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漓瘫在坐上暗自决定,再也不要让莫莉赶车。这哪里是去寻仇,倒像是逃难。
她颠簸的不行,忍下胃部翻涌,翻出帷幔戴上。
待沈思漓冲进官署,只见薛明晖已将魏检踩在身下猛揍一顿。她站在人群外喊道:“师父,师父!别冲动!”
“误会!都是误会!”魏检抱头告饶。
沈思漓努力“解释”道:“对对对,都是误会一场!魏兄弟以为我不过是公主府丫鬟,这才想当街强抢民女的。”
周围看热闹的禁军齐齐看向沈思漓。少女容颜受帏帽遮挡,衣着光鲜亮丽,布料上乘,哪里是丫鬟能穿得起的。
边上看热闹的禁军小声嘀咕:“看来魏检这回得罪的人,来头可不小。”
“天子脚下,目无法纪。无昭无令,就敢带人当街逞凶朝中重臣家眷,何时这天子亲卫尽是些暴取豪夺之辈!”薛明晖一拳打出,击中魏检面上横肉,刚劲力道致使脸肉变形,唇角渗出血来。
魏检抬劈格挡,趁此空隙急急道:“薛小姐,在下要知道沈姑娘是你徒弟,是万万不敢招惹的啊!”
沈思漓扒开人群,礼貌道谢。
近距离瞧见魏检肿成猪头,她努力将唇角往下压了压,道:“是啊,师父。魏兄弟一听我是你的徒弟,马上就把家伙式给收了。”
“魏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对我徒弟动刀!”薛明晖装作怒火中烧姿态,提起魏检衣襟,对准一处又快又狠的重击下拳。
“师父,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沈思漓急得跳脚,声声切切劝慰道,“魏兄弟迷途知返,走前还好心的将长公主府车夫给放了。他定是知错了。”
魏检叫苦不迭,这个沈姑娘面上帮他解释劝架,实际上就是火上浇油。没听说这小祖宗收了个娇滴滴的女徒弟呀。
其他人可算是听明白了,魏检又去寻陆家那个的不痛快,误将这沈姑娘给牵扯了进来。
要说沈姑娘,他们只知道云昭王世子妃沈三姑娘,可她不是前几日嫁去云昭了吗?
这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个沈姑娘,出门坐东阳长公主车驾还有镇国公府千金为她撑腰,让人不可小觑。
“薛小姐,手下留情。”一道雄浑的声音高声喝道。
署兵听到来人嗓音,止住了脸上嬉笑自觉分为两列,不知谁喊了声:“副指挥来了。”
沈思漓看向来人,男子身材魁梧身着禁军铠甲,瞧着憨直忠勇,矩步方行。
眼瞧着署兵对来人的态度,她适才只听得什么指挥来了,不由得紧张攥紧衣角,不是说高靖远不在胤都嘛……
“杨采?”薛明晖顿住拳风,侧头看向来人,“一丘之貉。”
杨副指挥,魏检顶头上司,此人看着面善,背地里竟是个惦记属下妻子的衣冠禽兽。沈思漓松开衣角,不是高靖远就好。
薛明晖狠厉甩开魏检,站起身睥睨地上死猪样,骤然抬脚准确地踩在魏检会阴处。
撕心肺裂的吼叫声发聋振聩,魏检捂住裆部痛得在地上哀嚎痛叫不断翻滚,口中不住地辱骂薛明晖。
署内众人皆是惊愕失色,场面着实不堪入目。
沈思漓反身挡在莫莉面前,低声道:“一会情况不对,记得帮着师父些。”
莫莉捏住她手心,表示会意。
杨采一个眼神射出,署兵即刻上前堵住魏检的嘴,将人抬走。
他露出讨好的笑道:“薛小姐见谅,魏检有眼不识泰山,我替他给您赔罪。”
“行刺长公主府车驾,当街逞凶,强抢民女,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事。你还想怎么包庇?”薛明晖冷眼一扫,质问道。
“薛小姐息怒,”杨采笑吟吟道,“说强抢民女……这分明未遂啊,过于言重啦。再说魏检等人并未伤人,不算当街逞凶。行刺就更说不上了,他们到的时候马车上并未有人,何来行刺一说。”
“不尽然吧,”薛明晖捡起地上马鞭,笑道,“长公主府车夫不是被打伤了吗?大晟律有言,围堵殴打他人笞四十。杨副指挥难道不知?”
杨采答道:“自是记得,在下也是为了沈姑娘名声着想,毕竟此事不宜宣扬。”
帏帽罩下的沈思漓翻了个白眼,杨采言下之意是让她们顾忌名声,最好息事宁人。如若不然,京中便会流传出沈姑娘失贞丑闻。
名声,名声,明明是他人之过,却可以此掖住苦主咽喉。
以女子苦难作为要挟,令人作呕!
