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书心酸地发现，能挑大梁的，真的只剩自己了。
散会后，三人往外走，微胖女生凑到许念书跟前，小声道：“许姐你好，我是你的助理，赵阳光。”
赵阳光介绍完后，似是觉得自己表情过于呆板，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许姐，我是你24小时助理，我带伞了，待会儿出去给你打遮阳。”
明明在笑，但许念书从她眼底的黑眼圈，眼中的红血丝，暗沉的皮肤以及T恤上的灰色不明污渍上，感受到一股独属于打工人的滔天怨气。
许念书随口问道：“你是首都本地人吗？住哪啊？”
她边问着，眼睛控制不住往污渍上撇。
这种表情被赵阳光理解成了另一番含义。
她抬起胳膊闻闻衣袖，焦虑道：“对不起，许姐，是不是有股馊味？”
“我在首都租房住，首都房价太高了，我租五环以外的城中村，跟六个女生合租……有窗台的房子都被提前占了，衣服洗了只能阴干……”
她讨好地笑笑，“我去太阳底下暴晒一会儿，估计能把馊味晒没。”
许念书大为惊恐，情况比她想象得还要糟，总感觉赵阳光一个不高兴，就能把自己捅成漏光呀！
许念书急忙道：“没味，没味，我就是看看你。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赵阳光道：“五千。”
五千吗？可是首都的中位数工资是八千啊！
24小时待命，一个月却只能挣5千吗？
许念书委婉道：“呃，阳光啊，你打不打算找个别的工作？助理的工资好像有点低。”
赵阳光道：“之前干IT的，三十岁被裁了。不想就这样回老家，想在首都闯闯。老总说了，我的工资跟你绩效挂钩的，以后你的咖位肯定咔咔涨，我就能升级特助，工资也能多起来。”
赵阳光喃喃道：“感觉你比沐云河好多了，我上一任老板是沐云河，她不仅不给我涨钱，一个回复不及时，还要扣我工资。”
“大热天在剧组要吃冰沙，剧组离卖冰沙的地方三公里，我骑电动车一个来回，冰沙化成水了，她二话不说就扣我工资。”
赵阳光的经历十分悲催，但语气分外平静，有种平静的疯感。
“后来她投到丝绒时代的简历被举报，遭公司雪藏了，真是恶有恶报。”
她猛抬头，看向许念书，“沐云河哪里能比得上你。许姐，你一定会大红大紫，你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做。”
许念书哪敢有吩咐，生怕一个不注意，还没等大红大紫，就青一块紫一块，东一块西一块了。
许念书勉强笑道：“阳光，哈哈哈哈哈，你太客气啦。平时的事我都能自己处理的。你快去休息吧，毕竟房子在五环，一大早跑到三环也是累了……哈哈哈哈哈。”
赵阳光点点头，径自走了，边走边想，幸亏自己利用熟练的黑客技术，把沐云河的简历挖出来了。这新换一个小演员，就是识相啊。
许念书靠在拐角处喘气。万一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给赵阳光提不了工资，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再说了，赵阳光以前是干IT的，不会是她把沐云河的简历黑出来的吧？
细思极恐，许念书出了一身冷汗，开始疑神疑鬼，这个狠人该不会是公司为了鞭策自己，特意安插的吧？
下午还有会，许念书跟昱程发消息，说下午不回家。
其实昱程在家的时间也不规律，忙起来能去外地出差一个月，或者干脆住在公司。闲暇的时候能两三个月都待在家里线上办公。
这一阵正好赶上他的作息“乱纪元”，大活动没有，小活动不断。
许念书不太在意这些，两人只是按惯例，互相通知工作安排，以免一人做了饭，另一人却在外面吃过了。
昱程照例是给了她卡的。
为了安抚赵阳光的怨气，许念书打算用昱程的钱，请她吃午饭。
赵阳光却拒绝了她的邀请，表示自己随便应付点就行了。
真是个有气节的人呐，一起吃顿饭又怎么样呢？许念书自己吃饭，也是有点寂寞的。
三环某高档小区内，大门打开，飘出一阵菜香，随着大门关闭，香气也被隔绝在室内。
赵月光正在厨房里忙活，赵鹤山负责往外端菜。
赵鹤山看见来人，招呼道：“阳光，去叫你妈妈吃饭。”
赵阳光打开书房门，赵香苒正在电脑前批改学生论文。
她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问道：“阳光，什么时候把你月薪五千的破工作辞了？你在家考博吧，然后留校教书。你弟弟也已经争取到保研资格了。”
赵阳光无语道：“难道非得咱们一家都是博士吗？我在娱乐圈也大有可为。”
