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鼠!”聂鹤筠情急之下用唇形暗示阿黎道。
她眉眼里有一丝慌乱,好在阿黎只是探过头来奇怪地嘀咕一声:
“前几天才下的老鼠药,怎么还没杀绝?小姐你小心别着了凉,我那还备着一桶热水,你摇铃我就听见了。”
“小姐,您确定不需要我帮您?”
聂鹤筠郑重地点点头,阿黎这才出了门。
她庆幸地看向衣柜那边,还好逢惊越当时只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又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皂盒藏回衣柜内。
聂鹤筠用手敲了敲浴盆,示意逢惊越人已经走了。
衣柜里冒出一个清俊男子的身影。
只见他一身夜行衣,一只手还拿着空空的木皂盒,嘴唇紧抿、双眼颤动。
聂鹤筠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由得往后缩了缩,眉眼间多出一股疑惑。
“我,我刚才去了一趟宋程的院子,有人来了我便跳窗出来,只好先躲在你这里。”逢惊越低声说。
他听聂鹤筠说宋程屋里可能有密室,就打算趁宋程婚前宴请亲人的机会进去查探一番,结果没找到密室反而在一个半敞开的柜子里发现一包粉末。
逢惊越沾在手帕上一点,拿出来给聂鹤筠看:“我回去让弦音兄看看这是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聂鹤筠情绪激动,甚至从浴盆那头一下子滑到离他近的这一头。
聂鹤筠伸手想去闻一闻,可帕子刚靠近鼻侧就克制不住地恶心。
她旋即捂着鼻痛苦地扭到一边。
逢惊越蹲在浴盆旁边,与她一般高,担忧地说:“怎么了?”他语气轻柔,生怕聂鹤筠再有什么别的反应。
聂鹤筠堪堪缓过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这个味道跟她被毒哑是那个粉末的味道一样,浅黄色,一沾水就带一股腐臭味。
这屋里热气腾天,比平时潮湿许多,她一闻就回忆起那一天的难受劲儿来。
“难不成这就是害你的毒药?可惜我没找到解药。”逢惊越把手帕包好,放进兜里,一只手攥紧衣角,愤愤地说。
聂鹤筠还是觉得奇怪,宋程的院子明明跟她住的地方也不相邻,逢惊越若是跳窗出来,怎么会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她眯着眼,像审讯似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用口型慢慢说道:
你不该来我这吧?
逢惊越轻咳一声,眼神飘忽。
屋内安静得能听见外面阿黎和裘姚的谈话声,过了许久,逢惊越才说:“我以为你早回来了,想提醒你明天婚宴上的安排。”
聂鹤筠瞟见他耳根的红晕,刚想笑一笑却脚边一滑“扑通”一下跌进水里。
她没扶稳。
逢惊越此时却以为她怎么了,急忙站起来想去扶她。
忽然间半边香肩落入双眸,他眼眸向下欲窥得什么却突然被人狠狠往后一推。
他急忙转过头去,语无伦次地说:
“是逢某冒犯了,鹤筠我不是故意的。你早些歇息,别忘了明天的事,我,我先走了。”
随后他便把皂盒放在一旁长凳上,正要从窗边一跃而出。
只见聂鹤筠快速敲了一下浴桶,引得逢惊越回过头来。
聂鹤筠用口型说:等一下,我有件东西给你。
逢惊越顺从地点点头。
窗边恰好有一阵风刮进来,聂鹤筠打了个冷颤,她下意识地缩成一团。
逢惊越急忙关上窗户。
他站在屏风后面,把衣服挨个递给聂鹤筠。
他屏住呼吸,整个房间里静谧得只能听见聂鹤筠出浴时的淅沥水声。
而聂鹤筠身穿一身睡袍,轻轻拍了一下屏风后屏息的男人,一扭头,两人四目而视。
聂鹤筠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盒,笑嘻嘻地递给一脸迷惑的逢惊越。
她知道逢惊越本来身体就没完全好,来到这里和大伙一起吃饭,肯定不习惯,所以聂鹤筠就让阿黎拿些糕点进来说是自己要当宵夜。
但她还是大方地送给逢惊越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而屋内热气朦胧,似乎给两人的脸颊都染上了一丝红晕。
逢惊越莫名其妙地好像被雾熏到了眼睛,忍不住眨了一下。
他的视线被这个女人挤占得满满的,可偏偏他就是移不开眼。
聂鹤筠把盒子塞进他怀里,被他这么注视着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往下一低,看见对面的男人喉头微滚。
下一秒,聂鹤筠的眼睛陡然放大,愣愣地看着一双丹凤眼在她面前静静阖上。
一股酥酥麻麻的异样从她的唇上传来。
聂鹤筠不知是不是泡澡泡了太久,两腿忽然发软。
她的手攀上逢惊越的肩,闭上眼,沉浸在永恒的静谧之中。
天旋地转,时空倒流,聂鹤筠好似又回到了她与逢惊越初次打交道的那一天。
记忆似乎会骗人,她在那天之前明明也见过逢惊越几面。
毕竟当时还有同学专门来找她们委托小队,想让她们去挑战逢惊越。
大家都知道逢惊越从小体质不太好,但因为左夫人照料得好,便很少在书院里看见逢惊越生病的样子。
可他为什么偏偏在那个午后发病?
