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谢问灼的男人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向许二十。空气里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的神经,但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的手到面前时许二十才意识到自己该扭头就跑。难道她的生命就终结于此了吗?绝不!
一瞬间她酝酿起仅存的灵力,引入丹田,谢问灼的手指接触她的皮肉时,灵力猛然溢出,只看见眼前白光闪过,临泽镇被剧烈的声响包围,
“轰隆——”
镇上传来的爆炸声响彻云霄,赵一瞳孔紧缩,猛然抬起头看向前方,他本想先找到许二十再让所有弟子转移,但空气中溢出的灵力显然是有人引其入体,以肉身为容器自爆。这样的威力只能是许二十,是什么样的魔兽才让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甚至没有任何求救的信号。
赵一没有任何时间悲伤或犹豫,四年前火海中的无力感再次席卷心头。他将怀中的孩子放在客栈之中,立刻以阵法赶去巨响发生的地方。
霍双心在灵力的熏染中不断咳嗽,谢问灼挡在她身前,缓缓放下被炸碎的手臂。
“你的手!”霍双心即刻往前,却被对方挡住。
两人面前剑光一闪,谢问灼的反应比霍双心快得多,饶是如此也只来得及将她推开,浓郁的灵力被气流割裂,空气中席卷着衣角碎片,来者见一击不中,转过身再次向前。
“叮——”谢问灼下意识抬手抵挡,尚且完好的左手化出鳞片,与利刃相接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霍双心这才看清对方的脸庞,竟是刚才在村庄里遇见的那个修士。
他手腕用力,一时间谢问灼被狠狠压制。赵一盯着剑下人手臂上显然非人的特征,心缓缓沉下去,若是简单的蛇族绝不可能在灵力爆炸中存活下来,虽说对方的脸色难看,但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被毁灭的右手皮肉也在缓慢生长。
高阶魔兽。赵一感受到自己手臂上传来的酸麻,对方鳞片坚硬,此刻他依靠灵力凝聚在手腕上才不至于退后。两人相持的几秒钟,赵一看到了落在地上的移转灵器。
霍双心深知自己不能旁观,她伸出利爪
朝修士的身体猛然划去,对方余光一瞥,扭转剑尖避开她的攻击。
赵一顺势捡起地上的移转灵器,两张传声符同时亮起。他拿出其中一张,同时招架住对方两人的攻势,在叮叮铛铛的混乱中,他对着符咒说:“立刻离开临泽镇,带上身边的人。”
“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对面显然还懵懂,对于引气入体自爆这样的事情,普通的修士缺乏敏锐的感官,就算看见了方才的动静也只会认为是某位修士造成的大动静。
“一言难尽,移转灵器我即刻通过阵法给你。”赵一挥剑挡开谢问灼的魔气,转身又避开霍双心袭来的拳脚,“一炷香的时间,尽可能带着周围的人走。”
传声符化作灰烬,他足尖点地越起,在空中画出传物阵法,蓝光一闪,移转灵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谢问灼冷笑的脸庞。赵一避之不及,只能将剑横在身前硬生生接下这一掌,身体瞬间不受自己控制倒飞出去,落在地上翻滚两圈才堪堪停下。
此时空中乌云涌动,远处隐隐的雷声响起,他抬起头,那人形魔兽浮在空中,竟逐渐开始化为原型。谢问灼的手还未完全长出,化为黑色利爪,与人类似的脸庞长出颈毛,青色鳞片出现在身躯之上,拉长的双腿化作尾巴。赵一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对方原来是一条蛟。
霍双心见谢问灼现出本体便知道这里再没有自己施展的余地,她反将身一扭,火红皮毛的狐狸逃窜飞快地离去。
四周的风愈发猛烈,赵一点燃第二张传声符,面色沉静,“赵一师弟,怎么了?”清脆的女声传来,在黑压压的氛围下如同夏夜萤火。
“临泽镇出现的魔兽是蛟。”他边说边躲过对方甩来的尾巴,镇上的房屋被撕裂,瓦片飞得到处都是,飞沙走石间赵一挥动长剑斩碎靠近身体的砂砾,远处属于移转灵器的光闪现,他心下稍安,“移转灵器已经使用,不知道是否还有剩下的人。我可以坚持一阵子,但似乎对方有意要摧毁临泽镇。”
谢问灼也有些烦躁,他鼻腔中喷出白色的气息,用尚且完好的房屋磨爪子。他接到的命令是杀光临泽镇的修士,现在却要迫不得已直接将整个地方淹没,虽说这样也算得上与界主交差,但始终不能称为完美。
他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面前这个灰衣修士身上,对方的情绪也只在见到他手中鳞片时有稍许的惊讶,在这之后都是令人厌烦的冷静。谢问灼不说自己喜欢血腥,但他享受捕猎的乐趣。
粗壮尾巴再次甩来时,赵一挥剑抵抗,他用巧力将对方的鳞片割下一块,魔兽显然疼痛难忍,“好,我立刻找人过来。”元忆已然听到传声符那头的声音,果断地去找了纪明彰。
赵一缓慢调整灵力,刚才的攻击激怒了蛟龙,他高声咆哮,片刻后灰蓝色的眼珠死死盯住地面。云雾更加浓稠,对面山上缓缓传来隆隆的声音,赵一抬头看去竟是山洪朝临泽镇猛然冲击而来。