她打开手机飞信，“你看，我的新老板请我吃午饭呢！她人可好了！”
赵香苒乜了一眼，冷笑道：“你新老板也不怎么样啊，许清歌，我听都没听说过。”
赵阳光啧了一声，“你根本不懂，不出三年，她就是娱乐圈新晋顶流，到时候全家都求着我要签名！”
“什么签名？”
赵月光闻声而动，“姐姐，什么签名？”
赵阳光道：“女明星的签名。”
赵月光兴致缺缺，“我只喜欢足球球星。”
赵月光劝道：“妈，你就让姐姐混娱乐圈吧。我说出去好有面子的，否则一家人都搞学术，感觉好逊哦。”
赵香苒道：“等她在外面混不出什么名堂，还得回来考博。”
她们说着，坐到餐桌前吃饭。
赵月光给妈妈拉开椅子，辩解道：“大不了我养我姐。反正我找不上女朋友了，男人平均寿命又比女人短，我俩互相养老，说不定能一块寿终正寝。”
赵阳光不语，只是一味地扒饭。
她坚信自己能在娱乐圈立足，哪怕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在娱乐圈立足！
下午的会在公司一个茶厅展开，一干人围着圆桌坐成一圈，桌上有果盘，一派茶话会的轻松氛围。
经纪人戚七道：“我手上有几个本子，可以让许姐挑，但我们还是先定下对外形象和发展路线。”
黄盛强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阳光坐在人圈外围的小马扎上，低声说道：“许姐喝水。”
许念书尴尬，摆摆手表示不用。
公关部的部长谢泉说道：“我们有几个形象供许姐选一下，清纯白莲花，首都农学院高智商校花，心直口快个性姐，知心御姐，甜美清爽路线……”
许念书考虑一下，建议道：“我要一个女性友好型形象。众所周知，娱乐圈是女粉的天下，花钱也是女粉更多。”
谢泉问道：“你是要帅T型？或者甜妹，或者学霸校花，这几样在娱乐圈都很受女粉欢迎。”
谢泉补充道：“女粉对明星宽容度很高，什么风格都有可能受追捧，但近几年似乎甜妹风正在兴起。”
黄胜强谨慎道：“有数据吗？”
谢泉一摆手，同样搬个小马扎坐在人群外围的实习生，立刻站起来分发文件。
“这是三线女明星外型风格跟粉丝量的横向对比，这是甜美风格比较年限受欢迎程度的纵向对比。”
黄胜强仔细翻看文件，解释道：“培养一个新人不是小事，可能需要数年源源不断的资金投入，因此有关路线的每一个选择都要慎之又慎。”
许念书犹豫道：“我走甜妹路线会不会有点老了？娱乐圈对女明星的年龄一向卡得严，25岁几乎可以被粉丝叫阿姨。”
谢泉犹豫道：“25岁确实卡在一条尴尬的线上。”
许念书试探道：“要不然我走温柔路线？”
黄胜强，戚七，谢泉异口同声地拒绝。
谢泉解释道：“不行，温柔是个相当扑街的设定。”
戚七补充道：“温柔就相当于白开水，人人都需要它，但没人注意它。”
讨论一时陷入僵局。
许念书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给外人留下的印象，提议道：“不然就用腼腆，内向，乖巧的人设吧。”
谢泉道：“这个人设太容易塌房了。你后期肯定要跟其他人抢资源，会有很多人诟病你的腼腆乖巧。”
许念书道：“这是个可以成长的人设，初期乖巧，不争不抢。曝出知名度后，公关那边，发我几个受委屈，资源被抢的虐粉套路。然后人设就变了，变成大女主复仇路线，从清纯白莲花成长成带刺玫瑰。”
众人一阵沉默。
谢泉心道，这不就是一开始的清纯白莲花套路吗？但是她已经连成名之后的路线都想好了啊，也是蛮长远的。
戚七心道，这姐妹是很中意清纯白莲花套路了，以后我跟着她干，她算我半个老板，支持一下吧，不能拂了老板的面子。
戚七道：“我觉得很好，很精彩。”
谢泉道：“可以试试。”
黄胜强心想，清纯白莲花也很老套了吧？但目前又没有更合适的方案。话说选择许念书真的正确吗？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她了。
黄胜强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戚七道：“接下来我们可以选本子了。许姐，你要先上综艺呢，还是先演电视剧呢？”
赵阳光凑过来低声道：“许姐，我想吃果盘。”
许念书毫无波澜地端起一盘，递她手里。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咀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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