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八怪也想参加公主诞辰，呸！又丑又臭！”
“哈哈哈，就是啊，那天她跟着仙君身后，把仙君的衣角都拽脏了。啧啧啧，身上那股味道，比杀了几天的鸡淋上臭鸡蛋还臭！”
“听到了吗？丑八怪，别装死！一个臭蚂蚱而已，我爹能给我编十个一百个！你以为谁稀罕吗？我不过是遛你玩！”
砸过来的石头和骂声让时弈转醒，有人在她身上一脚一脚地踩着，她的脸被人一下又一下摁进水里，她的脸上应该有伤口，因为时弈感受到了海水渗进伤口的疼痛。
有人揪着她的头发将她拽起来，她脚边是一个被撕碎成好几段的草编蚂蚱。
一个胖小子拿木剑拍在她时弈脸上，胖圆的脸怼进，“丑八怪，本少爷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这泥巴大的劲倒是不算什么，但这是什么情况？
这小胖子怼得太近了，都不能让她好好思考了，时弈忽然用脑袋撞过去，一下子将他撞边上的梨花树杈里。
那滚圆的脑袋就跟球似的卡着，腿还蹬不着地，跟个□□似的。
围着扔石头踢脚丫子的小孩们被时弈吓坏了，齐刷刷往后退着。
时弈抖了抖身上的小石头和泥巴然后站起来。
不对。
太不对劲了。
她趴在岸边看向海里，那是十年前刚来仙京的她。
她成小孩儿了！
她修炼了十年，眼看要成真仙了，结果十年苦修的灵力全没了，连个头也回去了？
“啊啊啊！丑八怪，你就是妖怪！你是个妖怪！”小胖子哇哇叫着，吓哭了。
时弈偏过头挑眉扫向树杈子上的胖球。
她想起来了，这小胖子是燕家的小孩，他父兄带着宗门镇守在纡林抵抗魔族，只有他养在仙京，因着父兄及宗门的功劳，他在仙京地位也不低，是当初欺负时弈欺负得最狠的。
这次是因为什么来着，时弈一一看向那些孩子，好像是因为抢她的一个草编蚂蚱。
因为她不给，他们把她骗到渡口一顿好打，还泡了很久的海水。
太妙了。
时弈捡起地上的小木剑，是驱邪木雕的小剑，上面还有足够小子霍霍一年的灵力储备。
她拿起来掂了掂，朝着那几个抱团抖筛的小团子微微一笑，而后挑起地上的石头猛甩过去。
哼，都给我跪下。
“丑八怪饶命，丑八怪饶命啊！”这个年纪都是连魔种都没见过一个的，不禁吓，几颗石头就让他们跪地求饶了。
“你说谁丑八怪？”时弈作势就要再挑石头砸过去，几个臭小子已经开始磕头了：“大美女，大美女饶命！”
十年前刚来仙京那会儿，她身上遍体鳞伤，一张饿脱相的小脸鼻青脸肿，因为受过魔气荼毒，确实将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
能让这几个兔崽子哭着喊大美女，也确实把他们吓得不轻了。
“叫爹。”时弈倚靠在梨花树下，拿着小木剑一个个指过去，“不，叫我天下无敌的爹。”
“我天下无敌的爹爹，饶命啊！我知道错了，丑八......把我打开花的天下无敌的爹。”哭哭啼啼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小孩儿特有的拉长的音调。
一群蠢猪。
时弈心想。
“畜生！你在干什么！”一声怒吼打断了这一切，时弈睨过去，这是人亲爹找来了。
她冷下脸来，勾着小木剑的尾端的小圈摇晃，天真无邪地说：“玩小畜生。”
那人一挥手就是一道带着灵力的暗劲，朝着时弈的膝盖直冲冲杀过来，时弈不紧不慢拈了两片叶子掷出去，叶片离手瞬间裹上了一层冰霜，将那道力量割断而后径直朝男人的咽喉飞出。
时弈看向自己的手心。
灵力回来了。
难道......这是镜子照映出来的，她的内心世界？
十年前的自己，她最想的不就是拥有无上的力量而后平等地弄死所有人吗？
“畜生，受死！”那男子躲避开了时弈的攻击，但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痕，以及被削掉一般的头发。