顾不得与谢问灼对峙,他即刻运转灵力在脚下画出阵法,在离开前的瞬间他听到一声尖叫。那是从某个客栈传来的,独属于孩子的嗓音。
蛟龙显然也听到了,他直冲那方向而去,坚硬的头颅对准墙壁,谢问灼对此没有那么多顾忌,他只想让那个修士尝尝苦头,既然无法立刻在灵力魔气的缠斗中分出胜负,就直接攻击其在意的东西。
赵一瞳孔瞬间紧缩,他将阵法强行停止,所剩不多的灵力涌入剑中,飞跃而起,落点正中蛟龙头颅,没有给谢问灼挣扎的时间,他毫不犹豫地将剑钉向对方的头颅。谁料想手中的剑不比鳞片硬,只得进入半分便四分五裂。
但好在谢问灼痛呼一声,鲜血迸裂,庞大的身躯脱离原来的轨道,撞碎另一座楼台。赵一弃剑而去,朝客栈窗门而去。他撞开纸窗,只见那村庄里救出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眉宇间黑气弥漫,那狐狸魔兽的味道萦绕在周围,却不见她踪影。
赵一立刻抱起孩子,但耳边水流的滚滚声已来不及反应,因此他只来得及在孩子身上设下避水阵,浅蓝色的光芒闪过,汹涌的山洪便将两人吞没了。
“靠。”饶是赵一的心态沉稳非常,还是忍不住对这样的情况发出自己心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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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沿殊从河流中捞起水草,绿油油的叶子看上去美味非常,他提起竹篓,打算往家中走去。溪水冰凉的触感令他在夏日的阳光中心情愉悦,思索片刻,他看见游过的小鱼,想着能有加餐也不错。顺着河流的方向,他亦步亦趋地踩在石头上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烈日将水波照耀得荡漾,其中有一处地方格外闪亮,吸引了段沿殊的目光。他艰难地提起脚,走到河岸上,将水中的东西捞起。原来是块羊脂玉的牌子,入手冰冷光滑,他将玉牌翻过,上面写着‘赵一’二字。
心头奇怪的感觉令他朝四周看,这一看便发现远远的河岸便躺着个灰色的身影。
“兄弟,兄弟你没事吧?”段沿殊边喊边朝着前方跑去,他俯下身看着地上的人,对方双眸紧闭,呼吸微弱,几乎已经听不到心跳声。心底的畏惧与不忍促使段沿殊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颊,却发现比河水还要寒冷几分。
猛烈的阳光还在头顶燃烧,段沿殊的背后却汗湿一片,手臂上的汗毛耸立,出于他从小受到要助人为乐的教育,他没有就这样一走了之。段沿殊家中经营些小生意,父亲早早去世,母亲独自扛起了两人的生活,他想,或许平常多做些好事就能积累福报。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背起气若游丝的人,没想到对方看着高大,实则轻飘飘的,段沿殊手臂上挽着水草篮子,后背贴着不知名的病人,打开家门时正好夕阳朦胧,将魏嫒吓了一跳。
她刚刚将家中的菜卖完,回到房间等待段沿殊,便看见对方身形异常高大,背光看去还有两个头颅的轮廓。待到段沿殊走入房中,才发现对方还背着个湿哒哒的人。
“俺叫你去摘水草,你怎么摘了个人回来?”魏嫒拍拍段沿殊的手臂,却帮着他将背上的人放在一旁的摇椅上。
“妈,他不是水里生出来的。”段沿殊向来与魏嫒思维同频,他不动声色地回应,他见那人的呼吸微弱,也顾不上解释,直截了当地问:“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请大夫啊。”魏嫒白了他一眼,伸手贴上赵一的额头,手背温热的触感或许将对方的意识逐渐唤醒,他先是小声咳嗽,随后剧烈地颤抖起来。鼻腔中进入了太多水,段沿殊心脏砰砰直跳,赶忙转身出门请大夫。
赵一咽下口中的唾沫,他的手腕上搭着几根手指,很快便收回了。
“他就是肺部还有积水,吐出来就好。”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我给他开点药,你们注意点别让他晚上发烧。”
“好嘞。”似乎是个年轻男人,他说的同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两个人缓慢地朝远处走去。
赵一挣扎着,喉间仿若有团烈焰燃烧,他张张嘴,登时有清凉的液体流入。眼皮沉重,但几番努力下他还是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个中年女人,她眉眼间的纹路纵横,看见赵一醒来后却立刻迸发出热烈的光芒。
“殊儿,殊儿,你快来。”魏嫒见那人缓缓转醒,赶忙招呼段沿殊,后者正打开门送别大夫,听到她惊喜的话语也三步并做两步地靠近。
段沿殊这才发现对方有双美丽的凤眼,浅褐色的瞳仁望来时清澈而冷淡,即使发丝湿透,脸颊上存留着砂石泥土也无损他出尘的气质。段沿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反而是魏嫒有些疑惑地出声:“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呀?”
