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喝得酩酊大醉的程文文和略显清醒的黎若飞之后,后半截的体力活才真正开始。
屋子里一股麻辣汤底的味道,就算外面多冷也是要打开窗子透气的了。黎若飞把窗打开,外面的冷风“咻”的一声就钻了进来,吹得温度上升的脸颊异常舒服。
她望向窗外,冬夜朦胧,碎云未散,月光隐约,很美的夜晚。
于之阁帮忙把茶几上的锅和餐具收拾进厨房,刚准备撸起袖子准备清洗,黎若飞不知何时已从阳台走到厨房门口,半个身子倚在厨房门缝。
“你来洗?”
“嗯。”于之阁没有扭头看她,只留下一个故弄玄虚的背影。
“怎么了?好像你今晚的心情就不太好。”于之阁踢着拖鞋,没有走开,“今晚的东西不好吃吗?”
“好吃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一样正常,“你做的都好吃。”
“都是麻辣汤底的功劳,嘿嘿。”她不明所以,但捉摸不透发生什么事,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于之阁将洗干净的碗筷接二连三地放在另一边,“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若飞。”
他从未这样只称呼她的名,她越来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却又确实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她战战兢兢地开口问:“请说。”
他洗干净所有的碗,甩了甩手上的水,确定双手已经干了再转过身正视她。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距离黎若飞上一次被男生表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她始终记得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学校的风很大,吹得落英缤纷,她和暗恋她多时的男生走在操场,那男生突然定住,迫使她也停下脚步。
那男生走到她前面,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黎若飞,我喜欢你。”
而她像聋了一样,反问:“啊?你说什么?”
现在是没有春风给她作掩护了,于之阁突如其来的表白她也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潜意识给出了和当时一模一样的反应:
“啊?你说什么?”
如果他有勇气,他真的那么喜欢自己,他就会再说一次。黎若飞心想。
“我说,我刚才说的‘盯着她的脸时会发现这是一趟有趣的旅途’,是跟你说的。”于之阁走到她面前,用刚碰完凉水还冰凉着的手捧住黎若飞的脸,“黎若飞,我很喜欢你。”
黎若飞本来因为冬风吹过而稍微凉下来的脸颊又变得通红,被捧住的脸逼得她直视他的眼睛,她在他那双浅色的棕瞳下看见了自己惊慌失措的影子。
他可比那个跟她告白的男生勇敢多了,那个男生以为她在戏弄他,马上就跑开了,可是于之阁没有,他还是坚定地站在这里等待她的答复。
“我......”黎若飞迟疑了一会,“你对我的评价好高啊。”
“嗯哼?”于之阁还不死心,没有松开手,“那你呢?”
“我什么?”她装傻,大脑的“战斗或逃避”又坚定地帮她选择了后者。
“你......对我没有感觉吗?”于之阁松开她的脸,语气失望。
黎若飞不知应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被他触碰到的皮肤还留有一丝冷。
“那如果这样呢?”他又靠近她一点,头低下,在她的脸颊上亲亲印了一个吻。
黎若飞怔在原地,还是没有反应。
“不给反应?”
和于之阁同过班的人都知道,他不是真正的Absent mind,他有脑子,只不过不喜欢放在学习上,也不喜欢放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上,他只会放在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上。
但大家不知道他感兴趣的是什么,好像他对待一切都心不在焉的,工作、婚姻、家庭,每一个他都置之不顾。
唯独在婚礼上,他即将迎接另一个人为妻时,那个瘦巴巴地坐在楼梯口吸烟的女人,那个太阳即将升起之际俯视他犹如神话仙子一样的女人,那个只见过两三次面就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于是,他逃婚了。
回过神,他皱眉看着面前的小女人,只见她僵硬地伸出手,举到他额头的地方,机械地扫了一下,手延着额头到他的脸颊,再是下巴,最后搭在他的肩上,然后踮起脚,借着手力吻在了他的下巴上。
黎若飞的反应似是一场神女的启示,他当即双手环住了她的腰,“你也对我有感觉的是不是?只是......”他拉开一点距离,眼中带有一丝柔情,“你逃避什么?”
“我怕你总有一天要回到你原本的生活那里去。”
心有点颤,漏了几拍。
“是你带我从那种生活里逃离出来的啊,我怎么会回去?”他好笑地望着她。
“你好像一条狗,死皮白赖的。”她笑,“赖在我家不走。”
他又亲了亲她的嘴唇,“狗会这样吗?”
