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缚渊将沾着温临野魔气的芍药别在云衍书鬓边时,她猛地后退半步,验魔卷在袖中簌簌作响。温临野倚着廊柱轻笑,指尖缠绕着楚缚渊送的香囊丝线,看那抹绯色从云衍书耳尖漫到脖颈。
“我又不是你的花架子。”云衍书扯下花瓣掷在地上,却在瞥见温临野弯腰捡花的动作时,呼吸一滞。楚缚渊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摸向腰间空掉的香囊,掌心残留的温度,竟比百花精魄还要灼人。
三日后城郊魔气暴动,云衍书的验魔卷泛起刺目的红光。她攥着卷轴向温临野示警时,被楚缚渊一把拽到身后。灵火与魔气相撞的刹那,她看见温临野魔骨迸发的青光中,楚缚渊不顾灼伤,硬是用花瓣织成屏障将温临野护在中央。
“东南角!魔阵枢机在老槐树下!”云衍书的喊声被轰鸣吞没。温临野突然抓住她手腕,魔骨之力顺着经脉游走:“闭眼!”待她再睁眼,只见温临野浑身浴血,却仍举着骨灯挡在楚缚渊身前。骨灯上温氏先祖的面容与温临野重叠,让她眼眶发烫。
破晓时分,骨灯化作星屑。温临野虚弱地靠在楚缚渊肩头,后者颤抖着替他擦拭嘴角血渍。云衍书默默收起染血的验魔卷,转身时撞上温临野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像极了幼时她为他熬药时,他倚在药庐窗边的温柔。
当夜,云衍书在千机阁古籍中发现暗渊密卷,却在回禀途中,听见偏殿传来低语。月光漏过窗棂,将楚缚渊的影子拉长,他正小心翼翼为温临野换药:“疼就别忍着。”温临野的轻笑混着药香飘出:“楚师兄的百花酿,比止疼丹管用。”
云衍书攥紧密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想起白天温临野为楚缚渊挡下的那道魔气,想起他望向楚缚渊时,比魔骨还要炽热的眼神。验魔卷在怀中发烫,可此刻让她心悸的,早已不是暗渊的阴谋。
暴雨突至,冲刷着庭院里未干的血迹。云衍书抱着密卷冲进雨幕,却在廊下与温临野撞个满怀。他伸手护住她怀中古籍,身上的魔气混着楚缚渊的花香,让她眼眶发酸。“我......”话未出口,温临野已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去我药庐躲雨,密卷湿了就麻烦了。”
药庐内,云衍书盯着沸腾的药罐出神。温临野翻找干帕的动作,与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叠。那时她刚成为验魔者,被魔气所伤,也是这般躺在这张竹榻上,看着温临野为她调配解药。如今竹榻犹在,榻边人却再不会为她多停留半刻。
“暗渊的阴谋......”她开口时,温临野突然按住她手背:“先喝药,凉了伤身。”瓷碗触到唇时,云衍书尝到一丝熟悉的甜——是她偷偷加在温临野药里的百花蜜。抬头撞见温临野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慌乱低头,却听见他轻叹:“小书,别为难自己。”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楚缚渊立在雨中的身影。他望着药庐内相谈的两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临野遗落的香囊。暗渊的魔气正在地下蔓延,而比魔气更汹涌的,是三人心底翻涌的暗流。云衍书握紧发烫的验魔卷,终于明白这场注定无果的暗恋,或许就像她手中的验魔卷——能看透魔气,却照不亮自己的情路。
药庐内蒸腾的药香愈发浓烈,云衍书盯着碗中药汁泛起的涟漪,喉间发紧:“温师兄,如果......如果有个人喜欢上谁,却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该怎么办?”她垂眸搅着木勺,将自己的影子搅得支离破碎。
温临野正研磨着药材,骨节分明的手顿了顿。窗外雨声渐急,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他忽然轻笑出声:“小书,你验魔时能辨千般魔气,怎么遇到人心的谜题倒犯了难?”他放下药杵,取来干净帕子替她擦去溅在腕间的药渍,动作自然得让云衍书呼吸一滞。
“十六岁的喜欢最是纯粹。”温临野指尖划过案头盛放的夜合花,花瓣在魔气滋养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但好感与喜欢,就像这夜合花与曼陀罗——一个安神,一个致命,总要仔细分辨。”他抬眸望向她泛红的眼,目光比魔骨更通透,“你会为他心跳如擂鼓,还是因见不到他而寝食难安?是想独占他的目光,还是盼着他岁岁平安?”