还是特意等其他人散了之后才咳嗽引起聂鹤筠的注意?
明明他可以在聂鹤筠她们商量事的时候悄悄从后门溜走的。
难道说……
聂鹤筠猛然间睁开眼,浑身一震,而这时逢惊越意识到她的情绪,缓缓睁开眼,与她唇齿分离、鼻息相缠。
聂鹤筠怔怔地想起从前的许多事。
他为什么就会同意这门婚事、为什么在他父母面前替她挽下许多事、为什么总是在书肆粘着她……
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全都藏在这双如水般深沉的眸里。
直到这一刻她好似才稍稍懂了一些。
糕点盒被聂鹤筠随手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她忽然闭上眼,两只胳膊绕住逢惊越的脖颈,朝逢惊越的唇压了上去。
一吻绵长。
猛一开窗有阵风刮进来,聂鹤筠打了个冷颤,她急忙缩成一团,等窗外没了动静才摇铃让阿黎进来。
“小姐,这热浴泡得可还舒服?奴婢看您的脸都红了。”阿黎笑着说。
聂鹤筠后知后觉地捂着双颊,躲进被窝里。
他要是想说什么告诉裘姚不就好了,用得着亲自跑一趟吗,还藏柜子里,吓她一跳。
屋内昏暗无光,唯剩下一抹月光自窗缝倾泻而进,山里的夜晚比乡下还静,她盯着那轮弦月出神。
这几天事情发展得太快了,她一直在应对各种突发事件。
于她而言这里从上到下都是陌生的,她不仅要提心吊胆地应对每个喊她“舒融风”的人,还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属于“聂鹤筠”的脾性。
今夜在舒子霁的屋里,舒步廷曾问她回到岳鹰寨是什么感觉。
在两个人亲切的注视下,她好像回到了年少时在书院读书,先生问她问题她答不上来。
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她一时无言。
她是否在刚来的某一刻庆幸过自己终于摆脱了逢惊越的纠缠?
这个念头像幽灵一般缠住她,转瞬间又被她驱散,她笑了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日在庙会。
逢惊越逆着人群拨开一层层阻碍来到她身边,眼眸里尽是小鹿般雀跃的笑,一双捷羽却又在注意到她的躲避时颤了颤。
她当时只想离他远远的,没想到竟一念成谶。
幸而她如今是哑女,只需要笑一笑做些手舞足蹈开心兴奋的手势便好,剩下的就交给那对姑侄去猜。
聂鹤筠在舒步廷房间晕倒那次,做了一个离奇诡异的梦。
梦里的她在河边闲逛,碰见有人稳坐岸边垂钓。
她好奇地上去看垂钓人的鱼桶,却忽然变成了一条鱼在只有半桶水的桶里挣扎甩尾乱跳。
眼见那人就要提桶离开,她却猛地跳进了河里,又变回了人。
她在梦里与垂钓人相视而对。
但那时聂鹤筠一醒来就看见舒步廷坐在她对面,惊恐万分,脑海里垂钓人的样貌却如风般飘逝。
她如今再怎么想,也想不起那个含情脉脉盯着她的垂钓人是什么样子了。
她被这个梦困扰着,一连几天都睡不好觉。
今晚又是个难眠之夜。
可明日必须早起。
“你早些歇息。”
怎么会有人连武功都不会,只会舞文弄墨便敢来进山贼的窝。
她心里突然有一股闷气不知从何而起,遂不耐烦地转过身抱住被子蒙住头。
翌日清晨,她洗漱完毕在院内匆匆吃了早饭便和阿黎一起去了舒子霁的院内。
整个路上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几分,因为早早放了炮,有几个寨子里的小孩聚在炮灰堆旁边踢壳子玩。
聂鹤筠走过时听见一个小男孩说:“你们猜今天大当家的和那个剑客谁会赢?”
“肯定是大当家的!我见过他打猎,骑着高头大马可威风了!”一个脸冻得通红,还哼鼻涕的小孩接道。
“我猜是剑客,昨儿我娘答应我过了年就教我耍剑,我要去找他做师傅!”
一群小孩吵吵嚷嚷的,聂鹤筠没有细听,她步履匆匆地进了舒子霁的院子里。
寨子里的礼仪没那么繁多,新娘的妆容样式也不如城里繁琐,聂鹤筠从镜子里看见舒子霁的脸,俏皮地推了推她头上的金钗。
“吃过饭了没?外头的喜糖瓜果都备好了,一会儿秋雁和秋桐在前面撒糖,你可得躲一躲那群孩子,他们冒冒失失地撞到你可麻烦了。”舒子霁和她说着闲话。
聂鹤筠噙着笑摇摇头,眼眸里却没有舒子霁那般的愉悦。
眼看着时辰快到了,外面敲锣打鼓声正响亮,舒子霁笑盈盈地说:
“外面接亲人和开路人该较量一番了,你去凑凑热闹,别在这屋里听我嘟囔废话了。”
聂鹤筠行礼后便退了出去,她知道这时候裘姚已经趁比武的空子去动手了。
她只须等宴席顺利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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