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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簪

江遇雪未曾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魏浔。

从国公府回来的第三日中午,她正躲在自己房内喝酒,晓柔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姑娘,魏公子来了!”

“哪个魏公子?”她正喝得上头,一时没恍过神。

“就是那日在国公府花园中碰到的那位......魏二公子。”

“他?!”江遇雪瞬间酒醒了一半。这人说来就来,难不成还真的来听曲子?想了想,她告诉晓柔:“你就说我不在,打发他走吧。”

“可是......柳姨已经当着他面儿说你在楼上,还让我来请你。”

江遇雪无奈。既如此,那便只能去会会他了。

魏浔已被小二带到了二楼一间包房内。江遇雪到时,见房门虚掩,魏浔正坐在桌前侧头望着窗外。他的侧脸菱角分明,眼窝深邃,颇有些异域气息。江遇雪不得不承认,他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她轻轻敲了敲门,魏浔回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江遇雪走上前福身行礼,问道:“不知魏公子找我何事?”

魏浔未语。半晌,才略带揶揄地说道:“不过午时,江姑娘就喝起大酒来了?”江遇雪微微怔住。这个魏浔耳朵了得,连鼻子也这么灵?还是说,他就喜欢找别人的茬?

“魏公子若无事,小女子就不奉陪了。”她本就不太想见他,此刻失了耐心,转身欲走。

“你喝的是什么酒?”没等她走出房间,魏浔便问道。江遇雪停在原地:“扶柳轩的招牌,扶柳酒。”

“来两坛。”他说完,又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

江遇雪按捺住性子,下楼吩咐小二送了两坛酒上去。小二送完酒后,又找到她说:“姑娘,那位客官请您过去。”

江遇雪带着不耐烦的心情上了楼:“魏公子,请问你到底有何贵干?”

魏浔倒露出了一副意外的样子:“不是你说,想听曲子的话,你随时恭候吗?”

江遇雪被这话噎了一下。这确是她说的,但也不过是客套罢了,他竟还当真。

“我今日染了风寒,身子不适,恐怕没办法弹琴,还望见谅。”她本就不是唱歌卖艺之人,自然可以选择拒绝。再者,之前被她拒之门外的人也不少。

魏浔打量了她一眼,语气玩味:“是吗?我倒不知,染了风寒还能喝酒。”

江遇雪又被噎得哑口无言。魏浔却话锋一转,不再说弹琴一事,而像是随口一问道:“你是哪里人?”

江遇雪心中警惕起来,想了想说道:“魏公子,虽然我对国公夫人敬重有加,但我与你素无来往,恐怕不是可以聊这种私人问题的关系。”

魏浔垂眸未语,自顾自地饮下了一杯酒,然后突然起身。他直视着江遇雪,缓缓向她走近。

江遇雪眼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身子也跟着一步步往后退。俩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身后便是墙面,而他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样子。

他到底想干什么?江遇雪心中莫名有些发慌。

已是退无可退,二人已接近咫尺的距离,魏浔终于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似无意般略过她的脖颈,随后抬手伸向她的手臂。

难道是想非礼?江遇雪终于忍无可忍,挥掌想要去攻击魏浔,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腕。她挣脱不得,手腕被拉往身前,一冰凉物体落入掌心。

是一锭银子。

“酒钱。”

魏浔面无表情地说完,便松开手大踏步走出了包间。江遇雪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银子,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可恶!他这是在戏耍她吗?!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上心头。江遇雪气地把银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随即抓起桌上的酒坛子,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酒进去。

这个魏浔!最好别再让她碰见他!

--

深夜,密室。烛火直燃,不透微风。

魏浔垂手站在堂下 ,身前一男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一只手正转动着另一只手上的白玉扳指。

“你去南都一趟。这件事,我只能交给你。”男人出声说道。

“是。”魏浔应声。

“这次去,你务必调查清楚。若有可疑之人,宁错杀,不错放。”男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是。”

男人转过身来,眸子里泛着幽冷的光:“之前调查的事,宫里已经有人松了口。我已指派了另外二人,兴许明日就能有个结果。所以,你即刻便可动身。”