云衍书攥紧衣角,想起无数个偷望温临野的瞬间:他在药庐调配魔药时专注的眉眼,与楚缚渊并肩作战时凌厉的身姿,还有此刻近在咫尺的温度。可这些炽热的情愫,在温临野平静的剖析下,竟像被验魔卷照出原形的魔气般无所遁形。
“若这份心意让你迷茫痛苦,或许只是少年人错把惊鸿一瞥,当成了刻骨铭心。”温临野的声音混着雨声,轻轻落在她心间,“就像楚师兄痴迷百花,初见时觉得每朵都惊艳,可经年累月后,才知哪朵真正入了心。”
云衍书猛地抬头,撞上温临野含笑的目光。那目光仿佛洞穿了她所有心事,却又温柔得像初春的第一场雨。她忽然想起楚缚渊为温临野包扎伤口时颤抖的手,想起温临野望向楚缚渊时比魔火更炽热的眼神,眼眶突然发烫——原来有些答案,早就在旁人的相处里昭然若揭。
“我......好像明白了。”她低声道,将冰凉的验魔卷贴在心口。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药庐内悬挂的百花图鉴,楚缚渊前日送她的芍药早已枯萎,可温临野栽种的夜合花,却在风雨中舒展花瓣,将幽香散入沉沉夜色。
温临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带着兄长般的亲昵:“想不通时,就多验魔、多采药。”他转身将熬好的醒神汤推到她面前,“人心比暗渊魔气更难参透,急不得。”
云衍书端起药碗,入口的苦涩里竟带着若有若无的甜。她望着温临野重新专注捣药的侧影,忽然释怀——十六岁的喜欢或许青涩懵懂,但正是这份纯粹,才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看清了某些注定无果的结局。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验魔卷上,映出云衍书提笔写下的字迹:“情之一字,当如辨魔,需以真心为引,以岁月为鉴。”远处传来楚缚渊寻找温临野的呼喊,她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将验魔卷收入怀中,转身走进夜色——
云衍书将验魔卷重新规整入匣时,指尖触到夹层里藏着的半片海棠糕碎屑。那是楚缚渊前日分给温临野的糕点,她鬼使神差地捡了掉落的残片,此刻碎屑在月光下泛着苍白,像极了她正在冷却的心意。
第二日破晓,她抱着验魔卷踏入千机阁。古籍堆中忽然窜出黑影,云衍书旋身挥卷,却见是只被魔气侵蚀的野猫。验魔卷红光骤亮的瞬间,她注意到猫爪下死死压着半张泛黄的帛书,字迹扭曲如暗渊藤蔓——竟是记载着温氏禁地位置的密图。
“小书?”温临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衍书慌忙将帛书藏入袖中,转身时撞进他探究的目光。昨夜那场对话后,她总觉得温临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像是看透了她所有的逞强与不甘。
“城郊又有魔气异动。”温临野晃了晃手中的香囊,楚缚渊新制的百花香混着魔气扑面而来,“楚师兄在结界外等我们。”
三人抵达城郊破庙时,血腥味已浓得化不开。满地符咒残片上,暗红纹路组成诡异图腾,云衍书的验魔卷疯狂震颤。“这是......温氏禁术!”她指着图腾中心那个若隐若现的骨灯图案,忽然想起上次除魔时温临野拼死去护的骨灯,“有人在用温氏血脉解封暗渊!”
