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池骛抽剑毫不犹豫地斩断他的脖颈,随后又走到另一个人面前,霜寒的剑光闪过,头颅落地。
此时李荣正被一行人围着,他的手按在叶素琬的背后,一下下安抚着妻子剧烈的心跳。
“......你要去应家?”九九九的声音似乎沉寂许久才又响起,池骛充耳不闻,朝叶素琬缓步走去。
“仙,仙君,她是朕的妻子。”李荣将双颊滑泪的叶素琬挡在身后,拦住池骛的去路。
在说出这句话时李荣心中忐忑,对方在夜色中寒凉的眼神好似蛇类游走过他皮肤的每一寸,背后的衣袍是否被汗水浸透?李荣不知道,但是在他看来叶素琬或许是受他人胁迫才会如此,否则若是真的要杀他,妻子在过去的年岁里有无数次机会。
“他们对你说了什么?”池骛的目光越过李荣,直直看向叶素琬。
“我当时正打算就寝,可是不知怎么地就身体好像不由自己控制了。”叶素琬定下心神,她垂着头,仔细回想道:“他们好像说天道......什么的。”
见叶素琬不再说话,池骛收剑入鞘,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等等。”李荣往前几步,赶忙说:“我记得祂的力量来自于人们的信念,不如我下旨昭告天下你的名号,这样或许能帮上忙。”
池骛脚步没有停顿,只朝身后随意地挥挥手。
次日,天子一纸诏书便告知天下人救世主名号为——悯怀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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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凝山的夜色清凉如水,池骛走得很快,转眼间便来到江步月的门前。他伸出食指,骨节在木门上轻叩三声,便推门进入。
江步月身披米白色长袍,手边点着一盏豆大的灯,闭眼坐在桌前冥想,屋外的桂花香气随着池骛的走入一同涌起,他睁开眼,看向垂手而立的面前人。
九九九在脑海中下达天道任务的声音不断回荡,池骛的脸色却一如既往地宁静。
“有事。”对方一向言简意赅,江步月挑眉左手向上翻起,示意他继续说。池骛抿唇,继续说:“我记得你之前也进行过天道任务。”
此刻月光穿过缝隙零散地洒在池骛的睫毛之上,投射下一片细碎的剪影,江步月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这种复杂的神情,颇有兴味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任务丢给江步月!”九九九在脑海中的咆哮震耳欲聋,不知道是真的生气还是恼羞成怒,池骛看着江步月,蹲下身与他对视。
“你记得之前池府的事情吗?”池骛的目光停留在江步月身上,语气有些低沉。
“我记得,你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他的眼眸呈现一种微妙的棕色,江步月向后靠,直到背部贴在椅子上。
“我找到了有关那场大火的线索。”池骛语速突然加快,“但现在有个紧急的天道任务。”
他的言下之意江步月已然明了,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扶手,江步月打破一瞬间的沉默:“我似乎没听过你喊我师尊?”
池骛没说话,两人便陷入相持。时间慢悠悠地流逝,窗外树影绰约,类似喜鹊鸣叫的声音悠远绵长,屋内灯火摇曳。
“师尊,这件事情拜托你了。”见到江步月立刻扬起的笑容,池骛嘴角下压,站起身等待他的回答。
“在哪里?”听到他的话语后江步月眯起眼眸,连手边的烛火都明亮了几分。
“灵凝山南边,春林村。”
春林村正处天微亮的时辰,然而剧烈的爆炸声吞没了平静祥和的氛围。一时间人类的尖叫,家禽的咆哮,以及飞鸟的哀嚎遍布这片土地。
江步月站在遥远的一棵大树上,对此无动于衷。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九九九化为他身边的一枚树叶,语气焦急。
“有什么好急的,”江步月伸手拈下绿叶,在手中把玩,“只说要救一个小孩而已。”
“但也没说不能救其他人。”对于他平淡的语气,九九九承认自己有些过度反应,或许是与池骛待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总是找机会救下所有人,一时间祂竟有些无法适应江步月的做法,尽管他们也曾合作过一段时间。
“这都是命运。”他抛下一句让九九九无法反驳的话,“你不就需要人相信这些吗?”