她双手搂住他的腰,仰起脸,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两个人口腔中都有浓郁的麻辣汤底味,在口中久了再呵出来已经是别有一番风味了。
“受不了。”
“我也是。”
-
于之阁坐在那张行军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边铺床一边哼歌,心里不是滋味。
“你都不邀请我和你一起吗?”于之阁心情郁闷。
“谁跟你说一确定了关系就要一起睡的?”黎若飞没有停下来,“难道你之前的女朋友都是一和你确定了关系就睡的?”
“倒也不是......”他嘟囔,“也有些是睡完再确定关系的。”
黎若飞扔了个枕头过去,被他一把接住抱在怀里。
“也有先同居再确定关系,比如和你。”他不知好歹地笑嘻嘻。
-
窗子关上时已经是深夜了,黎若飞一从雾气氤氲的卫生间出来就跳到被窝里玩手机。
随着隆冬将至,连房子都是冷嗖嗖的,南方人又不习惯装暖气,一到冬天她只能硬扛过去。这时便是她唯一喜欢住在大城市的好处了——热岛效应,城市的气温会比周边高一点。
想到自己老家这阵子,姐姐应该已经全副武装准备过冬了。
刚还吵着要和自己一起睡的于之阁现在不知道闹什么,一直在阳台抽烟,明明已经是深更半夜了,还要出去扰民——从嗅觉上。
她依依不舍地从被窝出来,敲了敲阳台的玻璃,于之阁转头看她,她却把脸贴在玻璃上,一张好端端的脸蛋被挤得变形,于之阁一下子笑了出来,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怎么了?”他从阳台进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香,“睡不着?”
“不是,”她抱着他的腰,“今晚我们一起睡好吗?”
“嗯?”他眯长了眼睛看她,“刚不是还说我有阴谋吗?怎么现在又轻易就范了?”
她一下松开她的腰,“我是看你听到没得和我躺一块,觉得不开心。我正在做好事种善心,你不领情就算了。”
他连忙又把她扯回自己怀里,亲了一口,“怎么不领情,必须领情的呀。”说完顺手兜上自己的枕头被子,要把她的挤到里面去。
被窝才还没热乎就要分走一半,她一边玩笑似地戳他的腰,“我先说明哈,仅此今晚,而且楚河汉界,不准过线!”
“知道了!”
磨蹭了好几分钟于之阁才铺好,连忙将台灯熄掉。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在想和你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他在黑暗中,声音有点嘶哑。
“你好龌龊。”她冷不丁地吐槽。
“我逃婚那晚,睡在你的床上,被窝很暖。”
海外的天气不似这里,总是天空总是阴郁着不肯吐露一点阳光,尤其冬天,冬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偶尔的雨更是刺骨。
“我从小就体寒,很难捂热自己,一到冬天总是手脚冰冷,我就这样过了很多个潮湿萧瑟的冷冬。”黑暗中他的声音盘旋在这间小屋,“那晚我睡得很安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喜欢我暖和?我是个暖水袋?”
“那你呢,你喜欢我什么?”
“有钱。”黎若飞脱口而出,“我要做豪门少爷的千金女友。”
“我现在已经没有钱了,”他的声音因为她的戏谑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所以你喜欢的是我本人。”
黎若飞突然想,语言环境真的很重要,回了国一段时间他的中文文法都优越了很多。
-
自从黎若飞收到姐姐寄过来的家乡特产之后,于之阁连黎若飞批准的一周两次的叫外卖机会也放弃了。
他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吃饭的时候盯着不同酱菜的瓶瓶罐罐,然后想今天要开哪个盲盒。
“有那么好吃吗?”黎若飞狐疑地盯着这些,“这些东西我都从小吃到啊,感觉也没多好吃吧,就是很下饭。”
从前她母亲会做,逢年过节不够菜了就拿出来充充门面,等到母亲过世后,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吃到,姐姐却偷偷学了寄给她吃,和母亲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姐姐真厉害。”于之阁边吃边夸,还张大嘴砸吧砸吧地吃。
“那你姐姐呢?”黎若飞好奇地问,“叫什么?之池?”
“我姐长得很漂亮,妈妈说她是家里最漂亮的孩子。”于之阁边吃边说,“但是她身体不好,姐夫对她也不好,所以姐姐和他离了。”
提起这个美而惨的姐姐,他的语气连带着变得忧伤,“姐姐搬回家之后每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写东西。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这是他的家事,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但她想起了一件事。
“我和我姐说下个月放假回家,你想不想跟我去?”黎若飞说,“我家那边还挺漂亮的。”
坐在对面吃酱菜吃得津津有味的某人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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