时弈欣然接受这份愤怒，眼中有了跃跃欲试，手中的小木剑同样裹上寒霜，如同寒潭冰魄让人生畏。
她一脚踢断了树，而后和男人厮杀在一起。
但男人很显然不够看的，她虽然只有还不到男子腰间的身形，但拥有的却是巅峰时期的力量。
她本来只是想玩弄报复一番，但男人很显然自己开始找死。
他骂时弈是邪魔恶种，该死在碣殁之战中，而不是被仙君带上仙京。
“卑贱的畜生，仙君怎么会带上你这样的东西！”男人吐血之余愤怒依旧。
时弈挥挥手就阻挡了男人最后的攻击，冰霜寒露裹着飘落的梨花在时弈指尖翩跹起舞。
“我这样的东西，怎么了？”时弈轻声问道。
在所有人小朋友的惊恐中，时弈轻轻拂手，数不清的暴雨梨花瞬间贯穿了男人的身体。
光从躯壳的缝隙中透出来，将血色照的明艳动人。
时弈只觉得当真是赏心悦目，好看至极。
她笑盈转过身，看着一众小屁孩和树杈子上涨红脸的小胖子。
她想起了，今天是南庭欢的生辰呢，她得耐心地为她小殿下准备了一份礼物。
那场寿诞简直像是在庆祝一场伟大的新生。时隔多年时弈依旧有很清晰印象，那是她第一次那么仔细的梳洗打扮，跟着仙娥走过云端仙桥，而后乘鹤而往，飞过彩云，一路来到那片被莲花团绕的海面。
长公主用海水在海面上绘出一个南庭欢盘坐在地上摊开两手欢笑的画像，那画像惟妙惟肖比她的宫殿还要大。
数不清的莲叶从水做的南庭欢双腿和掌心上绽开。
宾客们自下而上落座莲叶之中，一个又一个时弈从来没见过吃过的好吃的顺着‘南庭欢’的发丝传递到每一个宾客前。
那时她冷酷着一张小脸，其实眼睛从上而下扫了不知道多少遍，现在想来时弈忍不住发笑，当时以为自己装的真的很好。
那也是她第一次坐那样高的位置，在万众瞩目的公主殿下身侧。从此以后居高不下，从没有名字的丑八怪，成为仙京尊敬的时姑娘，再也没有过过被欺辱的日子。
“上苍的确不会垂怜。”仙鹤上，时弈望着不远处的莲海呢喃着。
“时姑娘，你说什么呢？”牵着她的仙娥摸了摸她飘扬的发带，弯下声同她询问。
时弈捧着手中的礼盒垂眸，若有所思，仙娥多了几分关心，身子更矮了几分，问：“姑娘不用害怕，来的人您第一天在大殿上都见过，大家对您都很关心。”
“是吗？那些人，他们也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南庭欢的一个贮灵器吗？”时弈陡然抬起双眼看向仙娥。
仙娥被时弈的视线吓了一跳，失手打翻了礼盒的盖子。
“好看吗？姐姐。”时弈问。
“啊！！！”仙娥脸上血色全无，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时弈，而后失足摔进了海里。
仙鹤将她送到水画像的掌心，在南庭欢的赤金色的莲叶旁，有一朵翠绿的小莲叶，那是她的位置。
她乖乖坐着，望着那些流水上的食物，怔怔地想着，哪些东西是她还没吃过的。
有人笑她是乡巴佬，看见什么都流口水；有人妒忌她肿的一大一小的眼睛也还是很好看；还有人抱怨天道不公，自己明明天赋卓绝，上天却选了个小乞丐当救世主。
原来曾经听不见，假装不在意，实则想了百八十遍的话都是这样的。
时弈安静的像个小木头，直到南庭欢的到来。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生动起来，数不清的吉祥话，亮瞎眼的天才地宝，她飞升时才有的仙鸟齐鸣，南庭欢过个生日就能得到。
时弈顺着公主仪仗看过去，那被众人拥簇在中央的小小姑娘，分明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时弈短暂的错愕后很快就想通了。
原来年幼时的妒嫉一直扎根着。
“如果我是南庭欢就好了。”
那个时候一瞬间冒出来的想法，终于生根发芽，在这个小世界里发生了。
她和时弈长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奇怪。接下来的一切也都和记忆中毫无差别。