因此当火苗吞噬最后一根稻草,银面人出现时,江步月才动了起来。他自树梢上越起,在空中便放出灵力压灭所有火焰,银面人手中拎着个孩子,约莫**岁,看见江步月便放下手中的布料,抽刀抵挡。
见对方反应迅速,江步月顺势踩在他的刀背上,翻身抽剑,闻潇的青色剑光与刀锋相接,仅发出一声脆响便分离。
江步月左手掐诀,右手再次挥剑,灵力瞬间束缚对方,银面人举刀欲斩碎,却发现刀刃像是被棉花包裹般深陷其中。他再要抵挡利剑已来不及,喉咙溢出鲜血的时候发出咕噜咕噜的泡沫声,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焦黑的土地上躺着一个**岁的男孩,江步月抬头才发现他们所站的地方曾经是个庞大的府邸,牌匾还能隐隐约约看出个‘段’字来。他瞥了眼男孩,转身便要离开。
“把他带给池骛。”九九九不容分说的声音在土地上响起,江步月顿住,偏过头凝视男孩,“他是天生剑体,让池骛教导最为合适。”
“你确定?”江步月突然笑了,在周围皮肉焦香气散发的环境下显得有些渗人,他俯身,视线扫过男孩被烟熏火燎的脸,继续说:“他可没有耐心。”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斩仙剑诀是否是独一无二的吗?”九九九对于面前的人了解非常,直截了当地点出他内心一直以来的疑问,“你把他交给池骛就知道了。”
江步月思索片刻,他在这些年里见证了池骛是如何一步步将自己领悟的心法与剑法逐渐完善,灵力于他也只是辅助,斩仙剑诀的运转方式非常独特,变化莫测,尤其是最后一式。江步月偶然见过池骛使用斩仙剑诀,当时青年人清瘦的身影散发出来的磅礴剑意几乎要让他为之折服,自那以后他开始梦到池骛,开始想象自己学会斩仙剑诀的那一刻。
只是池骛看着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眸似乎立刻就能读懂江步月内心的想法。他表面上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对江步月说:斩仙剑诀没有剑谱,只存在于他的心中。江步月只能从他的每一次挥剑中窥见天道力量与肉身的完美结合,如梦幻泡影。
现下有个机会摆在面前,江步月可以利用这个孩子来证明自己并非凡夫俗子。池骛如此惊才绝艳是因为他是在是太特殊了,如果天生剑体也无法学会斩仙剑诀,也就意味着并非江步月愚钝。在这样诡异又病态的想法下,他鬼使神差地将男孩提了起来。
而此刻的江步月也不会知道,他的一念之差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自然,池骛也不会知道他即将拥有一个便宜徒弟。
他正朝平洲的应府走去,眼前的宅邸看上去大气而磅礴,镂空雕花大门与檐上高高翘起的四角无一不在诉说着应家的华贵。门口的家丁看见池骛,两人对视一眼,皆迎了上来。
“公子,请问有何事?”其中一人快速打量了他一眼,心下认定对方不是常人,毕恭毕敬道。
“你们家主呢?”池骛抬起头,盯着镀金牌匾,全身上下像是处于幻境,不真实的感官令他的眼眸稍稍阖起。
“老爷上朝去了。”
话音落下,家丁便发现眼前人不见了,刚刚的对话仿佛是一场绮丽的幻梦。
池骛在身上贴了隐匿符,走入宽阔宏大的院落,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动等待的人,于是只需调动少许的灵力便轻而易举地进入宅内。寂静地不像活人居住,他绕过水池,走向位于最中间的院落,木门随着嘎吱一声缓慢打开。
云白光洁的地板上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他头发散落,口中被塞住布料,见到池骛的那个瞬间仿佛是看见地狱来的恶鬼,低声呜咽起来。
池骛站在原地,明明外面阳光正好,洒在皮肤上的温热触感令人不自觉放松心情,但他的血液像是在冰川里走了一遭又流回心脏,鼻尖天道一萦绕的气息久久不散,他缓慢眨眼,没有立刻走入其中。
应家上下已经得到消息离开了,门口的那两个家丁对此也一无所知,只是作为拖延时间的工具,或许也是他们为池骛献上的祭品。应家的行为正在明晃晃地告诉他:如果愤怒难消,可以杀死他们以平复心情。
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名贵的兰花被人随意地打翻在地上,看得出临走时的慌乱,就连地上那个人身上的绳子也以丝绸替代,紧紧缠绕了三两圈。
“商秉君。”池骛的声音像是从云端飘下,轻盈地坠落在空气中。
