

盛闻道:“去喊你云中哥哥出来休息片刻,你若成功了,我就耍给你看。”

*

著书一日,容栩早已身心疲惫,突然有人敲门,应了声“请进”后,只见盛言迫不及待冲入,抱住自己手臂,二话不说往外拽去。

容栩一头雾水,被迫起身:“言儿,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长廊的风透着冷,容栩打了个颤,跟随言儿转过廊角,他看见合欢树下,一人负手而立。

夜月溶溶,合欢灿灿,花树之下有银光乍起。

盛闻运剑,剑柄自下而上,开合间起起落落,似诗人唱和,将军比武。

盛闻剑术精湛,这已不是新鲜事,新鲜的是他眨眼间换了只手,改成左手持剑。

在场之人无不惊呼,唯有容栩怔在原地。

左手舞剑,更是困难,但盛闻拳脚并无停顿,反倒由柔转刚。剑身冷冽,周遭仿佛都被剑气震动,如高祖之大风歌,又如秦王之破阵乐,龙腾云,凤翔天。

酣畅过后,盛闻豁然收剑,风月淋在他身,结束一场关乎花叶的惊变。

盛言和姚卿纷纷鼓掌,看得好不过瘾。

“言儿,今晚不用练武了,”盛闻一使眼色,“卿儿,你也和言儿一起玩吧,你师父这里,阿爹替你求情。”

一个不用打拳,一个不用背书,两个孩子笑着跑走了。

容栩没有阻拦,上前打趣道:“你现在都能替我做决定了。”

盛闻笑意浓浓:“今晚天色正好,就让他们且休息会儿吧。”

想来让姚卿背了太多字,容栩也不忍心。

盛闻悠然:“这剑法是我新学的,如何?”

容栩顾虑:“你怎会用左手使剑?”

“世人都用右手持剑,我反其道而行,岂不潇洒?”

容栩心里一沉:“你就不怕惹人非议吗?”

盛闻一横鼻子:“卿儿和言儿对此都无异议,可见连孩子都不认为这是错的,只有喝了点墨水的皓首匹夫才会嚼人舌根,他们打不过我,又找不出其他缺陷,便只咬住这点不放。”

容栩没忍住,扑哧笑了。

“我以后就用左手练剑,反正两只手并无不同,杀人只看剑法高低,谁会去管左右?”盛闻不服气道,“若要我听到有谁再攻讦左利,我先废了他右手。”

冬夜寒凉,容栩忽觉柔暖。

盛闻好像永远都站在自己这头,不管是非对错。

盛闻见他微笑,气瞬间散了。

他拉着容栩坐在树下,搓热那只重要的左手。

“写了一天,累坏了吧。”

容栩背靠大树:“眼下孟衍大军围城,不知会围到几时,日子一久,恐生变故,而我守孝期将满,必须尽快著成,这样才能和你顺利离开。”

盛闻顺势将人搂进怀中:“兵法云,五则攻之,十则围之,孟衍十二万军就敢围城,想来也没打算耗费太久,只要挺过这消耗战,那便万事大吉了。”

消耗战。

消耗人力,消耗意志,消耗粮草。

官员吃的是皇粮,自然饿不到,城内百姓就不同了,多年来赋税繁重,混上温饱已是万幸,余粮更是不敢奢求。

回想起初来乍到时,天京也正经历饥荒,那般惨象,容栩面露不安。

盛闻向来能读懂他的神情:“别担心,一般城池尚有余粮,这可是天京。”

容栩并未展眉:“正因如此,我才担忧。”

盛闻不解:“为何?”

容栩坦陈道:“过去旱灾重创,虽休养生息了几年,却仍未恢复往年亩产。天京地狭人稠,余粮最多坚持三个月。加之孟衍本打算速战速决,即便和地方州府沆瀣一气,也必然心急如焚,冯忌一定料到了这点,因此……”

盛闻接上话:“因此为了拖延天数,冯忌不会大量开放粮仓?”

容栩不敢断定,但这是朝廷唯一的办法,就像当年大旱,朝廷也料不到何时结束,于是一粒公粮也未下发,只称国库虚空,无法赈济。

既然要赌,那必然会赌大的。

“仲岭,明日起我们节衣缩食,七日后在府外开棚施粥。”

“放心,你且和卿儿继续著书,府内琐事,就交由我吧。”

有盛闻在,容栩有了太多底气。

忧心事是说不完的,盛闻转移了话题。

“方才卿儿与我闲聊,似乎有心事。”

“什么心事?”

“她不知你为何要教她识字,又为何让她抄录,便来问了我这阿爹几句。”

容栩淡淡一笑:“卿儿还小,不理解也属正常,前人之作固然丰厚,可只学其理是不可行的。日之所照,月之所反,她要自己发光,而不是去折射别人的光芒。”

盛闻拍了拍容栩的肩:“好在她后来也想通了,许是要坚定走你这条路了。”

容栩揶揄一声:“你这阿爹倒是负责,连仕途都帮人家规划好了。”

盛闻恬不知耻:“那还是你作为师父更加称职。”

月色清辉,夜空蒙上一层浣溪的纱。

世间如此平静,让人误以为这里是江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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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四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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