时弈静静笑着。
美好在南庭欢乐呵呵打开礼盒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你搞什么啊，好恶心啊！”年幼的南庭欢看见盒子里的东西吓了一跳，掀开盖子就一巴掌呼了出去。
那个盒子被打到了一道水流中，拐弯处一个歪头，里面的脸皮和眼珠散了一片，但很快就融化成水流了，连一点颜色丢不曾留下。
还是有人看清了，那是用几个小孩子拼凑的一张脸，时弈还恶趣味的用他们的手指拼了一个南庭欢的名字。
“不喜欢吗？”时弈天真无邪的耸肩，看向脸色难看的南庭欢，忽然间收敛了神色，幽幽地说：“我在凌霄台上的受的苦，一半身子都没了呢。”
“啊啊啊！”南庭欢大叫，时弈看她跟照镜子似的，也学着她啊啊啊大叫，而后捧腹大笑。
但笑不了多久，修仙者将她团团围住，犹如围剿突袭的刺客。
她小小的身子站在大海中的一朵莲叶上，手中乍然现形的长刀，十年苦修的蓬勃灵力从她身上喷涌而出，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海上的一切瞬间冻结。
只有法力高强的修仙者借助灵器躲开了时弈的冰封。
但那也不是少数目，他们将时弈团团围住，咒骂她、侮辱她、无数次想要杀死她。
可那又如何？
我亦如刀，刀亦是我。
一人一刀，时弈杀遍了初到仙京那天，所有望着她却默守谎言的修仙者。
直到翡玉般清亮的刀身遍布鲜血，时弈一步步踏着冰雕来到了南庭欢面前。
这个和她拥有同一张脸的小女孩，拥有着她曾经可遇不可求的一切。
杀了她。
杀了她！
时弈的内心在不断叫嚣。
“你你你，你要干嘛！”时弈的镜中人接连后退，可哪儿有退路呢？
全是尸体。
时弈看她退退退然后一屁股坐在一个修仙者的大腿上，又痛又怕，想哭还不敢的模样让她心情大好。
时弈蹲下去恶作剧似的糊了另一个自己一脸血，而后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闭上眼准备受死的时候，冷冷地说：“器灵，滚出来！”
时弈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或者我杀了你的这具躯体。”
她当真是毫不犹豫，长刀顶着脖子就划过去。
“不要！”另一个时弈大叫着，而后一片镜子碎片飞过来阻止了时弈的自杀。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她这会儿才是真的害怕，比起刚才粗劣的伪装有趣多了。
“一次次用别人的小世界误导我，不就是为了让我相信杀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才能结束吗？”
时弈看向冰封的仙京，说“这确实是我愤恨的开始，你差一点就成功了。”
“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一个声音了。所以，这一次，你不是颠倒了我的世界，你是置换了我的躯体。”
“想让我杀了自己，做一个无主的灵器，甚至囚禁我的魂魄方便你修炼是吗？”
“即为我所创造，便该守规矩唯我独尊！”时弈的周身出现出现无数风刃，四面大方地开始攻击这个小世界。
强大可怕的灵力甚至开始撕裂空间。
她的神情比冰雪还要寒冷。
“跪。”
“饶你不死。”
镜灵彻底服软，转瞬将身体和时弈换了回来。
时弈还没来得及感受回来的身躯，就见扑通一声，脸上还带着伤痕的另一个小小的自己跪在了地上。
两条粉色的发带顺着麻溜的动作在空中划出柔软的弧度，但言辞上却是铿锵有力：“主人，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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