赵一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失去了声音,他看向段沿殊,指指自己的脖子。
“哦,大夫说你这是......溺水后的暂时失声,修养一段时间就好。”迎着他的眼神,段沿殊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魏嫒的语调温和容易让人不自觉便放下警惕。赵一看了看自己身上,段沿殊自然知道他在找什么,即刻递上袖中的玉牌。
赵一手指点在玉牌之上,嘴角微微抿起笑容。
“原来是赵一啊,多好的名字。”魏嫒看着他的笑容,也无意识地露出笑容,她拿来一块麻布,递给赵一,“用这个擦擦脸,俺去给你煮粥。”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赵一才开始打量这个地方。他所处的空间算不上大,但干净整洁,灶台就在旁边,远处放着张床,再远些的房间要小一些,但能够看出有人居住。段沿殊注意到他的目光,从旁拿了个木墩子坐下,缓慢道:“家中就我和我母亲,我是在河岸那里捡到你的,当时你的状态不算好,我就想着先给你带回来。”
赵一点点头,手在身上摸了会,发现自己的储物袋也丢失了,因此他做了个动作询问对方是否有笔,段沿殊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拿来纸和笔。
“谢谢你。”赵一写道,“当时我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段沿殊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了,只看见你。”
难道那个孩子被水流冲走了?赵一思索起来,但转而他想到自己在对方身上设置了避水阵,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等自己好些了就能再去找找,也没有过于着急,他提笔写,“可以替我问问周围有没有人捡到一个孩子吗?”
“哦,有的。”段沿殊想起前些天游家兴致勃勃地提起家中多了个男孩,似乎也是河岸边捡来的,这两人莫非是有什么关系?不对,应该就是有关系。于是他说:“是你的孩子吗?我听说游家很喜欢他,想要收养,如果是你的就要早点过去要回来。”
赵一眨了眨眼,他湿润的睫毛还挂着水珠,被他用手中的麻布擦去,宣纸上沾了些水渍,他却不紧不慢地写:“不是我的,他没事就好。”
“粥来咯。”魏嫒撒了两把大米,用开水一滚,米香四溢,她端着热腾腾的碗,送到赵一面前,“赶紧趁热吃。”
赵一朝她温和地笑笑,接过碗便缓缓喝起来。粥水清甜滚烫,顺着舌根滑入喉咙,将胃部也涂上柔软和暖的色彩。
魏嫒拉住段沿殊,朝赵一说:“俺们有些话要说,你慢慢吃。”说罢,便进入那个小房间,木门被无声地关上。他们并不知道赵一是修道人士,他的剑也在与蛟龙搏斗时碎裂,因此他调动灵力倾听谈话。
魏嫒的语气有些疑惑,但仍然和缓,“俺刚刚从窗户里看见有两个奇怪的人,脸上闪着银色的光,挨家挨户地敲门。”
“他们敲门做什么?”段沿殊下意识问,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些奇怪的事情不可能是巧合般出现在同一天,莫非与外面的人有关,他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依俺看来,还是要告诉外面的小郎君一声。”魏嫒眼眸转动,思索着。
“嗯。”段沿殊赞同她的话,但两人的想法不同。魏嫒认为对方或许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而有所准备,但段沿殊则认为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也能够尽早想出方法。虽说两人的出发点不同,但在结果上却巧妙地达成一致。
魏嗳从房间中走出,摇椅上空无一人,只剩下咯吱咯吱的声音昭示着一切并非梦幻泡影。
“啊呀,”她突然惊呼,“俺想起来了。”
“怎么了?”段沿殊不明所以。
“俺当时还一直想着要是手里有两个馒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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