魏浔闻言表情微征,随后颔首,出了密室。

因他开门,一阵短暂的风拂了进来,墙上的烛火终于跳动了起来,男人的影子也跟着若暗若明。

--

距离上次收到宫中来信已近一个月。明日是腊月初一,江遇雪心想,不知宫中是否还会有消息传递出来。

她总觉得心神不宁。

半年前,楚弈收到了来自宫里的一封信。

来信者说,已知晓了他的身份,有要事相告。因事关重大,邀之前往京州当面密谈。

彼时,江遇雪与楚弈已在飞花岛上的明月山庄住了十二年。二人甚少出岛,几乎不问世事。明月山庄的庄主楚于飞,既是江遇雪祖父单九思的门下弟子,也是父亲江行舟的同门师兄。

收到那封信之后,楚弈与楚于飞、江遇雪二人商讨了许久,最终决定前往京州一趟。

寄信之人碍于身份出宫困难,她亦不愿在信中详谈,直言只有见到楚弈之后才肯细说。楚弈便在京州开了一间药堂,静待时机。这三个多月里,经寄信之人身边的侍女暗中传递,楚弈与她约定好了见面之日。

但还未等到那日,这寄信之人--张太妃,便突然薨逝了。

而与此同时,恒王现世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忆起那日在酒楼中听到的谈话,江遇雪觉得,这背后似有另一股势力在暗中涌动。

明日初一。按照宫中惯例,宫女可以出宫半日。以往与宫中的书信往来,便是趁此机会带出,藏匿于距扶柳轩不远处的玉皇庙。当日戌时过后,江遇雪便会趁着夜色前去取信。

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事情败露,将百草堂和扶柳轩扯上关系。

张太妃已死,宫中情况尚未可知。江遇雪觉得,明晚还是得去玉皇庙那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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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过戌时,江遇雪换上了一身深色便服,带着帷帽出了扶柳轩。

晟国虽没有宵禁,但此时夜已深,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特别对于寺庙来说,夜晚是静修时间,更不会有人前往。而城中这座小小玉皇庙,江遇雪幼时曾来过,甚为熟悉。把藏信地点选在此,也是她出的主意。

快到玉皇庙时,她躲在远处的街角观察了许久。见无甚异样,她拢了拢帽上的皂纱,快速往庙后走去。

沿着一排青砖砌成的围墙走到底,可见一茂密的灌木丛。将之扒开后,便可见最底部有一块颜色略红的砖。

往日与宫中来往的书信,便藏于其中。

江遇雪走到墙角处,正要移开那块砖头,头顶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抬头去看,几只乌鸦正在树上扑棱着翅膀,像是被什么惊扰到了一般,开始“哑哑”地叫起来。随后,又一齐“呼啦啦”地往城外方向飞去了。

江遇雪心里倏然一跳。

不好。有人埋伏在此!

她转身就要往外跑。这时,一个黑色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只见他手腕一翻,掌心开始蓄力,直接冲着江遇雪劈来!

好在她反应迅速,侧身躲开了这一掌。

那黑衣人不等她反应,大踏步向前又是一拳挥来。江遇雪身子往后一斜轻盈一飞,躲避掉了拳头。随后脚尖蹬地,借力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了旁边的屋顶上。

这人看招式内力深厚,武功应该不错,若与之对打,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江遇雪在心里暗暗叫苦,楚叔伯啊楚叔伯,真后悔在岛上的时候没跟着你好好学武,眼下后悔为时晚矣。

不过庆幸的是,她以前为了逃避练武,倒因此练就了一身极好的轻功。连楚于飞有时候都抓不到她,常常被气地吹胡子瞪眼。

眼下局势对她不利。江遇雪的人生第一准则:该怂就怂,该逃就逃,绝不逞能!

她迅速瞄了一眼四周,此刻京中除了巡逻军,便只有城门口和皇宫门口有卫兵在值守。这个人一身黑衣装扮,应该不想惊动别人。而她,倒可以装装可怜。就说自己路过玉皇庙,却莫名被一采花大盗追杀,向官兵求救。

想到此,她起步往城门方向飞去。

那黑衣人也立刻跃上了屋顶,在身后穷追不舍。江遇雪不得不开始蛇形走位,以躲避他的追击。

已经远远看到城门一角,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这时,突然从她的右手方飞过来一支短箭。江遇雪为了躲避往后一仰,脚下一滑,从屋顶上掉了下去。

追在身后那黑衣人也跃下了屋顶,堵在了她的身前。江遇雪往身后一看,居然是一条死胡同。

是哪个王八蛋说的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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