楚缚渊脸色骤变,指尖灵火暴涨:“温氏禁地向来只有族长能进,除非......”他话音未落,破庙暗处突然射出数十道魔气锁链。温临野本能地挡在楚缚渊身前,魔骨迸发的青光与锁链相撞,却在接触的刹那,他的瞳孔猛地收缩——锁链上缠绕着温氏秘法咒文。
云衍书趁机展开验魔卷,红光所及之处,墙壁浮现出模糊血字:“以骨为引,以血为祭,温氏叛徒,必遭反噬。”她盯着“叛徒”二字,忽然想起怀中的密图,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温临野。察觉到她的注视,温临野回头,苍白的脸上竟带着释然的笑。
“小书,带着楚师兄走。”温临野的魔骨开始不受控地震颤,魔气如蛛网爬上他的脖颈,“暗渊阵眼就在温氏禁地,而我......”他顿了顿,看向楚缚渊瞬间,眼中的眷恋让云衍书心口一痛,“我可能就是解开阵眼的钥匙。”
楚缚渊死死攥住他手腕:“胡说!你明明......”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魔气风暴撕碎。云衍书被气浪掀飞,千钧一发之际,温临野挥出魔骨锁链缠住她腰间,却也因此被魔气贯穿左肩。鲜血溅在楚缚渊苍白的脸上,他疯了般将灵火凝成利刃,斩断所有魔气。
“我早该想到。”温临野靠着楚缚渊缓缓滑坐在地,指尖抚过胸口若隐若现的骨纹,“初代魔主本就是温氏族人,而我的魔骨......”他看向云衍书,虚弱地笑了笑,“小书,你喜欢的人或许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完美,但别因此否定自己的心意。”
云衍书跌跌撞撞扑过去,袖中的密图滑落。楚缚渊捡起展开的刹那,瞳孔骤缩——图上标记的禁地入口,竟与温临野魔骨异动的频率隐隐呼应。雨声再度响起,混着远处暗渊传来的呜咽。
暴雨冲刷着归途,云衍书怀中的温临野气息愈发微弱,魔骨渗出的黑气将楚缚渊的衣襟染成墨色。楚缚渊灵力几近枯竭,却仍死死抱着温临野,指尖的灵火忽明忽暗,宛如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大师兄!”云衍书撞开江知许闭关的房门时,验魔卷上的血迹还在往下滴。江知许霍然睁眼,看见温临野胸前翻涌的魔气,素来沉稳的面容瞬间失色。他袖中银针如流星飞射,封住温临野周身大穴,魔骨的震颤才稍稍平息。
“暗渊侵蚀已入腑脏。”江知许指尖凝出灵印,将温临野抬上玉榻,“谁准你们擅自触碰禁地密图?”他瞥见楚缚渊掌心紧攥的半卷帛书,瞳孔猛地收缩——那是温氏祖训中明令焚毁的禁典残页。
云衍书浑身湿透地跪在地上,雨水混着泪水滑落:“师兄,温临野他......”
“出去!”江知许突然厉声打断,素来温润的嗓音带着寒意,“即日起,你们二人禁足千机阁,未经许可不得踏出半步。”他转身时,云衍书看见他后颈浮现的温氏血脉印记,与温临野魔骨上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此后三日,江知许的药庐彻夜亮着灯。云衍书蜷缩在千机阁窗边,望着隔壁飘出的药香白雾,数着更漏。楚缚渊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反复擦拭着温临野遗落的香囊,指腹被丝线勒出深红血痕。
第四日黎明,江知许推开窗,晨光洒在他青黑的眼底。“命保住了。”他将一碗黑紫色的药汁递给云衍书,“但魔骨反噬未消,需以温氏秘法每日疏导。”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神情,“温临野醒来后,有些事,你们必须知道。”
云衍书捧着药碗冲进房间时,温临野正倚着床头咳嗽,苍白的手指抓着被角。见她进来,他勉强扯出个笑:“怎么哭成小花猫了?”话音未落,楚缚渊已抢步上前,将他颤抖的手按回被中,掌心的灵火轻轻熨着他冰凉的指尖。
“江师兄说,你的魔骨......”云衍书话未说完,温临野已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轻声道:“我是初代魔主的血脉,本该在出生时就被处决的......”
千机阁外突然传来剧烈震动,验魔卷从云衍书袖中飞出,在空中疯狂旋转。远处天际,暗渊魔气凝成巨大骨灯虚影,江知许的惊呼声穿透晨雾:“不好!禁地封印......”
温临野猛地掀开被子,魔骨迸发的青光映亮他决然的面容:“暗渊大阵需要温氏血脉献祭,他们在拿流民试阵!”他踉跄着要下床,却被楚缚渊死死按住。
“你不要命了?!”楚缚渊声音发颤,灵火顺着温临野经脉游走,试图压制躁动的魔气,“江知许说你再动用魔骨,必死无疑!”
云衍书握紧验魔卷,红光穿透窗纸:“城郊流民村方向,魔气浓度正在飙升!”她望向温临野,想起他教自己辨花时的温柔,想起他挡在楚缚渊身前的决绝,突然将药碗重重一放,“我去拖住暗渊魔物,你们想办法加固封印!”
未等两人阻拦,她已冲出房门。晨风吹起她的衣角,验魔卷在手中猎猎作响。远处传来村民的哭喊,云衍书闭上眼睛,将所有情愫化作破风的勇气——这一次,她要守护的不只是喜欢的人,更是万千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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