商秉君的口中紧紧塞着布料,嘴唇张到最大,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双手反剪在身后,双腿并拢膝盖磕在地板上,恐惧的情绪无法掩盖,绕着地上雕刻的走兽盘旋。
真相似乎站在他的眼前,一层层扒开伪装,裸露的事实踩着商秉君的头颅献上自己宝贵的秘密。池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足尖点在地上的声音微不可闻,他没有急着将商秉君解放,先在奢华的房间中走了一圈,没有任何线索能知道应家去了哪里。
商秉君是他们抛出来的车,是壁虎的尾巴,是有恃无恐的谈判。池骛不动声色,站在他的面前,取掉了他口中的丝绸。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瞬间填充整个殿堂,池骛垂着眼,等待对方开口。
商秉君平复呼吸,小心翼翼地转动身躯,他的容貌依旧靡丽,即使在这一刻也美得像开败的花朵,他说:“放我走吧,你也知道我只是一枚棋子。”
空气寂静的那一刻商秉君的额角落下汗液,滴在光洁地板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池府引来他们,是因为那两枚珠子吗?”池骛缓缓地蹲下身,打量他一瞬间放大的瞳孔。
“是。”商秉君咽下口中唾沫,继续说:“是应家看上了那两枚珠子,要我告诉他们到底在哪里。”
“他们不知道?”
“原先不知道,但是那天晚上池府的光大家都看见了。”池骛的脸色算不上和缓,商秉君仔细斟酌着用词,生怕哪里突然引起他的怒火,“第二天又看到池珩拿着,就知道了。”
不对。
那天夜里的场景清晰地出现在池骛的脑海中,他率先看到的那几个经过禅房的身影是朝着梁春许的房间去的,如果真如对方所说,他们应该直接去找池珩。电光火石间,池骛扼住商秉君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始终平淡的语气也逐渐趋向低沉:“你说谎,你到底为谁做事!”
商秉君猛烈地呼吸起来,似乎要将殿内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腑。
“你真的以为现在还会有谁来救你?”池骛手指缩紧,控制着力度却颤抖起来,“说出一切或许我还会留你一命。”
“我说,我说。”商秉君几乎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被扭断,恍然间他幻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随着呼吸逐渐顺畅,他缓缓道:“当时我正要告诉应家,但有个银面人拦住我,他们先问我池府是不是有个叫池生的人,住在哪里,我告诉他们之后才去的应家!”
他的话是一盆凉水,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凉快。
“我不知道池府的布局,我想你应该是住在后院附近,就随口说了一句。”商秉君紧接着解释,“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放火,我以为只是找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地仿佛颠倒,池骛想起了那晚在后院看到的场景,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再次将他笼罩,后院的桂花香气缠绕着人类断裂的四肢,那些手臂上衣服的参差不同,被遗忘的细节和记忆一同涌上心头。所以那夜银面人是来找池生与无苦珠的,他们在后院偶遇应家之人,由于和护院缠斗的声响会让他警觉,他们索性杀死了所有人。
随后他在佛堂看到的人影是银面人,他们先去找了梁春许和池展,询问他或者无苦珠的下落,没想到池展不肯说,于是他死了,引起了梁春许的尖叫。凉风拂过池骛的额头,发丝在空中飘摇,一如那晚的火舌。
后来池骛找到池珩,并折返去找梁春许,他们正好错开,但之后为什么他们认不出他来呢?
哦,他知道了。那天他的脸上满是灼烧和灰烬的痕迹,没人能认出他是谁,连池骛自己都不能。
“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商秉君不断的喃喃萦绕在耳边,像是梁春许的鬼魂在念着般若波罗蜜心经: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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