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茵茵的银镯冲刷得发亮，镯面上蝴蝶纹饰的触须在积水里微微颤动。萧烬跪在泥泞中徒手挖土，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水把黄土染成锈色。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很久以前，自己也这样跪在某个冰窟前，十指血肉模糊地想要抓住什么。
"够了。"楚云昭的咳嗽声混着雨声传来，颈侧凤纹在阴云下泛着微弱金光。他伸手去拦少年的手腕，却被萧烬猛地甩开。泥点溅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沟壑。
"你早知道会这样对不对？"萧烬抓起浸透雨水的药囊砸过去，晒干的龙息草散落一地，"说什么救人采药，其实都是为了..."他突然哽住，记忆里翻涌着零碎片段：冰棺、锁链、还有谁在耳边说"活下去"。
楚云昭抹去唇边血沫，将周伯僵硬的指节从自己衣襟上掰开。老人临终前用血写的"双生"二字已被雨水冲散，只剩半枚残缺的玉佩嵌在泥里。那是药王谷接生婆才有的信物，三百年前就该随那场大火焚毁。
子夜时分，两座新坟立在老槐树东侧。萧烬用断刃在茵茵的粗木碑上刻兔子，刀刃突然被楚云昭按住："傀儡印。"他指尖拂过碑面浮起的蛛网状红纹，"药王谷在尸体上种了追魂蛊。"
火折子照亮山洞时，萧烬突然扯住楚云昭的衣领。少年眼底跳动着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怒火："你颈上这东西，和我有关对不对？"他拇指重重擦过对方颈侧凤纹，金线顺着经络爬上耳后，"每次我动用龙血，这里就发烫..."
楚云昭拨弄篝火的手顿了顿，火星在瞳孔里明灭："三百年前药王谷出过一桩丑闻。"他忽然解开束发的绸带，后颈赫然浮现锁链状疤痕，"有位长老偷换圣婴，将凤凰遗孤与龙族弃婴调包。"
洞外惊雷炸响，岩壁上斑驳的壁画被闪电照亮：火凤与苍龙被九重锁链缠绕，正坠向沸腾的熔岩海。萧烬头痛欲裂，恍惚看见自己跪在冰棺前，棺中女子颈间也有同样的凤纹。
"后来呢？"少年嗓音发颤，未察觉自己正死死攥着对方手腕。
"圣婴成了药人，弃婴沦为血引。"楚云昭望着火光中扭曲的影子，"直到某天，龙族少年撕开禁地封印..."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楚云昭突然咳嗽起来，凤纹在剧震中渗出金血，"被最信任的人，用本命剑贯穿灵台。"
萧烬的匕首当啷落地。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他看见暴雨中有剑光闪过，温热的血溅在眼皮上。那个被铁链锁住的身影缓缓转头，颈侧凤纹正与眼前人渐渐重合。
"所以你留着我..."少年踉跄后退，踩碎了地上的药罐，"是要替那个人报仇？"
"我要你活着。"楚云昭拾起碎瓷，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活着想起自己是谁。"
洞外突然传来异响，像是兽爪挠过岩石。萧烬的龙鳞应激浮现，却在看清来者时僵在原地——茵茵的尸体正贴着岩壁爬行，银镯在黑暗中泛着血光。少女关节反折成诡异角度，眼眶里钻出蜈蚣状的蛊虫。
"闭眼！"楚云昭甩出符纸的刹那，银镯突然爆开。血色丝线如活物缠向凤纹，萧烬本能地扑过去格挡，金血溅上丝线的瞬间，楚云昭颈间突然腾起凤凰虚影。
茵茵的残躯在火光中炸裂，一枚玉钥当啷落地。萧烬抹去脸上血污，发现钥匙缺口与楚云昭随身玉佩完全契合。暴雨声中，他听见自己沙哑的质问："三百年前活下来的...究竟是谁？"
黎明撕开雨幕时，他们在茵茵坟前发现串小巧的脚印。本该粉碎的尸体不翼而飞，半截银镯挂在歪斜的木碑上，内侧新刻的龙纹正在吸食晨露。楚云昭突然剧烈咳嗽，颈间凤纹渗出金线，如锁链缠上萧烬的手腕。
"你喂我吃过凤凰髓..."少年盯着两人相连的血脉，"所以我的龙血能续你的命，你的凤魂能镇我的狂。"他忽然笑起来，眼底却结着寒霜，"周伯说的双生劫，就是这恶心的共生咒？"
楚云昭掰开他逐渐收紧的手指，将玉钥投入未熄的篝火："明日我送你回北境。"
"然后呢？等你被反噬成一具枯骨？"萧烬踩灭火堆，龙瞳映出对方颈间蔓延的金纹，"凭什么三百年前的孽债，要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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