薛明晖用马鞭指向杨采,道:“杨副指挥提醒的是,请杨副指挥亲自鞭笞四十,以儆效尤。”
“对了,本姑娘要是在胤都听到关于我徒弟的只言片语,杨副指挥走在路上最好小心暗箭。”薛明晖道。
杨采见薛明晖油盐不进,面色渐冷。身后署兵附耳几句,杨采狐疑地看向沈思漓,旋即笑眯眯道:“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这混账东西竟敢得罪大统领夫人。”
“来人,把涉事人等全给老子揪出来,就地鞭笞四十!一鞭子都不许少!”杨采厉声喝道。
薛明晖所料未及杨采变脸之快,她正满腹狐疑时,杨采凑到沈思漓跟前态度诚恳道:“下官管教不力,还望沈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下官一定整顿队伍,对魏检等人做出额外惩治。”
沈思漓没做回应,转身走向薛明晖挽上她胳膊。
空地上很快排成一列,晕过去的魏检难逃一劫,趴在地上受鞭刑。鞭鞭入肉,几人咬牙受刑,愣是没吭一声。
四十鞭行刑完,薛明晖称心快意带人离去。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沈思漓,问道:“杨采怎么喊你大统领夫人?”
沈思漓一征,反问道:“师父不知陛下为我与定安侯指婚之事?”
薛明晖消化好一会,才听明白:“何时下的旨意?”
“惊蛰。”沈思漓道。
“惊蛰我在武威的温泉别院,前些日子才回胤都。”薛明晖恍然,又问道:“不应该是定安侯世子吗?”
沈思漓低头耸脑,唉声叹气。
薛明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有这样的夫家,是该学些功夫防身。
“会骑马吗?”薛明晖问。
沈思漓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薛明晖钳住腰间,托举上马。
身下的骏马不耐地踩踏前蹄,沈思漓浑身僵硬捏住缰绳。
身后薛明晖翻身上马,扶正她的腰身,轻声道:“坐稳了。”
薛明晖抽响马鞭,像是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啊!帏帽!”身下骏马急奔太快,疾风刮过脸颊。忽地帏帽脱出,沈思漓想够手去接,却够不着。
沈思漓抬手挡住脸庞,视野骤然清晰,鳞次栉比地屋舍渐渐甩在身后。
薛明晖垂眸,朗声道:“不想殊途同归,就要学会挣开禁锢。哪怕婚嫁身不由己,大不了就闹个天翻地覆和离收场。既不想做个贤惠妻子,我便帮你如愿。”
“好!”沈思漓放下胳膊,迎风笑道。
张开五指,感受风从指尖流过,沈思漓短暂忘却压抑沉重的命途,血液热涌上心脏,从此鲜明起来。
……
不多时,回到薛府。
沈思漓央求薛明晖先教她骑马,惨遭驳回。
据薛明晖所言,跑圈累了就去举石墩,举累了再去蹲马步。基础夯实了,再教她弯弓射箭。
练武场上阴云密布,东风浩荡。
听闻薛明晖差点废了魏检,然而陆砚却欣喜不起来,坐下檐下魂不守舍。
回程之际,陆砚对薛明晖笑道:“何以报知者,永存坚与贞。”
薛明晖似懂非懂,目送马车离开。
“陆大人忧心什么?”沈思漓锤着小腿,“我想魏检不会再来寻你了。”
陆砚道:“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魏检异常执着。他分明不缺女人,外头还养着外室,几次闹事偏要我抵债。”
沈思漓看着她。
“他肯定还会再伺机等待。”陆砚沉声道。
沈思漓觉得没那么简单,她看不清魏检谋划。宁可得罪东阳长公主和薛明晖,仅是为了得到陆砚吗?
她很肯定,魏检看陆砚的眼神中绝无爱意与占有。
沈思漓猛地抓住陆砚,匆匆问道:“今日出门,陆大人是临时起意还是一早便安排好了?”
陆砚感受到沈思漓手掌的冰凉,答道:“临时起意。”
山雨欲来风满楼,车厢内静谧无声。
潮风刮起门帘,席卷陆砚思绪。沈思漓松开手,再度靠回车厢。
轰雷掣电,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周遭烛光绰绰,沈思漓站在檐下抬头仰望防风罩外的飞蛾。
陆砚俯身跪在正堂,道:“我愿意。”
“再过些日子,本宫会安排好一切。”东阳长公主扶案而起,踱步上前,亲自扶起陆砚。
陆砚笑道:“陆砚受殿下庇护多时,感激不尽。来日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陆砚临时起意带她出门,而魏检今日并未休沐。
是有人透风报信。
长公主府的主人,仅有一位。
东阳长公主在逼陆砚做出选择,是做魏家妇,还是心甘情愿成为宠妃助力长公主殿下。
暴雨肆虐庭院梨树,满地白花残藉,支零破碎。
门扉吱呀乱晃,斜雨打进檐下。
东阳长公主独坐许久。
沈思漓与她遥遥相望,转身盘腿坐在门外,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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